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中暗衛排了班輪流警戒,除卻那當值的,其餘衆人均在小憩,肖猴兒新來,身份未定,因此未得什麼安排,他卻是沒睡,一直暗暗關注着封君揚的舉動,瞧着他立在遠處發呆,便猜着可能是想辰年,後又瞧得順平過去,肖猴兒遲疑了一下,便也起身走了過去。
順平聽見聲音回身來瞧,見來人是肖猴兒,便往前迎了幾步,輕聲叫道:“肖爺。”
他兩個在雲西時便已認識,那時因着辰年的緣故,封君揚對肖猴兒算是禮遇,順平便也以“肖爺”相稱,可眼下情況卻與那時不同,肖猴兒哪裡敢再應這一聲“爺”,於是忙尷尬地笑了笑,低聲道:“你我兄弟,快別這樣叫。”
順平只是笑笑,卻沒應聲。
肖猴兒也未在意,只又瞄向封君揚那裡,低聲問順平道:“王爺這是??”
順平依舊是微微垂目,笑而不語。
肖猴兒看他兩眼,便就繞過了他,小心翼翼地往封君揚那處走了走,先試探地喚了一聲“王爺”,瞧得封君揚回身看他,這才笑道:“王爺可是在想我師姐。”
封君揚看看他,雖未答話,脣邊卻是露出些輕笑。
肖猴兒便就又上前兩步,站在封君揚身側,笑道:“王爺,我師姐那人嘴硬心軟,日後您好好哄她,定是能哄轉了過來的。”
封君揚笑笑,只問他道:“你日後可有什麼打算。”
肖猴兒一聽這個,忙道:“小人既跟了王爺,自然是聽王爺的安排。”
封君揚想了想,道:“那就去軍中吧,本王軍中正是用人的時候,男子漢大丈夫,理應出人頭地,闖出一片天地。”
肖猴兒聽得大喜,道:“行,但憑王爺吩咐。”
封君揚又問道:“你大名便叫肖猴兒。”
“是。”肖猴兒應道,討好地笑了笑:“小人出身粗鄙,父母就給起了這麼個賤名,想着好養活。”
封君揚卻道:“去了軍中可不好用這樣一個名字,還是該有個響亮的名字。”
肖猴兒心思靈活,聞言忙就在封君揚面前跪下了,求道:“還請王爺賞個名字。”
封君揚略一沉吟,道:“你父母給你的名字,也不好隨意改動,不若本王再與你添上一個字,可好。”
肖猴兒連忙問道:“什麼字。”
“得。”封君揚笑了笑,解釋道:“肖得侯,可好,添的一個‘得’字,日後也好拜將封侯。”
肖猴兒連聲應好,喜不自勝,順平那裡卻是忍笑忍得辛苦,又不好叫人瞧見,忙就低下了頭。
封君揚忽又想起一事,問肖猴兒道:“你這樣隨本王而來,不與你師父、師姐告別,可是無礙。”
肖猴兒不以爲意,只笑道:“王爺不知,我師父脾氣最是古怪,不喜這些俗世繁禮的,至於師姐那裡,王爺又不是外人。”
封君揚聞言便就笑了笑,輕聲道:“甚好。”
不想這回肖猴兒卻是想錯了靜宇軒,靜宇軒脾氣本就火爆,又因重練五蘊神功,性子更顯無常,聽聞肖猴兒竟跟着封君揚走了,眉毛一擰,竟是立時就要追過去殺了肖猴兒,嚇得朝陽子忙攔住了門,喝道:“你又去惹禍。”
靜宇軒不解,奇道:“我自去清理門戶,這叫什麼惹禍。”
朝陽子心知和這女魔頭講不清道理,便就不與她爭論此事,只沉着臉問她道:“先莫說那個,我且問你,你怎地能叫辰年練那狗屁神功。”
“五蘊神功。”靜宇軒皺眉,糾正道。
朝陽子跳腳,怒道:“老子管它是五蘊還是六蘊,把人練得喜怒無常,那就是狗屁神功,你是不是也練了。”
他說着便伸手來抓靜宇軒脈門,而靜宇軒此刻功夫已是恢復了七、八成,朝陽子哪是對手,他只覺着眼前一晃,連靜宇軒的身影都未瞧清,她人便已是到了門外。
“裘少陽,你少管我的閒事,惹急了我,我將你一樣殺了。”說話間,靜宇軒聲音已遠,竟是奔着山下去了。
待辰年那裡聽得消息,不覺也凝了眉眼,問道:“好好的,誰將這事說給師父聽的。”
溫大牙袖着手不說話,眼神卻是一個勁地往朝陽子那裡飄。
朝陽子面上有些尷尬,又忍不住惱羞,氣道:“分明是你師父練那狗屁神功練的,纔會這般喜怒無常,和旁人有什麼關係。”他脾氣發完,又不覺憂心,問辰年道:“你師父不會真去追封君揚他們去了吧。”
辰年無奈,搖頭道:“不知道。”
朝陽子卻是面露憂色,道:“殺了那肖猴兒倒沒什麼,可不要殺了那封君揚,否則又是大禍。”
辰年聽得一愣,想了想,卻道:“封君揚身邊暗衛無數,又有喬老那樣的強者保護,不是那麼容易殺的,倒是擔心師父那裡,功力尚未恢復,別再有什麼意外。”
衆人也不覺有些擔心,靜宇軒此人雖有魔頭稱號,可進寨之初就被朝陽子用銀針散了內力,全無危害,她又曾教過溫大牙等人武藝,算是對衆人有恩,便是平日裡,誰武學上遇到什麼難解之處去請教她,她雖少不了要罵你幾句,卻也是不吝相教。
溫大牙與崔習等人相互看了看,齊齊望向辰年,溫大牙那裡更是張了張口,叫了一聲“大當家”,卻是沒好意思說出後面的話。
辰年似看透了他們的心思,微微垂下眼簾,默了片刻,這才淡淡說道:“我去追師父回來。”
她去追靜宇軒,免不得又要與那封君揚打交道,朝陽子瞧着她這般模樣,不覺有些心疼,忙出言道:“沒事,沒事,你們是不曉得靜宇軒的厲害,她若說殺人功夫是一流,那逃跑功夫就是超一流,想當年她還沒練那狗屁神功的時候,輕功就已是武林一絕了,放心,她不會有事的。”
他說完又看辰年,道:“你也不用去追你師父,再說你也追不上她,再等你趕到了,該打的也打了,該殺的也殺了,便是該跑的,也都跑遠了。”
衆人這才放下心來,辰年想了想,也自覺追不上靜宇軒,傻大那裡卻是好奇,忍不住問朝陽子道:“道長,你老早就和靜前輩認識了啊!”
朝陽子心思還在靜宇軒那裡,一時沒有多想,順着他的話答道:“早就認識,我認識她的時候她還是個小姑娘,比你們大當家還小,當時她被人打得重傷,若不是我好心救她,早就沒命了,可她太沒良心,傷好了後,竟是先把我打了一頓??”
朝陽子說到半截,這才忽地反應過來,擡眼見衆人都聽得津津有味,頓時惱羞成怒,舞着手中拂塵往外轟趕衆人,罵道:“滾,滾,滾,都吃飽了撐得沒事做了,該做什麼做什麼去。”
衆人被他趕得四下裡逃散,卻是鬨笑起來。
辰年忍着笑喝斥了衆人幾句,這才叫衆人各去做事,自己則帶着溫大牙與崔習去地下密室裡清點那些從宣州得來的金銀,因着數目巨大,溫大牙瞧得眼睛裡都冒了亮光,密室中分明只他們三個,他卻仍是將聲音壓得極低,與辰年說道:“大當家,這許多金銀放在這裡我可不放心,我夜裡得搬到這裡來睡才行。”
辰年不覺失笑,道:“這些東西再多,也是不能吃喝的死物,要我說還是儘早換成糧食纔好。”
崔習點頭表示認同:“亂世之中,唯有糧食最爲重要,有糧食才能活人命,眼下趁着江南還未大亂,該多買些糧食存下,另外,還要想法買些兵器回來。”
辰年也想過要去江南購糧,只是此去江南非但要經過南太行,更是要過宜平,豈是那麼容易就過來的,便是朝陽子去買那些藥材,還是多虧了封君揚派人護送,這才能一路平安地回了寨子。
她沉吟道:“南太行有我些舊故,想想法子倒是不難通過,只是宜平那裡,賀澤是因着與張家打仗,這才沒空和咱們算那一萬兩黃金的賬,若想從他的地盤上過,還得好好想想法子纔是。”
三人從密室裡出來,辰年自回房練功,崔習與溫大牙兩個結伴去議事廳處理寨中事務,路上,溫大牙瞧着左右沒人,忍不住低聲與崔習說道:“你說這兩日都不見陸少俠身影,是不是覺得傷了臉面,不好出來見人。”
他們都瞧出陸驍對辰年有意,不想半路卻出來個雲西王橫刀奪愛,這事擱誰身上都好受不了,崔習沉默不語,溫大牙那裡卻是念叨不停:“要我說這也真是造化弄人,你說陸少俠和咱們大當家倆個,這是多好的一對啊!怎麼就突然冒出個雲西王來。”
崔習嫌他聒噪,淡淡瞥了一眼,問道:“溫大嫂,大當家的私事,與你何干。”
“大當家也是一時糊塗,這纔跟了那王爺,不過,那王爺長得的確是真好,和大當家往一塊那麼一站,就跟對神仙一般。”溫大牙說完,又嘖嘖了兩聲,這才突然意識到剛纔崔習的稱呼不對,問道:“哎,你剛纔叫我什麼。”
崔習卻是沒有答他,快步往議事廳而去,這一陣子,因着虎口嶺聲勢漸大,有許多江湖人士前來投奔,崔習一心要壯大山寨,卻又擔心再被混了奸細進來,因此十分小心謹慎。
辰年也深知此事重要,練功之餘便與崔習商議如何安排這些新來投奔之人,很是費了不少精力,如此這般忙了半月有餘,靜宇軒卻是突然回來了,手中還拎了個極大的口袋來,那口袋裡鼓鼓囊囊,還在動彈,溫大牙好奇,上前打開袋口一看,不想裡面裝得的竟是個活生生的老和尚。
靜宇軒指着那老和尚,對已目瞪口呆的辰年說道:“這是盛都最有名的老和尚,我把他捉來了,叫他好好給咱們講一講那個什麼清心明心。”
辰年驚得半晌沒能說出話來,倒是溫大牙先回過神來,擦着冷汗問靜宇軒道:“您老人家怎麼又去了盛都。”
靜宇軒嘿嘿一笑,道:“姓封的那小子說的有些道理,既是佛家出來的功夫,怎可能是什麼魔功,定是咱們練功的法子不對,就得尋這樣的老和尚問一問纔是,他教人幫我尋的,說是位得道高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