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左年紀比馮師傅還要大,所以,那句話從他嘴裡吐出來,馮師傅很鬱悶,暗想:你都好好的,我怎麼就不能活着?
不多時,屋內出來一位老人,頭髮不是白,也不是黑,而是一種灰白色,而且還很茂盛,這把年紀,不容易呀!
雖然保養還算不錯,但臉上的老人斑已經藏不住,神色有點嚴肅,讓華仔感覺自己在面對學校的教導主任一樣。
“稀客,看你失蹤兩三個月了,還以爲見不到你了。”
這是什麼話呀?是人說的嗎?馮師傅直翻白眼。
直播間的觀衆,狂笑不已,感覺這些老頭,有時候真的挺有意思的,很幽默。
“你一家人出國了兩三個月,說我失蹤,是不是有毛病?”馮師傅懟道。
前段時間,章左到國外呆了兩三個月,他的一個姐姐定居海外的,每年他都會去聚一聚,總不能讓老姐姐一把年紀,飛回來探望自己吧?
不過,老姐姐有點想回國。之所以定居海外,是有原因的,小的時候,她就被騙到了香.港,然後嫁給了一個香.港人,到了中年的時候,隨着丈夫定居歐洲。
章左覺得,自己能讀那麼多書,全靠這位姐姐,所以特別親。
“這兩位是你後輩?”有點眼生呀!馮師傅的家裡人,章左基本上都是見過的,眼前這兩位,就沒什麼印象。
馮師傅開口:“介紹一下,這位是小胡,對於鑑定古玩方面很在行,另外,在書法上更是了不起,你這老傢伙也不是他對手。這一位後生,叫華仔,他們兩個一起的。”
吹吧!
章左心裡嗤之以鼻,他不敢說自己的書法水平高深到什麼程度,但一個看上去才二十多歲的小夥子,就說要超越他,你老馮是不是還沒睡醒?
這是一種吹捧,他是不太贊同的。作爲老師,應該多說學生的不足,讓他們改正,而不是一股腦的表揚,容易產生驕橫之心。
不過,嘴上卻還是給面子:“是嗎?那還真了不起,一會切磋一下。所以,你們今天過來,是要……”
章左不相信,這老馮只是路過,打一聲招呼那麼簡單,一向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
胡楊和華仔立即禮貌地打招呼,胡楊謙虛表示,這只是馮師傅的擡舉。
“小胡,我們先進去坐,別站着。”馮師傅說道,邀請胡楊和華仔往裡面走,直接將主人家晾在一邊。
從這也看得出,兩位老人的關係真的很好,不然不會這麼隨意開對方的玩笑,而且不會這麼隨便進人家的屋子,完全當成自己家一樣。
小夥子的謙虛,讓章左對他的好感上升了一點。
還好!這年輕人還算可以搶救一下,不是那種自大狂,別人誇幾句,就不知道東南西北,祖宗姓什麼都不記得。
“嗯!都進來坐吧!正好,我剛買回來一點蛋撻,大家嚐嚐。”章左說道。
馮師傅忍不住提醒:“你還是少吃點,那玩意含糖量不是挺高的嗎?高血糖的人,還這麼放肆吃,不要命了。”
他也很鬱悶,這老友也算是奇葩,平時是挺自律的人,但面對吃的就是忍不住,屬於貪嘴的人,小時候是餓得多可憐呀?
而且,這位老友有個愛好,就是喜歡蛋撻、蛋糕這類的東西。搞不明白,那玩意不是小女生才喜歡吃的嗎?一個老頭,整天去蛋糕店,很怪異好嗎?
“也沒幾年可以活了,能吃就多吃吧!”章左老爺子說道。
直播間的觀衆突然喜歡上這老爺子,說話很有趣,而且真的是很直率那種人,也看得開。
現在,好多人就是矯情,這不能吃,那也不能吃,美其名就是養生。但這樣的人生,感覺沒什麼意思,還是老爺子這樣好。
不過,既然老爺子有高血糖,那還真是要注意點比較好。
“老爺子和我很像耶!我也是這樣,先吃了再減肥,管他呢!”
“作爲一名吃貨,這不能吃,那也不能吃,實在太難受。不單止對自己,我身邊要是有那樣的人,我覺得自己會被煩死,很看不慣。”
“我也是,懷孕的時候,有人跟我說不能吃這不能吃那的,自己偷偷吃。”
“厲害,懷孕還能任性吃,我那時候都要吐死了,根本不想吃東西。”
“還是注意點好,病從口入,這話是沒有錯的。”
……
屋內,牆的兩邊,掛着幾幅書法作品,有兩幅是章左自己寫的。
“剛纔聽老馮說,小胡是鑑定高手,那幫我看看這兩幅書法。”章左指着右邊牆上的兩幅書法作品。
胡楊望過去,其中一幅大篇幅的。
只見這幅作品很有特點,點劃豐腴處短而厚、細勁處含而健,對比強烈;結字內斂拙樸,而決不擁塞,端重穩健中透出靈秀;章法輕重錯落,舒朗雍容。
整體風格含蓄蘊籍,精氣內斂,渾若太極,貌端穆而氣清和,有碩儒老臣的持重,無恃才傲物的輕佻,似乎包有萬象而莫測高深,洵然可敬。
這種風格的書法,太有辨識度了。
胡楊不假思索地說道:“這是劉墉的作品,貌豐骨勁,味厚神藏,超然獨出,自成一家。”
劉墉是清朝很出名的政治家,跟和珅、紀曉嵐一起,並稱爲乾隆朝三大中堂,非常有名,應該不少人都看過他的電視劇,什麼劉羅鍋,說的就是他。
傳言劉墉個子很高,常年躬身讀書寫字,背看上去有點駝,因此產生了“劉羅鍋“的說法。
不過,剛說完,胡楊就改口:“嗯?不對!只是臨摹作,不過,誰這麼厲害?將劉墉的書法臨摹到這種程度,已經入神了。”
別人臨摹,要做到形似並不難,可要將那種筆意學到,那就太難了,也就是所謂的“神似”。打個比方,就好像是武俠小說裡面,學別人的劍招並不難,但你要把別人的劍意學到手,那就太難了。
劉墉書從顏真卿出,但較之顏氏更顯圓潤渾厚,作書喜用濃墨,遂有“濃墨宰相”之稱。
他與翁方綱、王文治、樑同書並稱爲乾嘉年間國朝四大書家。亦有以來其與翁方綱、成親王永瑆、鐵保並稱“翁劉成鐵”。
可以說,他的書法成就是非常高的。
想要把他的書法精髓學到,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而且,練到這種程度的,胡楊還真沒碰見過,差不多八九成相似了吧?
胡楊他自己能百分百得到蘇軾書法的精髓,那是系統的功勞,如果是他自己練,恐怕練到躺進棺材那天,都練不到這種程度吧?
一開始,章左老爺子有點失望,但很快管理好自己的表情。
沒看出是臨摹作,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畢竟還年輕,這就是能諒解的理由。不要說這種年輕人,換了個專家來,恐怕也看不出這是臨摹作。
只是,老馮一開始就擡舉他爲鑑定高手,在書法上的造詣也很深,所以章左纔會有點失望,果然是吹牛的。
但是,聽到後面那句,章左頓時睜大眼睛,顯得非常驚訝!
這麼快就發現是臨摹作?怎麼看出來的?他朝自己老友看去,不會是這老傢伙,提前告訴對方的吧?
馮師傅這把年紀,能看不出老友什麼心思嗎?
他沒好氣地說道:“我可沒跟他說過什麼,你不要小瞧人。我說過,小胡在鑑定方面,絲毫不差那些老專家,你自己不信就算了。”
章左忍不住朝胡楊問道:“小胡,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胡楊解釋:“如果忽略其他因素,僅僅看書法的話,這幾乎就是劉墉的作品。而且,紙張也是清朝的,讓人難以辨認。
不過,這幅作品也有一個很大的漏洞。”
“哦?什麼漏洞?說來聽聽。”章左好奇,這種話,他是第一次聽。以前,也不是沒有人鑑賞過這幅作品,幾乎都認爲是劉墉的真跡。
一個年輕人,就看了不到兩分鐘,已經看出不是真跡,真是令人吃驚、意外。
“看墨跡。”胡楊回答道。
“墨跡?”
胡楊點頭:“對!從墨跡上看,它還很新鮮,不是幾百年前就留在這紙上的。”
華仔有點難理解,墨跡要怎麼看新不新鮮?這有點難呀!很高深的樣子。
“怎麼知道它還新鮮?”華仔忍不住問出所有人心裡的疑問。
這回,連馮師傅和章左都豎起耳朵,但聞其詳的模樣。
胡楊指着其中一處:“看這裡,被不小心刮到了一下,把墨跡刮掉了一點點,看到沒有?”
只見那個字體的筆畫,好像被剝落了一點點,看打了空白的紙張。
不過,這怎麼能說明,墨跡是新鮮的?一時間,大家都還不能理解。
胡楊接着說:“如果是幾百年的作品,墨水滲透紙張就會比較深,就不會像這種,不小心蹭掉一層皮,直接沒了。幾百年的作品,你就算揭了兩三層,墨跡還在,只是變淡了。
我們以前說過的揭畫,也是這個道理。所以,這幅作品的墨跡,是很新鮮的,應該不超過半年。”
章左都聽呆了。這幅作品,確實是他不到半年前臨摹出來的,分析得也太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