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百修士開始向東北方向飛,其實就是逃竄。
燕白衣很無奈,他不敢停留,只要一停下就會陷進山妖羣中;這一趟出來,他很清晰的感覺到了猨翼山妖的主力已經不在此處,否則他根本就支撐不到現在,但就算是這樣的情況龍山和嫪獨也沒有一點出戰的意願, 這不是對戰術應用的無知,根本就是兩人之間在鬥智鬥力。
北境三個大道統,無情道的嫪獨,燕門的尨山,還有趙門的赤霞子,都沒把獸潮太當回事,在他們心中更重要的對手就是彼此,誰也不願輕易折損實力。
但是, 驅除妖獸不應該是每個修行人最基本的責任麼?
在真正的選擇到來時, 保存自己,無視凡人,就變成大家不約而同的應對。
真相讓人心塞,但逃命還得繼續,身後這些山妖看這架式也把他們當成了最後一塊肥肉,吃完之後恐怕就會迴轉猨翼。
這個過程, 不斷有修士被截下,燕白衣終於明白了自己的錯誤, 他的想法是對的,但他忘了自己帶的到底是些什麼人,沒有強大的攻擊能力,沒有超人的速度, 想在戰場中完成牽制敵人的目的就很可笑。
這些人甚至都沒有一個統一的道統。
也許,尨山道人才是對的吧, 他早就看出來在鎮北城中的修士很難形成合力, 所以纔不願意出來。
修道兩百餘載,卻跌了這麼一個跟頭;同時心裡也明白了爲什麼尨山道人把這個任務交給他的原因。
在燕門,他的威望是金丹修士中的第一人, 已經隱隱對尨山道人形成了威脅,因爲其本土修士出身的原因,又待人真誠,處事公正,受到很多師兄弟的追捧,有他在,尨山道人就很難在燕門說一不二。
他擋別人道了。
可惜,一貫不願意在這些方面動心思的他還是明白的太晚了。
燕白衣落在了最後,努力抵擋山妖的阻攔,救出了一個又一個落單的同伴,但對整個隊伍來說,也不過是杯水車薪。
心中沒有怨恨,他不怪任何人;和尨山道人之間他們差別巨大,不僅是功術傳承,更在這份心智上,比他更能勝任執掌一個門派。
他也不怪那些曾經朝夕相處的師叔師伯們,從他們眼中痛苦的神態就能看出來他們的艱難,兩個人如果一定要選擇一個, 一個是從小看着成長卻行事意氣的赤誠人, 一個是上界來客,背後根基深厚,又深愔堅忍龜縮之道,該選哪個也就不言而喻。
換他是燕門真人,他也選尨山!
兩百年修行,結果修成這麼一個結果,成了別人的障礙,成了門派發展的絆腳石,讓他心酸的同時,不由升起一股戻氣。
至少,他還能爲這些勇敢的小道統修士們做點什麼,因爲他的莽撞,他不僅要害死自己,也拖累了這些無辜的人。
他們本來可以安安穩穩的等待勝利,然後在追擊中渲泄對妖族的憤怒的。
但他個人的努力卻改變不了整個隊伍的實力對比,他們這些人道統各異,很多都是散修小派出身,激情過後就是殘酷的現實,跑也跑不快,打也沒有實力優勢,彼此之間還缺少配合,他都有點奇怪自己當初是怎麼想到把這些人拉出來的……
瘋了麼?一想到當時尨山道人眼中深不見底的那一抹幽光,就彷彿有惡魔控制了他的思想,他有點明白了,上界道統,果然名不虛傳,推人入死地,不帶一絲煙火氣。
但關鍵是他自己確實有這樣的想法,所以也怪不得別人順水推舟……
整個隊伍慢慢停頓了下來,跑不出去了,近萬山妖把他們裡三層外三層的圍了起來,一點縫隙也沒有,就算是那幾十個草原劍修在這樣的情況下也衝不出去。
每時每刻都有同伴死亡,他心如刀絞,因爲這都是他的原因!
山妖們並不着急,它們已經得到了消息,準備回返猨翼山脈,這對一向比較暴虐的妖獸來說就比較難以接受,主力已經分批撤離,那些最不甘心的妖獸就是它們這一部分,近萬頭。
燕白衣他們不出來,這羣妖獸也很快就會離開,腦子再木也不敢就這麼區區萬頭就和人類修士開戰,但這一羣數百人修的出現卻給它們帶來了最後一次狂歡。
慢慢折磨死他們。
聚成一團,沒人妄自往外衝,在近萬妖獸的包圍下,個體力量沒有意義。
不斷有人倒下,再有人頂上,出來時還有四百多位,但現在卻連兩百人都不到。
很多修士都面現絕望,只有那些草原人還在高呼酣戰,燕白衣就很抱歉,他來到石柱身邊,
“抱歉,我不該叫你們一起來的。”
石柱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毫不在意,“燕老弟無需在意,你不叫我們,我們一樣會跟出來,哪有教主親臨,手下卻留在城裡靜候的道理,當然是要迎出來的。”
燕白衣有些恍惚,他真的很羨慕候蔦,能有這樣一羣忠心耿耿的教衆,可惜,同在北境,他卻永遠也不可能收服這羣草原人。
石柱就呵呵笑,“沒有幫到你,是我們草原人才該道歉的,不過我們就是獨山劍脈最弱的一羣,離海出征都沒我們的份,嘿,如果我們獨山精英在,便萬把妖物又有何可懼,一樣殺他個七進七出!”
最後時刻的吹牛,也當不得真,如果劍修們高興,那就這樣吧,燕白衣只是笑笑,也不揭穿。
石柱指着他的背後,“伱的旗,就只剩一杆了!”
燕門修的就是隨身八卦旗,等閒是損毀不得的,但今次太過艱難,燕白衣已存死志,全力施爲,那是一點也沒給自己留後路。
八旗剩一旗,等於兩百年修行去了九成,但他卻無所謂,“殺得痛快就好,何必在乎還剩幾桿旗?”
說話間,最後一杆旗盪漾而出,把十數頭妖獸卷在其中,呯然炸裂……
換個時間,換個環境,他都不會這樣使用自己的寶旗,但現在,無所謂了。
旗沒了,還有拳頭。
也就在這時,遠遠的有尖銳的唳嘯聲起,直蕩耳鼓,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但一旁的石柱卻聽得真且,厲聲喝道:
“諸君振作,我劍脈援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