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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境的一個軍帳內,一個白淨的少年正在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掃視整個帳內,只有一張八角木桌,兩張藤條椅,剩下的就是幾盞忽明忽暗的燭光,這些微弱的火光,企圖吞噬整個帳篷。

“李將軍,先生來了。”一個軍士在賬外稟報。

少年趕忙起身,來不及擦拭的油膩在腰間被隨意抹淨,三步並兩步走出帳外。

“老先生,您來了,這幾天天氣時好時壞,您辛苦了。”少年非常禮貌地作揖。

“無妨。”老先生如今已古稀之年,一身青色長袍,手持桃木柺杖,頭髮鬍鬚早已花白,可聲音依舊鏗鏘有力。

“外面天寒,酒已溫好,請先生賬內一敘。”少年拉開帳門,回頭向軍士囑咐道:“上點酒肉,再端兩個火爐子來,給先生暖暖身子,另外,五十步以內,加強警戒,不得任何人再靠近。”

“是。”軍士得令退下,不出一會兒,已經聽到軍士們有序的後撤,並強化了警戒線。

一老一少在賬內落座。

老先生環顧四周,撫須笑道:“李同啊,你跟着你父親征戰多年,行事謀略像你父親,沒想到習慣也跟你父親一樣。”

“大道至簡,繁在人心。其實做人做事都是一樣,身邊的凡物太多,會影響我的思考,我父親也常常教導我,沙盤在心中,成敗就會在眼前,不會在千里之外。”這話不像是一個稚嫩少年能說的出來的,可是這個人是李同,常勝將軍李琦唯一的兒子。

“你父親這次確實可惜了,站前我遠在桃花潭,不能及時來到陣前,助你父親一臂之力,不過我也反覆推演過很多遍,從天氣到地理,再到大小將領作戰習慣,我當時可以肯定,勝算不會低於七成,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能讓局勢瞬間扭轉,十萬大軍頃刻間化爲灰燼?李將軍也因此…唉…”老先生想起自己的摯交,李琦將軍,不由得老淚縱橫。

“先生莫感傷,其實大戰前,我們三十萬大軍,按照戰法,縱橫十六路,加上正值雪季,我們的騎兵步兵常年在此訓練,極端天氣勢氣更勇,比魯軍沒有在這種惡劣環境進行過大規模軍事戰爭,初期時,我軍連連告捷,比魯軍損失慘重,還折損了兩員前軍主將,見正面已無力抗衡,比魯王下令撤退,我和父親一致認爲不能給對方休養生息的機會,現在天時地利人和,如果對方撤軍至海口,我們隔海而立,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準。於是,我們趁勝追擊,又大破比魯國中軍,此時我軍傷亡纔不過幾千,比魯軍已經傷亡過半。”李同講到這裡,還是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一口烈酒下肚,老先生也沉不住氣了,年少時,和李琦一起拜師武當派,一起學武,又一起從軍,每天朝夕相處,形影不離,經歷過大大小小几百場戰役,又互相救過姓名,如今,戰場還在,戰友已經歸於塵土,如果不查出真相,自己怕是無顏去地下見昔日好友。

“當時我在中軍殿後,父親率前軍追擊,直到殺進烏倫關,那是個寸草不生的地方,雪到這裡也戛然而止,山體陡峭,落石頻發,又有防不勝防的沼澤地,我眼看着父親帶領的最後一個前軍軍士消失在烏倫關,等我趕至關口,前方大霧茫茫,不見一個人影,也聽不到一絲的馬蹄聲和廝殺聲。”

“是敵軍陷阱?”

“我感覺不像,爲了保護中軍,我們未敢冒進,原地駐紮等了兩天,直到大霧散盡,我才發現關口前方是一片汪洋,

並不是以前勘查地形所看到的平原。”

“你親眼所見,沒有看錯?”

“非常真實,我看到父親就橫躺在一塊木板上,卡在了一處礁石旁,十萬大軍漂浮在水面,已經沒有了氣息。救回父親後,軍醫查看,發現父親身體上沒有一處受傷,但父親未再發一言,終日昏迷不醒,直到病況越來越嚴重。”

李同喝了一口溫酒,接着說道:“沒有人知道那個地方發生了什麼,我也沒有心思再戰,未得聖命,主動割地投降,撤軍百里。”

“所以不是景王的旨意,是你自己的意思。”老先生有點不解。

“我正在查一件事,這個事關乎我父親戰敗的起因,也關乎我手裡二十萬大軍的性命。如果再戰,傷亡將不可估量,如果停戰,比魯王也不會善罷甘休,那個時候,我會被召回,可能會被暗殺於京城,從此我李家沒落,無人問津。”

“迂迴戰術,目前看來,是上上策了,所以,你也沒有和比魯王達成什麼秘密協議。”

“這個假消息如果不是比魯王放出來的,就是京城那邊有人爲之,現在看來,更像是京城的手筆。”

“景王已經派了無量和其他門派高手,在來暗殺你的路上。”

“我知道, 我在等他們來。”一口烈酒下肚,房間開始暖和了起來。

“所以,和我料想的一致,破風坡和碼頭那羣人,果然不是你的手筆。”

“我也得到消息了,我感覺這次事件的背後,應該和我父親之死脫不了關係。”

“你腹背受敵,京城又有人對你虎視眈眈,目前確實兩難,你懷疑京城的誰?”老先生問道。

“想必先生不遠千里來此,心中已經有了答案。”李同笑道。

“來見你有兩件事,第一件事就是驗證我的想法,這個人的名字目前說不得,第二件事,來的人除了峨眉派的周冰,崆峒派的白堂,還有武當派的張十二,這些都不是你對手,無量雖然排名第六,已在無上之境,不過你已突破無人之境,也不足爲懼。”

“那還剩誰?徽山派的那個跑得快?”

“是的,徽山派穀雨。”老先生點點頭,“你可不要小瞧此人。此次來,只有我們兩聯手,可能纔有一戰之力。”

“沒聽說過此人,這人現在什麼境界了?”李同有點詫異,果然江湖浩大,青年才俊層出不窮。

“表面上是無我,實際上,感覺不出,四大宗師我也能去碰一碰,但是這個人,給我的感覺不好。”老先生眉頭緊鎖。

“先生,您多慮了,這一路走來,就沒怎麼見這個叫什麼雨什麼谷的出手。”李同笑道。

“徽山不會派一個軟腳蝦出山,不可輕敵。”老先生面色凝重。

與此同時,我正四仰八叉的躺在軟綿綿的牀上,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