吳永泉點點頭,他這些年走南闖北,各種花樣見得多了,多看少買確實是真經,針對毛料也是這樣,不過現在拿這話教育人的這個,貌似沒有遵循這個原則的習慣啊。
街口第一個攤位擺的都是玉石成品,吳迪的口味早被養刁了,掃了一眼就過。第二個攤位卻有點意思,擺滿了各種奇石。吳迪想起豬八戒背媳婦,蹲下來仔細看了一會兒,可惜沒什麼發現。第三個攤位上倒是見到幾塊古玉,吳迪拿在手上,反覆比較,似乎有點興趣。
現在他看的是一個玉握,典型的漢八刀玉豬,看石質似乎是青玉。表面坑坑窪窪的,灰黑皮色駁雜,很像是未經盤玩的生坑貨。吳迪用手指在表面搓了搓,又放下了,然後接着往前走。
掃過幾個攤位,看到了一個有意思的傢伙,一張黑的看不出本來面目的長方形布墊上堆滿了瓷片,竟然沒有一塊玉器。老闆也穿得破破爛爛,像個民工。果然,還沒等吳迪他們站定,那人就急急忙忙的說道:
“剛從工地挖出來的,還沒人挑過呢!”
吳迪笑笑,也不搭話,自顧自翻撿起來,那人在一邊小聲叨叨,盡是些怎麼挖坑、怎麼發現、什麼老大爺指點他來鬼市這些常見的故事套路。
瓷片以青花爲主,有不少上邊還有完整的青花圖案,看紋飾倒也有些精品,不過前邊還要加上兩個字,現代!
吳迪翻揀一陣,挑出了大大小小五塊瓷片,問道:
“老闆,這五個怎麼賣?”
那老闆不去檢查瓷片,反而開始讓煙,一邊憨厚的笑道:
“大兄弟你看着給幾個就行,反正是大家從地裡挖出來的,不值錢。要是我一個人的送你幾片也沒問題。”
吳迪纔不吃他這一套,婉拒了香菸,站起身來說道:
“老闆不開價,那我只好不買嘍。”
“哎,你別急啊,我這就說價。”
他裝模作樣的想了一會兒,還從兜裡掏出一張破爛的紙片看看,才笑道:
“那塊大的一千二,四塊小的一共兩千塊錢,這是那老爺子幫我們定的價,我到現在還沒記住!”
吳迪撇撇嘴,好心的老爺子,怎麼大多數的故事裡都少不了你?退一萬步來講,那熱心的老爺子是真的,那這些瓷片中的精品他會不收?我看這個老爺子多半就是你自己吧!
“太貴了,真要是好東西,你說的那個老爺子早就收走了,我就是買幾片回去教教學生,你開那麼貴,我只好退避三舍咯。”
吳迪忽然想起二師兄,心頭一暖,一陣溫馨的感覺流遍全身。
那人撓撓頭,知道吳迪是個行家,笑了,
“敢情是大水衝過了龍王廟,一家不認識一家人,小兄弟,你是個行家,還個價,合適的話你就拿上。”
“大的二十,小的十塊,一起的話,五十。”
“哎呦,小兄弟,你這價……根本就是不成心想買,這大黑天的逗我玩的吧?”
吳迪懶得跟他廢話,轉身就走,他有十足的把握,那個老闆會叫住他,因爲他自己最清楚這些東西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八十,今天第一攤生意,也算是開個胡!孃的!下回可不來這鬼市了,滿大街都是賣玉器的!”
“六十,六十我就幫你解決些存貨,省得背來背去挺累的。”
那老闆看了吳迪一眼,說道:
“行,就當交你這個朋友了!以後有人淘瓷片,可要介紹給我。”
吳迪拿上瓷片離開,走到無人處,將那塊大半個碟子大小的青瓷遞給麻雀,隨手將剩下四片青花扔到了街角,麻雀一邊打量手上的青瓷,一邊說道:
“感覺倒挺滑溜的。五哥,這東西就是個爛碟子,扔路邊都沒人撿,還能賣錢?”
麻雀搖搖頭,似乎不能理解。
“沒人撿?你扔一下試試?聽說過縱有家財萬貫,不抵汝瓷一片這句話嗎?”
麻雀繼續搖頭,機器貓卻說道:
“汝瓷是宋朝五大名瓷之冠,存世完整器不超過百件,民間不足十件,因爲製作精美,在明朝後期就珍貴異常,人們求整器不得,轉而發掘老窯址,每見到一塊瓷片,都珍而重之的收藏起來,所以纔有了那句話。”
“行啊,機器貓!你小子從哪學來的?”
“我家裡有位老人喜歡淘弄這些東西,小時候跟着學過,這不聽說五哥是幹這個的,這幾天就又拾起來了,剛好前兩天看過汝瓷。”
“不錯,呵呵,這下麻雀該有壓力了。來,看看,認識這是什麼嗎?”
機器貓遲疑道:
“本來不認識,不過聽五哥這意思,莫不是這就是那汝瓷?”
“不錯,我來給你上上課,這瓷片就是號稱超過萬貫家財的汝瓷中的粉青大盤殘片!汝瓷釉中含有瑪瑙,色澤青翠華滋,釉汁肥潤瑩亮,有“雨過天青雲破處”之譽。不過汝窯瓷器一般都較小,盤、洗、碗等口徑一般在10-16釐米之間,超過20釐米的極其個別,超過30釐米的乾脆沒有,故有“汝窯無大器”之說。這件瓷盤絕對超過了30釐米,如果是整器,也算是填補了一項空白,可惜啊!”
機器貓把瓷片摸了又摸,還湊到眼前打量了一番,問道:
“五哥,汝瓷不是都有開片的嗎?”
“開片的形成,是器物於高溫焙燒下產生的一種釉表缺陷,行話叫“崩釉”。但是二十年的時間,難道就燒不出一件不開片的汝瓷嗎?據記載,汝瓷中真正的精品都是不開片的,百窯不得一見!”
吳永泉不自覺的跟着點了點頭,看着機器貓手上瓷盤的眼神卻有點懷疑,這麼玄乎,真的還是假的?你小子年紀輕輕,能有這般見識?
一羣人繼續往前逛,凡是成品玉器的攤子,吳迪都一一放過,看到有一兩塊原石的,才稍稍停留,逛了一會兒,倒也小有收穫,用一千元的低價買到了一塊大約一公斤大小的金絲種毛料。
看看鬼市即將到頭,又碰到了一個賣瓷片的,打扮和剛纔那老闆如出一轍。吳迪示意麻雀將瓷盤收好,走過去隨意的看了起來。他對平洲的早市有些失望,品種太單一了,而且成品玉飾大多是家庭作坊的產物,只能趁天黑濛濛遊客還行,怪不得看着這麼冷清。
拿開面上仿的很真的瓷片,吳迪一眼就看到了靜靜的躺在那裡的一個青色瓷片,輕輕拿起來,觸手之處,一股溫潤的感覺傳來,吳迪的心中瞬間涌起一陣波瀾,居然又是一片汝瓷!
這還是一個瓷盤殘片,看胎質、釉面,竟像是和剛纔他買的那片汝瓷出自同一個瓷盤!吳迪在心中默默的估量了一下大小形狀,隨手將瓷片放在了自己腳邊。
壓抑住心中的激動,吳迪又裝模作樣的在瓷片堆裡翻揀了一番,挑出了三片殘瓷,和汝瓷殘片放在了一起,正準備問價,手中的電筒一抖,一道彩光閃過,瓷片堆下隱約露出一片白色的瓷片。還有好東西!
他小心的挪開上邊堆着的瓷片,拿起一個白色的殘杯看了起來。這個杯子只有連着杯底的一半,把手和杯口部分都不見了,不過最重要的判斷依據還在,四個青花的楷書“景德鎮制”端端正正的印在杯底,7501毛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