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回 互鬥權謀 將軍悲失勢 自尋了斷 長老敬兇徒

楊柳青被山洪捲去,連屍體也尋覓不見,唐曉瀾內疚於心,安葬了恩師楊仲英之後,使隨呂四娘等同往邙山,雖然有馮瑛朝夕相伴,仍是愁懷難釋。

其時雍正帝位己固,施用嚴刑酷法,統治天下,民間義士,在高壓之下,起事不易,大部匿跡銷聲,呈現了暴風雨之前的平靜。

與呂留良案有關的首腦諸人,幸虧甘鳳池派人通知得快,大半都能逃脫,只是青州周敬輿、襄城黃補庵,以及許多刊刻呂氏書籍與及收藏呂氏書籍的人,都被株連坐罪,或被處死,或被充軍,捲起了軒然大波,過了半年,方纔漸告平息。

呂四娘甚爲惱怒,一日,與甘鳳池商議,欲到京城刺殺雍正,甘鳳池道:“八妹是女中英豪

,人中俊傑,豈不聞君子報仇,十年未晚。目下正是雍正勢盛之時,我們還應再隱忍些時,靜待機會。”呂四娘嘆道:“我豈不知這個道理,只是眼看雍正這廝,肆行暴虐,濫殺無辜,實在抑不住心中氣憤。”

甘鳳池道:“我前日下山,聽到幾段關於雍正的故事。且說給你聽,你就知道雍正防範的嚴密了。”

“第一件是新科狀元王雲錦的故事。雍正因爲王雲錦是他登位之後的第一任狀元,甚爲看重,滿朝文武,見皇帝看重王狀元,便紛紛去趨奉他,真個是車馬喧囂,門庭如市。這位王狀元官居恃讀,甚是清閒。平日除了做做詩寫寫字外,就是歡喜打紙牌,一日,朝罷歸來,王狀元和幾位同僚又在書房裡打牌,忽然一陣風來,把紙牌刮在地下,拾起來查點,卻缺了一張,王狀元也不在意,吩咐家人換了一副牌再打。至了第二天,王雲錦上朝,雍正皇帝忽問他道:‘你在家中平時作何消遣?’王雲錦倒也老實,磕頭奏道:‘微臣別無嗜好,就是喜歡打打紙牌。’雍正笑道:‘朕聽說你昨日成了一副大牌,忽然被風颳去一張,可有這事麼?’王雲錦大爲吃驚,匍伏奏道:‘聖上明鑑萬里,是有這回事情。’雍正道:‘這張牌找到了沒有?’王雲錦道:‘沒有找到。’雍正哈哈大笑,從龍案上丟下一張紙牌,道:‘王雲錦,恕你無罪,擡起頭來,你看看這張紙牌,是不是你丟失的那張。’王雲綿一看,嚇得魂不附體,連忙磕頭說是。雍正笑道:‘你很老實,不曾騙朕。丟失的牌,朕已替你找回來了,你快回家去成局吧。’這件事情過後,滿朝文武,無不膽戰心驚,私下談話,也謹慎小心,絕不敢議論朝政。”

甘鳳池說完之後,呂四娘道:“這一定是血滴子乾的把戲。”甘鳳池道:“這還用說?雍正現在把血摘子大爲擴充,作爲他的耳目。我們入京,必然不似從前容易了。”

呂四娘笑道:“聽你說來,這倒是個好消息。”

甘鳳池道:“雍正防範森嚴,怎麼倒是個好消息?”

呂四娘道:“他連自己的大臣也諸多猜疑,不敢相信了。這豈不是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了麼?一介獨夫,有何可懼?”

甘鳳池想了一想,明白了呂四孃的意思,道:“八妹說的是。”接着又道:“雍正對京官只是猜疑防範,對外臣的手段更酷。一些前朝的封疆大吏,撤的撤,換的換,殺的殺,連文官也不能避免。有個殘酷的‘笑話’我再說給你聽聽。查嗣庭的名字你聽過麼?”

呂四娘道:“查嗣庭是浙江人,兩榜出身的進士,有點文名,但卻是個利祿薰心的傢伙,怎麼,他也遭遇了不幸之事麼?”

甘鳳池笑道:“雍正連他也殺了。”

呂四娘笑道:“連查嗣庭這樣的效忠朝廷的人也不能保全首級麼?”

甘鳳池道:“說來真真笑話,查嗣庭今春被命爲江西考官,他出了一條考舉子的題目叫做‘維民所止’。孔夫子那套我不懂,聽人說這是從四書上摘下來的,很平常的一句話。”呂四娘點了點頭,甘鳳池道:“可是雍正卻說‘維’字和‘止’字是‘雍正去了頭’,犯了大逆不道之罪,竟傳諭把查嗣庭交三法司審處,查嗣庭嚇出病來,死在獄中,仍受戳屍嫋示之刑,你說慘不慘?”

呂四娘笑道:“他越殘酷,就越顯得他怯懦,我看‘雍正去了頭’的日子也不遠了。”

甘鳳池道:“因爲外官被撤被換被殺的很多,因此留下了不少空缺。這裡又有一個笑話,今年正月十五,大小衙門都放節假,官兒們各自回家吃團圓酒鬧元宵去了。內閣衙門裡有一個文書,名叫藍立忠,因爲家鄉遠在浙江富陽,獨自留在衙中,買了半斤酒,切了一盤牛肉,對着月兒,獨酌嘆氣。忽然走進一個大漢,問道,‘這裡只剩下你一個人麼?爲何嘆氣?’這姓藍的文書以爲他是本衙門的守衛,便請他對酌,對他說道:‘我在這裡當一名小小的錄事,不知不覺已八年了。這個窮差事真如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頭?今晚眼見別人團圓過節,我卻連買酒的錢都是借來的,焉能沒有感觸。’這大漢道:‘你想做官麼?’藍立忠道:‘焉有不想之理,只是我一無功名資格,二無錢財打點,怎輪到我做官?’這大漢喝了一杯酒,道:‘你想做什麼官?’藍立忠有了幾分酒意,擄起袖子,伸手在桌上一拍,說道:‘大官我沒福份做,我若能做一個廣東的河泊所官,心願已足。河泊所官,官職雖小,那出入口船的孝敬,每年少說也有三五千兩。’那大漢笑了一笑,便道謝告辭。第二天,雍正親傳‘聖旨’把這名小錄事調到廣東去做河泊所官,滿朝文武無不驚詫,想不到這樣芝麻綠豆般的小官,也要勞動他們的皇上特降聖旨。後來,事情傳了出來,有人便猜那大漢若不是雍正本人也是雍正的耳目。”

呂四娘笑道:“這個姓藍的錄事交了‘好運’了,不過,小人得志,終非好事。”甘鳳池道:“八妹所料不差,這藍立忠到任之後,果然大肆貪污,留難船隻,勒索漁民,無所不爲。他是特奉聖旨到任的河泊所官,上司也不敢管他。後來激起漁民公憤,暗地裡把他殺了,沉屍河底,讓他餵魚。上司因他平日從不賣帳,對此事也不查究,只是備案了事。可笑他一心求官,卻落得死於非命。”

甘鳳池說了這幾段故事之後,嘆了口氣,又道:“藍立忠不過是小小的河泊所官而已,比他貪污得多的大官,還不知有多少,老百姓卻是無可奈何了。”

呂四娘道:“貪官污吏,殺不勝殺。除非把愛新覺羅氏的皇朝連根拔掉。”甘鳳池道,“難,難。滿洲之勢正盛,我們這一代人恐怕不及見它覆滅了。”呂四娘道:“方語有云:丈夫做事,不計成敗,我雖一介女流,赴湯蹈火,卻也當仁不讓。”歇了一歇,又道:“重光漢室,終我們之生,也許不能目睹,但把雍正殺掉,卻未必不能。”

甘鳳池沉思半晌,說道:“八妹一言,啓我茅塞。大義所在,當全力以赴,功成也不必在我。我看要驅逐滿虜,恢復漢室,非三數人所能爲力,李治前數日說要入四川,因爲四川還有他父親的舊部,與我商議,當時我還不敢同意。因爲四川正是年羹堯管轄之地,而李赤心當年殘留的舊部,爲數甚少。李治若入川活動,危險頗大。現在看來,還是讓他去的好。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冒些風險,也還值得。日內我也想到江南走一趟,拜訪一些幫會的首領,雖然還談不到聚衆舉事,最少也可令他們不與官府同流合污。”

過了幾天,邙山上羣雄議計已定,李治與馮琳相偕入川,甘鳳池趕江南一帶。魚殼父女與白泰官也重新出海,訪尋還剩下來的各島海盜。唐曉瀾傷心未過,卻想與馮瑛迴天山一次,呂四娘想想也好,便讓他們偕行。

邙山的羣雄去了一半,剩下呂四娘在山上守護師傅的墳墓,春去秋來,不知不覺兩易寒暑,在這兩年中,呂四娘日夕練劍,不但把玄女劍法練得出神入化,而且還參考天山劍法與達摩劍法的變化,加以改善增益,比她師傅當年,還要厲害。

兩年的時間一霎即過,但外面卻起了極大的變化。一日,甘風池回來,喜孜孜的告訴呂四娘道:“你似前所料之事已經出現,今後咱們只須對付雍正就行了。”呂四娘道:“年羹堯已被雍正除了?”甘鳳池道:“還未被殺,但也夠慘的了,他從一等公兼川陝總督竟然一貶就貶去看守城門。”呂四娘雖然料到雍正容不得年羹堯,但卻料不到發作如此之快,而且年羹堯被貶去看守城門,更是不能想像的奇事!

甘鳳池笑道:“對年羹堯來說,貶他去看守城門,真比被殺還難受。可是他現在還有什麼辦法,他的兵權已被剝奪了。”當下甘鳳池便爲呂四娘說年羹堯被貶的經過。

年羹堯自從西征青海回來之後,受封爲“一等公”,仍兼任川陝總督,聲威之盛,一時無兩。年羹堯也忒聰明,自知功高震主,兵權萬萬不能放手,因此不願留在北京,自那次皇帝勞軍之後,沒多久,他便帶兵回陝川。豈料雍正比他更聰明,暗中扶植他的副手嶽鍾淇,由嶽鍾淇籠絡部下,漸漸掌握了軍中實權,不久又藉口西康民變,下旨叫嶽鍾淇帶兵平亂,爲了怕年羹堯不滿,還特別對他解釋,說是“割雞焉用牛刀,癬疥之患,不敢有勞大將。”年羹堯因嶽鍾淇一向對他奉命唯謹,萬萬料不到嶽鍾淇會背叛他。而且他在西安修了宮殿般的府邸,又有美貌如花的夫人相伴,聖旨既然叫嶽鍾淇去,他也樂得在西安“享福”。

嶽鍾淇帶了一部份的兵力遠赴西康,連打敗仗,告急文書雪片飛來,雍正便把年羹堯的軍隊分批調去救援。前線需要增援,年羹堯當然不敢違旨,而且所救的又是自己的部下,更不能不急急發兵,這樣的陸續增援,竟然把年羹堯的兵力,調去了十之八九。急得年羹堯在督府裡天天罵嶽鍾淇膿包,幾乎想上疏薦,親到前線督師。

誰知這正是雍正與嶽鍾淇所定的計策,連打敗仗,完全是故意造成的,到年羹堯的兵力十之八九被調到西康後,立刻轉“敗”爲勝,而聖旨也要嶽鍾淇“暫時”留鎮西康,不回來了。

可笑滿朝文武,都不知道雍正的真意,在敗訊頻傳之際,還紛紛彈劾嶽鍾淇,說他非大將之材,請雍正調年羹堯去。雍正也屢屢下旨“申斥”嶽鍾淇,故意做給年羹堯看。

滿朝文武,都不知道年羹堯已是暗中失勢,沒有人想到要彈劾他,其時有個大臣叫田文鏡,外放做河東總督,他和雍正所寵信的大臣鄂爾泰,李敏達等人乃是莫逆之交,田文鏡赴任時,李敏達薦一位鄔師爺給他,替他辦理文書,田文鏡因爲鄔師爺是李敏達薦的,對他甚爲看重。說也奇怪,凡是鄔師爺經手的奏疏,從來不會被皇上批駁,偶有不是他經手的。就受批駁,因此田文鏡就更信任鄔師爺了。

一日,鄔師爺忽然問田文鏡道:“明公願做一個名臣嗎?”田文鏡甚是奇怪,答道:“這還用說嗎?當然願做名臣!”鄔師爺道:“明公既願做個名臣,我也願做個名幕。”(幕僚)田文鏡道:“你要怎樣做名幕呢?”那師爺道:“請主公讓我做件事情,莫來顧問。”田文鏡道:“先生要做什麼事情?”鄔師爺道:“我打算替主公上一本奏章,奏章裡面所說的估,卻一個字也不許主公知道。這本奏章一上。主公便可做成名臣了!”

田文鏡見他說得如此肯定,又想起他所擬的奏疏,從來未受過皇上批校,便大起膽子,讓他一試,那晚,鄔師爺房中的燈火亮到天明,田文鏡也一夜睡不着覺。第二日一早鄔師爺把寫好的奏章封在大信封裡,用火漆封了口,拿來叫田文鏡蓋上河東總督的大印,田文鏡道:“奏章我可以一個字不着,但奏的是什麼事情,先生可以透露一二嗎?”鄔師爺勃然作色道:“主公不敢相信我,那就罷了,我立刻告辭!”田文鏡忙道:“先生休要多疑,既然不能透露,我蓋上大印就是。”蓋印之後,立刻用百里快馬加緊,拜摺上京。

奏章送出之後,田文鏡患得患失,屢次想問鄔師爺,卻又不敢,心中頗爲後悔拿功名祿位來作賭注,但奏章快馬送出,已是無可追回,只好暗中命衛士監視鄔師爺,防備他逃走,待奏章有了結果之後,若還無事,那便罷了,若然有事,那便先把鄔師爺殺掉。

鄔師爺卻是聲色不露,一如平常。過了七日,邸抄(官報)從京中快馬傳來,田文鏡拆開一看,嚇得半死,看完之後,又喜出望外,幾乎疑心自己做了一場怪夢!

你道鄔師爺寫的那本奏章是什麼?原來他一本奏章,竟然參劾了兩個權傾朝野、聲威赫赫的人。第一個劾的是年羹堯,說他圖謀不軌,草管人命,剋扣軍晌,擅殺提督,種種罪名,不能列舉,第二個劾的是國舅隆科多,說他與年羹堯狼狽爲奸,貪贓枉法,私藏玉碟,圖謀不軌,該與年羹堯同罪!若然是給田文鏡先知道的話,他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上這本奏章!

皇帝看完這本奏章,正中下懷,立刻下令,削去年羹堯的一等公封號,撫遠大將軍兼川陝總督的職位由嶽鍾淇代替,但皇帝也還顧忌到年羹堯在陝西還有少許兵力,不敢即行誅戮,所以聖旨又說念他尚有微功,對於兵丁亦尚能操練,叫他回杭州練兵。至於隆科多,則交順承郡王錫保審問,先削去一切封號官爵,打下天牢。至於田文鏡,則傳旨嘉獎,說他“赤心爲國,不畏權貴,大膽敢言,着令升任兩廣總督。”邸抄上面寫的,就是這幾樁事情。

田文鏡捧着這快馬傳來的邸抄,又驚又喜,好半天還是手顫腳震,不能恢復常態。那鄔師爺這時才笑吟吟的走了進來,說道:“恭賀主公升官,主公做名臣的願望已達,我也當告辭了。”田文鏡慌忙挽留,鄔師爺微笑說道:“幸而皇上見了這本奏章,不加罪責,反而獎賞,否則我也不能生出你的督撫衙門了。”田文鏡嚇出一身冷汗,料知鄔師爺已知道自己前兩日的佈置,又不便告罪,甚是尷尬。鄔師爺又笑道:“這也怪不得主公,若非是我擅用主公的名義,天下也無第二個官員,敢參劾年羹堯和隆科多!”

田文鏡這時知道鄔師爺必是非常之人,一再道謝,試探問道:“先生有這樣大的魄力,田某佩服之至。不知先生以前在什麼地方辦事,能夠這樣善體上意,能爲人之所不敢爲?”鄔師爺大笑道:“你已達升官之願,何必問我的來歷?知道我的來歷,對你毫無好處。咱們後會有期,我先告辭了。”田文鏡老於宦途,這時心中已然雪亮,知道鄔師爺必然是皇上的親信,連忙取出三百兩金子,送他當作,“筆酬”。不敢再問,讓他辭去。

年羹堯被削去川陝總督與撫遠大將軍之職,嶽鍾淇立刻從西康趕回西安,接收印信,嶽鍾淇作出一副同情的樣子,一面用好話安慰,願爲他上奏,代求保全,並拔一百名親兵,送他南歸。年羹堯抑着怒火,大笑說道:“老弟,你善自爲之,萬勿蹈我的覆轍!我一生戎馬,爲皇上南征北伐,倖免馬革裹屍,至今尚有何足懼?我此次回去,若有危險,也不是你保護得來,你的盛情,我心領了!”雙目炯炯,尚有昔日威嚴,嶽鍾淇不敢和他再說,慌忙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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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羹堯治軍多年,自有一班最親信的將領,這些人和年羹堯禍福相依,而且抱着“燒冷竈”的心情,希望年羹堯他日能夠東山再起,便紛紛辭職,隨他南下。嶽鍾淇也不挽留,一一批准。年羹堯帶了幾十名舊部下和二三百名老兵,前往杭州。不日到了長江北岸的儀微,儀微有水旱兩途,從水道南下,可達杭卅,從旱道北上,可達北京。年羹堯心想自己曾爲雍正出過大力,如今已被削了兵權,皇上當可安心,若能面見求情,也許可以得任清貴之職,以保天年,便不即到杭州就任練兵之職,卻上奏章要求召見,奏章裡有兩句道:“儀微水陸分程,臣在此靜候綸音。”這也不過想皇帝回心轉意,準他進京面陳之意。豈料雍正反說他存心反叛,要帶兵進京逼宮,一面把年羹堯的奏章交吏部審處,一面親自下諭六部大臣道:

“朕御極之初,隆科多年羹堯皆寄以心膂,毫無猜防,所以作其公忠,期其報效。孰知朕視如一德,伊竟有二心;聯予以寵榮,伊幸爲提結。招權納賄,擅作威福,敢於欺罔,忍於-負,彼既視典憲爲並髦,聯豈能姑息養奸耶?至其門下趨赴奔走之人,或由希其薦援,畏其加害,急宜改散黨與,革面洗心。若仍舊情,惟務隱匿巧詐,一經發覺,定治黨逆之罪。”

一羣大臣,見了這道諭旨,知道皇帝絕對不會放過年羹堯了,便你也一本,我也一本,衆口同聲,說年羹堯罪該萬死,雍正也妙,看了許多奏本之後,歸納起來,說根據奏章,年羹堯有十八條大罪,朕今以寬大爲懷,每條罪只降一級,於是便連降年羹堯十八級,把一個大將軍,貶到杭州去看守城門!

至於隆科多,則因有他的妹子(雍正庶母,被封爲太妃。)求皇上饒命,雍正只是恨他以前趨奉年羹堯,及忌他知道自己篡位之事,卻料他不能作反,便判他永遠監禁,妻子家產,則免於抄沒。比起年羹堯來,算不幸中之幸了。

呂四娘聽甘鳳池說了年羹堯被貶的經過後,沉思有頃,說道:“免死狗烹,年羹堯活該有今日之報,我們不必去理他了。七哥,我練了兩年劍法,又悟了許多妙理,這趟,你該不會攔阻我入京了吧。”甘鳳池知她用意,笑道:“你在山上悶了兩年,也該下去走走了,不過,入京大約還要再等些時。”

第二日呂四娘和甘鳳池沈在寬聯袂下山。(沈在寬此時內功已頗爲了得,又從呂四娘習了一些武技,已大非昔日可比了)這裡暫按下不表。

且說年羹堯被貶到杭州守城門,無巧不巧,當杭州將軍的,不是別人,正是從前在年羹堯手下,當過中軍副將,爲了勸諫年羹堯殺提督富山之事,幾乎也被殺死,後來被罰吹角守夜,在營中當更夫的陸虎臣。雍正把年羹堯貶到杭州看守城門,實是有意令陸虎臣向他爲難。

年羹堯知道陸虎臣鎮守杭州,卻也不放在心內。到第三日,年羹堯在城門下盤着腿兒,自由自在的曬太陽,城門內外,靜寂寂的無人出入。原來杭州人畏年羹堯殺氣,知他看守北門,不約而同,都不從北門出入。這時跟隨年羹堯的舊部,都已星散,只有一個老兵,還跟在他的身邊。這老兵見了三日來如此情形,對年羹堯道:“將軍今日雖然受辱,卻喜威風尚在,官民人等,都不敢侮慢將軍。”年羹堯嘆口氣道:“唯其如此,雍正就更不會放過我了。”

正說話間,忽聽得鳴鑼開道之聲,年羹堯笑道:“要侮辱我的人來了!”叫老兵躲過一邊,只見陸虎臣騎着高頭大馬,衛卒部從,前呼後擁的走出城來。年羹堯淡淡一笑,仍然盤腿坐着,伸了伸懶腰,向着陽光。

陸虎臣見年羹堯如此大模大樣,勃然大怒,有心把年羹堯羞辱,便走到他的跟前,冷冷笑道:“年羹堯,你還認得俺嗎?”年羹堯斜瞧一眼,道:“原來是你,做杭州將軍比做俺的更夫,大約要好得多吧?怪不得你如此得意了!”陸虎臣被他挑起舊恨,禁不住罵道:“年羹堯,你既認得俺,爲何不站起來迎接!”年羹堯聽了,又是微微一笑,道:“陸虎臣,你要咱家站起來嗎?我站起來不難,但我站起來,你卻要跪下了!”陸虎臣哈哈大笑道:“我堂堂的杭州將軍,難道還要跪你這個看守城門的官兒不成?”年羹堯道:“你跪過我也不知多少次了,現在我雖然不能叫你再跪我,但你見了皇上或者代表皇上的東西,總該跪下吧?”陸虎臣冷笑道:“這個自然,可是你又不是欽差大臣,還有什麼可以代表皇上?”

年羹堯不慌不忙的站了起來,把號衣解開,只見裡面所穿的大褂,繡有兩條金龍,陸虎臣怔了一怔,只見年羹堯又從懷中取出一個刻有五爪金龍的“萬歲牌”來,就擺在他所坐的小凳子上,大喝一聲:“陸虎巨,跪!”陸虎臣臉色發青,卻不得不向着“萬歲牌”跪下,恭恭敬敬的行了三跪九叩之禮。

原來這“盤龍褂”和“萬歲牌”,都是年羹堯昔日西征之時,雍正賜與他的。“盤龍褂”是有極大功勳之人才配穿着,但這也還罷了。那“萬歲牌”卻是代表皇上的東西,見此牌者有如見皇上親臨。以前年羹堯西征之時,雍正爲了要結納他,所以賜他此牌,好讓他能號令各省督撫大員,不必請示,在封建皇朝中,這是極罕見的“殊榮”。不過年羹堯以前聲威赫赫,各省督撫雖然在官階品級上有與他平行的,但卻無一人敢違揹他的意思,他所到之處,督撫大員,都來請安奉承,所以他雖有此牌,卻從未用過。雍正此次不許年羹堯入京進見,便連貶他一十八級,以前所賞賜他的東西,包括“萬歲牌”在內,卻未收繳回來。年羹堯正好拿它來派用場,反而大大的羞辱了陸虎臣一頓。陸虎臣銜恨回衙,連夜修表上竟,參劾年羹堯欺罔僭越,大逆不道,這且按下不表。

當陸虎臣擺駕行到北門之時,城內市民,料知必有一場好戲,雖然不敢行近,卻是遠遠的駐足觀望,待陸虎臣被羞辱之後,怒氣衝衝的擺駕回衙,他們又一鬨而散。年羹堯斜眼一看,淡淡一笑,對外邊的喧鬧,似乎毫不關心,目光所到,忽見一妙齡少女的背影,在人叢中冉冉而沒。這背影酷似馮琳,年羹堯不覺呆了。

年羹堯本來歡喜馮琳,後來因好事難諧,才娶了蒙古藩王的女兒佳特格格,佳特格格雖然美貌如花,但到底不及馮琳的文武雙全,聰明伶俐,能逗人喜愛。這時,年羹堯目送這少女的背影冉冉而沒,不覺憶起了小時候與馮琳在大花園中嘻玩的情景。翹首雲天,故園望斷,忍不住微嘆一聲,心中想道:“如果當年我堅不讓與當今皇上,雖然沒有以後的功名,但這妙人兒卻是我的了,與她浪跡江湖,豈不勝似公侯相將?”但這念頭在心中一閃即過,隨即自己笑道:“大丈夫若不能留芳百世,亦當遺臭萬年。我能有今日,不論成敗,史冊定已留名,又尚有何恨!”揮袖一笑,又坐在那破舊的小凳子上曬太陽了。

可是,心欲靜止卻仍不能靜止,年曼堯雖然至死不悔,卻又不由得不因此而想起妻兒,妻子倒還罷了,對寄託給曾靜撫養的兒子卻甚是擔心,擔心自己若然身死之後,曾靜未必可靠,舊部也只恐再難找得一人,肯照顧自己的遺孤,思念及此,任是一世之雄,也禁不住黯然神傷。思思想想,不覺金鳥西墮,玉兔東昇,黑夜又悄悄的來了。

杭州北門面向靈隱,遙對錢塘。靜夜悄悄,年羹堯猶自獨坐城樓之上,只聽得城外江潮澎湃,城內隱隱墮歌,猛然想起,再過兩日便是中秋,心情更覺落寞。那老兵原是年家家丁,在年羹堯衆叛親離之際,只他尚未肯捨去,這時在更樓內喚道:“將軍安寢,老奴代你守夜吧。”年羹堯嘆道:“不必了,經我提拔過的人不知多少,想不到今夜只有你我二人相伴。”請聲方畢,忽聽得有人冷笑道:“年羹堯,不必嗟嘆,還有我來探望你呢。”

年羹堯舉頭一望,只見一條人影,已站在自己面前,卻是以前十四貝勒的心腹衛士,與車辟邪同稱允堤軍中二寶的方今明。只聽得方今明冷笑道:“年羹堯,想不到你也有今日!想當年,你以下犯上,替允禎篡位,謀害十四貝勒,找只以爲你從此青雲直上,備極尊榮,難以奈何你了。卻不道允禎今日照樣的來收拾你,哈哈,哈!”方今明對允堤愚忠一片,今日成心來羞辱年羹堯,冷笑之後,復又繼以痛罵,將年羹堯的陰狠險毒之事一一數說出來。

年羹堯聽他數說,卻也毫不動怒,侍他數說完後,反哈哈笑道:“你這傻子,你以爲十四貝勒就不陰險狠毒麼?他用一點小恩小惠來籠絡你,就值得你替他賣命,至死不忘?哈,哈!”隨口也把允堤狠毒的手段說了幾件,例如怎樣佈置八旗軍監視漢軍,怎樣聯絡皇子,謀奪帝位等等,許多內中隱秘,都是方今明所不知填的,方今明聽得呆了,仍硬着口罵道:“俺主公不論如何,都要比你好得多。”年羹堯哈哈大笑,忽又嘆口氣道:“你這話沒說錯,允堤還有你這麼一個高明的武士,替他效忠,而我只有一個不中用的老兵,就憑這一點,他是比我強得多了。好,把你的佩刀給我!”方今明退後一步,喝道:“什麼?”年羹堯道:“你此來不是爲了要殺我嗎?我年某曾爲百萬大軍的主帥,這顆頭顱不是你配斫的,念你對允堤一片愚忠,年某成全你的心願,將頭送給你吧!”方今明冷笑一聲,突然縱身撲上,橫掌如刀,向年羹堯面頰便摑。

年羹堯實是毫無自刎之心,他不過想用詐術,騙取方今明的同情,而且就算騙不到時,料想方今明也不對他防備,真是把佩刀遞過來時,他就可以一拳將他擊倒,發泄一口惡氣。豈知方今明並不存心殺他,只是要將他羞辱,這一記名爲“鬼王撥掌”,快如閃電,反手打年羹堯的耳光。

這一下雖非年羹堯始料所及,但他到底是名家子弟,少林高手,腳步一旋,早已轉出兒步,正想反擊,忽見又是一條黑影在城牆上陡然出現,高聲喝道:“方今明,你忘了你我昔日之約麼?你敢擅自動手傷害朝廷大將,休怪做兄弟的劍下無情!”

來的乃是昔年與方今明同稱允堤軍中二寶的車辟邪。二人往昔交情甚好,至允堤被年羹堯暗算之後,方今明忠心故主,車辟邪則投順新君,分道揚鑣,各爲其主。方今明曾說過“只要你不來捉我,我就不和你動手”的話,可是車辟邪爲了賣友求榮,終於和方今明決裂,在雪魂谷中經過一場惡鬥,方今明幸得關東四俠相救,方纔得免於死。

事隔數邱,今宵重遇,方今明聽得車辟邪提起前言,不覺勃然大怒,冷笑說道:“虧你還有臉皮提起這話,你我兄弟之情早絕,你若再來攔阻,休怪我手下無情!”車辟邪唰的一聲拔出佩劍,遮在年羹堯前面,卻不言語。方今明右足踏前一步,倏地身形一長,一招“雙風貫耳”,兩拳斜擊,車辟邪喝道:“想找死麼?”劍鋒一圈,反手便戳,方今明斜身分掌,肩頭往下一沉,一個“跨虎登山”招式,右腳飛出,斜踢他持劍的手腕,左臂一伸,又用長拳搗他前胸。車辟邪身手矯捷非常,霍地一個“怪蟒翻身”,讓過來勢,挽了一個劍花,側身分劍,轉鋒再戳。

這二人一個是拳術名家,一個是劍術好手,半斤八兩,旗鼓相當,轉瞬鬥了二三十招,不分勝負。年羹堯立在一邊,面露笑容,卻不上前助拳。方今明猛然想起自己此來的目的,虛顯一拳,峭聲叫道:“辟邪,你再聽我一言。”車辟邪左手捏着劍訣,劍勢似收似發,按劍當胸,聽他言語。方令明道:“你求功名,我爲故主,彼此有志,我也不願強你從我。但時至今日,年羹堯已是日暮途窮,你還護着他作甚?”車辟邪冷冷一笑,傲然說道:“燕雀安知鴻鵠之志?”方今明怒火再起,正待進招。年羹堯忽地哈哈笑道:“方今明,你效忠允提,他效忠於我,真是無獨有偶。你問他爲何護我,他若反問你時,你又如何?”方今明怔了一怔,倏地跳出圈子,轉身便走,車辟邪嘴角噙着冷笑,把劍插回鞘中。

年羹堯微微一笑,上前拍車辟邪的肩膊,道;“患難見人心,到底是你還有點情份!”不料車辟邪肩頭一撞,把年羹堯撞得歪過一邊,冷笑說道:“你這欺君犯上的罪人,誰對你有情份?你以爲我今晚是來救你的嗎?哈哈!老實告訴你吧,當今皇上說你太過可惡,要慢慢將你折磨,所以貶你來守城門,叫咱家來瞧你這‘大將軍’的窘態。聖上明鑑萬里,他早就料到你有許多仇人,怕那些人把你殺掉,倒便宜了你,所以又吩咐我等暗中防備,到緊要關頭,纔將那些人驅走,聖上說:天下最痛快之事,無過於看你所僧惡之人,在日暮途窮之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掙扎無望,呼救無門,你以爲聖上不立即誅戮,是有所愛於你麼?你當我車某人今日還要做你的奴僕麼?哈哈!你也太不自量了!”年羹堯聽了,只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涅般!

車辟邪冷嘲熱諷,將年羹堯罵了一頓。年羹堯抑着怒火,反問他道:“辟邪,我待你不薄,你在我的帳下,不到三年,我就將你一直保薦到四品衛士,難道就沒有一點香火之情麼?”車辟邪嘴角一翹,做了個鄙屑的神態,道:“我做的是皇上的官,又不是做你的官,難道你要我謝你的恩典麼?現在我已經是三品衛士啦,比你這守城門的小卒,最少要高出十幾級,我不要你見面叩頭,已經是對你很有情份了,你還能有什麼非份之想?”年羹堯忽地哈哈一笑,道:“對極,對極。人向高處,水向低流,當機須立斷,無毒不丈夫。是大英雄,便當如此,辟邪,不枉你在我帳下多年,你已經得了我的心法啦。”車辟邪怔了一怔,正想反脣相譏,忽聽得又有夜行人的聲響,慌忙跳過一邊,躲入城樓暗角。

年羹堯淡淡一笑,道:“又是哪位朋友來了?年某隻此一身,要報仇就快動手!”話猶未了,城牆上己跳上五人,爲首的是少林寺的印宏和尚,後面的卻是關東四俠。

年羹堯面色大變,只聽得印宏和尚戟指罵道:“年羹堯你也有今日麼?想我少林寺對你恩義如山,你卻毒手暗害我的師尊,還帶兵燒了嵩山少林寺這千年古剎,我問你,你的心肝是什麼做的?”年羹堯道:“要殺便殺,何必多言!”印宏繼續罵道:“我的師尊本無大師曾傳你武功,你將他殺了,我也幾乎遭你害死,按說,我即把你碎屍萬段,也不足解我心頭之恨!但如今我卻不想你速死,你的頸血也不值得污我戒刀,讓你所效忠的皇帝,將你處死,更足令天下人稱快。”年羹堯道:“那你來做什麼?”印宏道:“一來要看你這位大將軍今日的‘威風’;二來我要問你,昔日允禎所持的貝葉箋文,是不是假的?”年羹堯道:“是假的,怎麼樣?那是我仿本空大師的字跡寫的,讓你們少林寺永遠有一個不能清洗的叛徒,也好給武林留個笑柄。”印宏道:“好哇,你如今始吐實了。”年羹堯臉上露出一絲奸笑,道:“你們少林寺知道了又怎樣?你們少林寺還能奈何當今的皇上麼?”他此際肯說實話,乃是因爲已恨極雍正,因此故意出言挑撥,想少林寺的僧人去刺殺雍正。

印宏道:“好,今日我不殺你,但好歹也得在你身上留一些記號。”縱步上前,雙指一伸,點向年羹堯雙目,年羹堯一個“鐵門閂”。將他來勢化解。印宏道:“你還敢用少林的手法與我放對!”關東四俠中的陳元霸嚷道:“依我說,把他殺了痛快,印宏師兄,你若賺便宜了他,待我用分筋錯骨手收拾了他吧!”四俠中陳元霸最爲魯莽,不待分說,一爪如鉤,覷着年羹堯琵琶骨便抓!

玄風道長忽然叫道:“小心!”猛聽得“蓬”的一聲,一支蛇焰箭破空而來,就在陳元霸的頭上炸開,陳元霸伏地一滾,幾乎跌下城牆,只聽得有人哈哈笑道:“聖上明鑑萬里,果然有少林寺的餘孽和同黨來了,你們向年羹堯尋仇,我們也正好張下羅網等君入甕呢!”說話的是韓重山,他的師弟天葉散人則已截着了玄風的去路!

玄風一聲大吼,長劍一翻,鐵柺一掃,兩手兩般兵器,同時發出,天葉散人旋身一閃,呼呼兩掌,將玄風震得身形不定,朗月禪師在葫蘆裡吸了一大口酒,一口酒浪,迎風噴出,卻給掌風蕩得四處飛濺,有如灑了半天酒雨。韓重山把手一揚,發出兩般暗器,用迴環鉤來取柳先開,用鐵蓮子打陳元霸的穴道,柳先開號稱“萬里追風”,焉能給他打中,閃展騰挪,一連避了幾次,可是那回環鈞轉折迴翔,柳先開也破它不得。陳元霸輕功較遜,給鐵蓮子打着,幸他銅皮鐵骨,雖然感到穴道上一陣疼痛,卻是無事。

韓重山師兄弟的武功比關東四俠高出甚多,四俠中只有玄風敢硬接他們的招數,其他三人卻近不了身。印宏叫道:“咱們要問的已經問了,何苦再在此地糾纏,不如走吧!”玄風疾刺數劍,掩護撤退,陳元霸先跳下城牆,朗月禪師噴了兩口酒浪,也跟着印宏跳下,玄風一招“舉火燎天”,鐵柺上撩,擋開了韓重山的闢雲鋤,跟着縱身下跳。天葉散人身形飛起,用“飢鷹撲兔”的手法,伸手便抓,猛聽得頭頂上一聲呼嘯,天葉散人急忙一個倒翻,硬把縱出去的身形撤了回來,沖天一拳,擊敵下顎,卻聽得哈哈笑聲,柳先開已從他的頭頂掠過,飛下城牆。關東四俠,雖然不是頂兒尖兒的角色,卻是各有獨門武功,韓重山師兄弟竟然截他們不住。

天葉散人道聲:“退!”與韓重山一同躍下,片刻之後,人聲已杳。車辟邪又從城樓暗角處鑽了出來。年羹堯道:“皇上痛恨少林餘孽,你爲何不趁此立功?”車辟邪冷笑道:“我還要看守你呢!”

年羹堯眉毛一揚,道:“多謝盛情。”忽然作出沉思之狀,過了半晌,緩緩說道:“辟邪,我有一事與你商量。”車辟邪道:“你想我放你麼?天下之大已無你容身之處了。你廢話休提。”年羹堯道:“我豈能強你所難,我實告你,我有稀世的珍寶,想贈送與你。”車辟邪冷笑道:“你有這樣好心?我對你何恩?你肯將稀世珍寶送我?”年羹堯道:“我不是白送你的。實不相瞞,我早料到有今日之禍,所以將小兒早已寄託在一個朋友家中,我遲早必死,家產定然抄沒,小兒他日長大何以爲生?所以想把價值連城的珠寶與你,憑你的良心,變價賣出之後,交回一半與我那位朋友,以便小兒他日得個溫飽。”

車辟邪意動,想道:“我出京之時,皇上已將年羹堯家屬盡行收禁,獨獨不見他的兒子,皇上說要斬草除根,還叫我們暗中查訪。年羹堯所說的料是實情。我不如假作答允,騙他將藏寶之處說了,那豈不是既可爲皇上立功,又可得稀世珍寶。”便道:“這點小事,我車某還可作主。”年羹堯道:“真的?”車辟邪道:“於人無損,於己有利,何樂不爲?請你將你那位朋友的地址說出來吧。”年羹堯道:“你這樣說,我信你了,但隔牆有耳,珠寶也不便露眼,你附耳過來吧!”車辟邪果然走到年羹堯身前,側耳傾聽。不料年羹堯反手一掌,施展無極門的擒拿絕技,一把扣着他的脈門,車辟邪全身癱瘓,動彈不得,年羹堯罵道:“你這狗孃養的,居然敢來欺我!我豈能受你之氣!我反正已犯了十八條大罪,再多犯一條,也不怎麼。”駢指朝車辟邪脅下一戳,點了他的死穴,車辟邪慘叫一聲,登時氣絕。

年羹堯冷冷一笑,只聽得更樓鼓響,已是四更,周圍靜得怕人,心道,“今晚來了幾批仇人,那老兵難道嚇死了麼?爲何不見他的聲晌?嗯,今日只有一個老弱殘兵還願意跟隨我,我也算倒黴極了!”正想出聲呼喚,見車辟邪的屍體橫在城牆之上,眼睛猶自睜開,白滲滲的令人噁心,年羹堯性起,一腳將他踢下了城牆,忽聽得耳邊一聲“阿彌陀佛”,入耳刺心,年羹堯睜眼一看,嚇得魂飛魄散,來的竟是以前少林寺的監寺,而今少林寺的主持弘法大師!弘法大師與少林三老同輩,薑桂之性,嫉惡如仇,就似以前的本無大師一樣。年羹堯心道:“少林三老先後亡過,而今是弘法主持,他一定是要用少林家法,懲治我了。”想起少林寺的分筋錯骨,閉穴傷殘等等懲治叛徒手法,比受凌遲碎剮還要痛苦,不覺膽寒!

弘法大師目光有如利剪,盯着年羹堯問道:“年大將軍,你可還認得老衲麼?”年羹堯道:“弟子知罪了。”弘法厲聲說道:“誰是你的師尊?你是誰的弟子?少林寺不容你來玷污,無極派也不認你這個叛徒。”年羹堯低首說道:“那麼請大師慈悲,賜我一個全屍吧!”弘法大師面挾寒霜,沉聲說道:“你自有朝廷明正典刑,何用老衲動手。我來見你,爲的是兩樁事情,你且聽着:第一件是少林三老曾傳過你的武功,等於間接助你爲惡,這是少林寺的罪過,老衲要爲前任主持贖罪,收回你的武功。”說到此處,猛然伸手向年羹堯腦門一拍,年羹堯武功再高,也難躲避,被他一拍,只覺天旋地轉,過了好久,才清醒過來,四肢已是綿軟無力。弘法大師嘆口氣道:“如今才收回你的武功已是遲了,但也算了一宗公案,守着了少林歷代相傳的規矩。”

弘法大師稍停半晌,又道:“我除了要爲前任主持收回你的武功,還要替無極派清理門戶。這事本該天山的易老前輩辦的,她無暇再到中原,託人告知老衲,請老衲代辦,少不得要多費一些手腳。”說到此處,兩道壽眉一豎,歷聲喝道:“鍾萬堂費盡心血,將你培養成材,你爲何勾引雙魔,將他害死?像你這等行爲,還能容於武林嗎?”年羹堯已知弘法不肯動手殺他,索性閉口不答。弘法續道:“想當年傅青主老先生創立門戶,何等艱難,想不到出了你這個萬惡叛徒,幾乎令無極派至你而斬。幸得無極派還有一個傳人,要不然傅青主與鍾萬堂都死不瞑目。”年羹堯忽問道:“無極派還有什麼傳人?”弘法道:“不用你管,我受易老前輩之託,前來告訴於你,我已與易老前輩聯名,通告武林同道,代無極派清理門戶,另立傳人,將你驅逐出無極派門牆之外了!”年羹堯淡淡說道:“我性命已是不保,還爭持這個麼?”弘法大師搖了搖頭,怒道:“孽畜孽畜,至死不悟!”倏然拔出戒刀,年羹堯吃了一驚,但覺面前寒光電射,刀風颼颼,那口利刃,就好像在臉皮上刮來刮去一般,只聽得弘法大師在耳邊說道:“全無廉恥,愧作鬚眉,略示薄懲,以戒賊子。”刀風倏止,年羹堯張眼看時,弘法大師已不見了。

年羹堯伸手一摸,面上光滑滑的,不但所留的兩撇虎鬚,被剃得乾乾淨淨,連眉毛也颳得個一絲不留。年羹堯平生,那曾受過如此奇恥大辱,不覺憤然揮拳,怒聲罵道:“弘法賊禿,辱我太甚!”但一拳揮出,立刻感到氣喘無力,又不覺嘆了口氣,頹然坐到地上。

星橫鬥轉,這時已打過五更,朝露曉風,饒有寒意,年羹堯咳了兩聲,叫道:“王老三,王老三!”王老三是那老兵的名字,叫了兩聲,不見答應,正在奇怪,忽見那名老兵顫巍巍的從城樓內走了出來,在旗竿的“風燈”映照之下,面色顯得一片灰白。

年羹堯道:“王老三,你怎麼啦?”這名老兵向年羹堯迎頭一揖,愴然說道:“請恕我這名不中用的老兵難以再侍候你了!”年羹堯知道自己與方今明的談話已被他聽到,忙道:“老三,你別多心……”王老三截着說道:“不用說了,今晚我一切都明白啦!小官,在我曾看着你長大,卻從不知道你是一個如此忘恩負德、寡情絕義的人!老主人一生也未曾做過什麼惡事,怎麼卻會得到這樣的惡報應,生下你這個敗家滅族的逆子,咳,我真替你年家歷代祖先不值!”這名老兵說得十分激動,年羹堯氣得面色青白,幾乎想將他一拳打死,但想到這名老兵也會幾手拳腳,而自己武功卻已消失,拳頭一揮,立即縮回。

那名老兵嘆了一口長氣,眼淚簇籟下落,又道:“我服侍了你的老子多年,又服侍了你多年,並曾隨你萬里長征,出生入死,一未升官,二未發財,也算對得住你年家了。我今日拜辭!”話完之後,向年羹堯一揖到地,從城頭上拾級而下,走了幾步,忽又回頭說道:“你昨日換下的衣服,我已洗淨曬乾,你自己收拾吧,今朝的早飯我也做好了,以後你自己學着做吧,我這沒中用的老僕人拜辭了。”一步一步走下城牆,微微顯得有點慪倭的背影,不久就消失在晨光曦微之中。

年羹堯呆若木雞,額頭沁汗,這回才真正嚐到了衆叛親離的滋味,只覺天地之大,已無自己可容身之地,茫茫人海,已無再肯親近自己之人,又想起以後洗衣做飯都要自己幹了,更覺“英雄”末路,啼笑皆非。

年羹堯走進城樓,果然見有一鍋熱飯,這時才發覺自己也餓得軟了,胡亂的把一鍋熱飯吃完,試試運動四肢,始知自己武功雖然消失,卻還有平常人的氣力,看着那幾塊石頭泥士搭起的土炊,苦笑一聲,自言自語道:“還好,若然連做飯的氣力都沒有了,豈不更是糟糕?”可是生米怎樣才能煮成一鍋熟飯,這個年羹堯卻不知道,甚是發愁。

曙光漸露,天已黎明,又該是下去看守城門的時候了。年羹堯步出城樓,走下城牆,往日還有老兵相伴,今朝只有自己一人,更覺得淒涼寂寞,平生行事,霎然間一一從心頭翻過,一種悔恨之念不覺油然而生,但一忽間又被憤恨的情緒所替代,恨不得把這宇宙連同自己一齊毀滅。

年羹堯走下城牆,打開城門,曉風撲面,隨着吹進來的是一聲清脆的笑聲,只見一個少女笑盈盈的站在城門之外,年羹堯一打開城門,她便說道,“年大將軍,你好早啊!”

年羹堯吃了一驚,這剎那,竟疑心自己是在作夢,揉揉眼睛,看清楚了果然是馮琳。年羹堯面上掠過一絲笑意,忽又憤然說道:“馮琳,你也來嘲弄我麼?”

馮琳和李治這兩年來在四川冒了許多艱險,聯絡了一些人,後來聽得年羹堯被撤職查辦,便把四川的基業交給車鼎豐的兒子車哲生主理,兩人趕回去想找呂四娘。途中又聽得年羹堯連降十八級,被貶到杭州守城門的消息,馮琳這時雖然已是二十歲的大姑娘了,孩子的脾氣仍然未改,想起小時候曾與年羹堯同玩的事,又想起年羹堯騙她哄她,想把她送給雍正之事,一時興起,要到杭州來看看年羹堯,看看這位“大將軍”是不是真的在把守城門,李治拗她不過,便替她在門外把風,讓馮琳單獨去和年羹堯會面。

正是:

恩怨自隨流水去,相逢今已隔雲泥。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第20回 暗器連珠 飛針傷女俠 詭謀密運 毒手害禪師第24回 姐妹花並開 張冠李戴 恩仇結難解 蒼穹白雲第31回 巧計救佳人 深恩圖報 疑心生暗鬼 醋氣難消第01回 贈寶收徒 孿生憐玉女 飛頭滴血 一劍探知交第16回 較技索鏢 當場顯身手 解紛徘難 一語釋前嫌第38回 費盡心機 名醫解奇症 浪拋精力 妙藥付東流第06回 慧果蘭因 深心託毫素 輕顰淺笑 何處不關情第02回 血濺荒村 十年完伯約 案牽大內 午夜出征騎第16回 較技索鏢 當場顯身手 解紛徘難 一語釋前嫌第23回 鐵馬金戈 將軍擅征戰 曉風殘月 玉女劍縱橫第23回 鐵馬金戈 將軍擅征戰 曉風殘月 玉女劍縱橫第45回 互鬥權謀 將軍悲失勢 自尋了斷 長老敬兇徒第40回 嬉笑逞奇能 飛刀削髮 臨危施妙手 聯劍懲兇第24回 姐妹花並開 張冠李戴 恩仇結難解 蒼穹白雲第05回 鐵掌神彈 武師傳絕技 縱情使氣 玉女肆嬌嗔第43回 毅力虔心 十年待知己 盜名欺世 一旦現原形第34回 紅燭高燒 喜筵騰殺氣 寒潮低拍 海角盼孤舟第04回 風急天高 荒山騰劍氣 月明林下 一女敬兇頑第20回 暗器連珠 飛針傷女俠 詭謀密運 毒手害禪師第43回 毅力虔心 十年待知己 盜名欺世 一旦現原形第21回 沉痛釋真禪 傳經避劫 淒涼談往事 借酒澆愁第17回 劍杖交鋒 兇僧鬧湖上 性靈未昧 玉女出京華第22回 燭影搖紅 允禎登大寶 劍光驚夢 俠女入深宮第27回 白日飛頭 同門增敵愾 清流照影 玉女費疑猜第40回 嬉笑逞奇能 飛刀削髮 臨危施妙手 聯劍懲兇第39回 歷劫喜團圓 家人聚首 奔馳圖一面 玉女驚心第19回 夢碎魂消 禁宮愁永別 天南地北 軍旅喜相逢第09回 相互追蹤 海隅逢異士 連環探案 大廈見奇情第18回 疑雨疑雲 謊言談舊事 亦真亦幻 有意溯前情第05回 鐵掌神彈 武師傳絕技 縱情使氣 玉女肆嬌嗔第24回 姐妹花並開 張冠李戴 恩仇結難解 蒼穹白雲第30回 密室藏奸 將軍露真相 深宵喋血 君主費心機第43回 毅力虔心 十年待知己 盜名欺世 一旦現原形第38回 費盡心機 名醫解奇症 浪拋精力 妙藥付東流第36回 以愛消仇 魔頭復人性 爲朋冒險 俠女入京華第30回 密室藏奸 將軍露真相 深宵喋血 君主費心機第22回 燭影搖紅 允禎登大寶 劍光驚夢 俠女入深宮第38回 費盡心機 名醫解奇症 浪拋精力 妙藥付東流第10回 戒律難持 禪師迷困惑 箋文誤釋 童子弄權謀第07回 酒市藏龍 採花傳怪寨 漁舟蘊玉 破浪見仙蹤第07回 酒市藏龍 採花傳怪寨 漁舟蘊玉 破浪見仙蹤第03回 詭計多端 奸徒欺寡婦 奇能各顯 四俠鬥雙魔第04回 風急天高 荒山騰劍氣 月明林下 一女敬兇頑第40回 嬉笑逞奇能 飛刀削髮 臨危施妙手 聯劍懲兇第01回 贈寶收徒 孿生憐玉女 飛頭滴血 一劍探知交第21回 沉痛釋真禪 傳經避劫 淒涼談往事 借酒澆愁第42回 托子拜奸儒 將軍遠慮 借刀誅惡賊 俠士見機第01回 贈寶收徒 孿生憐玉女 飛頭滴血 一劍探知交第05回 鐵掌神彈 武師傳絕技 縱情使氣 玉女肆嬌嗔第31回 巧計救佳人 深恩圖報 疑心生暗鬼 醋氣難消第08回 笑傲孤峰 單騎來闖席 劍驚巨盜 一女顯神威第12回 語隱機鋒 微詞刺巡撫 技驚四座 大俠顯神通第45回 互鬥權謀 將軍悲失勢 自尋了斷 長老敬兇徒第35回 一死解冤仇 魔頭送藥 片言開梗塞 良友談心第37回 寄語送遺書 情懷惆悵 捨身圖救難 心力空拋第28回 矢志扶持 真情萌愛念 金針度劫 怪症觸芳心第10回 戒律難持 禪師迷困惑 箋文誤釋 童子弄權謀第33回 中伏難逃 英雄入圈套 改裝代嫁 玉女弄玄虛第33回 中伏難逃 英雄入圈套 改裝代嫁 玉女弄玄虛第22回 燭影搖紅 允禎登大寶 劍光驚夢 俠女入深宮第06回 慧果蘭因 深心託毫素 輕顰淺笑 何處不關情第46回 末路窮途 功名隨逝水 荒山古剎 劍氣射寒星第21回 沉痛釋真禪 傳經避劫 淒涼談往事 借酒澆愁第14回 夢幻塵緣 深宮藏恨事 瓢零蓬梗 一劍上仙霞第18回 疑雨疑雲 謊言談舊事 亦真亦幻 有意溯前情第30回 密室藏奸 將軍露真相 深宵喋血 君主費心機第04回 風急天高 荒山騰劍氣 月明林下 一女敬兇頑第23回 鐵馬金戈 將軍擅征戰 曉風殘月 玉女劍縱橫第22回 燭影搖紅 允禎登大寶 劍光驚夢 俠女入深宮第26回 心腹互猜疑 雙魔進酒 同門齊聚集 聯劍誅兇第09回 相互追蹤 海隅逢異士 連環探案 大廈見奇情第30回 密室藏奸 將軍露真相 深宵喋血 君主費心機第17回 劍杖交鋒 兇僧鬧湖上 性靈未昧 玉女出京華第27回 白日飛頭 同門增敵愾 清流照影 玉女費疑猜第16回 較技索鏢 當場顯身手 解紛徘難 一語釋前嫌第14回 夢幻塵緣 深宮藏恨事 瓢零蓬梗 一劍上仙霞第43回 毅力虔心 十年待知己 盜名欺世 一旦現原形第24回 姐妹花並開 張冠李戴 恩仇結難解 蒼穹白雲第07回 酒市藏龍 採花傳怪寨 漁舟蘊玉 破浪見仙蹤第23回 鐵馬金戈 將軍擅征戰 曉風殘月 玉女劍縱橫第30回 密室藏奸 將軍露真相 深宵喋血 君主費心機第31回 巧計救佳人 深恩圖報 疑心生暗鬼 醋氣難消第30回 密室藏奸 將軍露真相 深宵喋血 君主費心機第26回 心腹互猜疑 雙魔進酒 同門齊聚集 聯劍誅兇第10回 戒律難持 禪師迷困惑 箋文誤釋 童子弄權謀第18回 疑雨疑雲 謊言談舊事 亦真亦幻 有意溯前情第46回 末路窮途 功名隨逝水 荒山古剎 劍氣射寒星第30回 密室藏奸 將軍露真相 深宵喋血 君主費心機第40回 嬉笑逞奇能 飛刀削髮 臨危施妙手 聯劍懲兇第02回 血濺荒村 十年完伯約 案牽大內 午夜出征騎第14回 夢幻塵緣 深宮藏恨事 瓢零蓬梗 一劍上仙霞第14回 夢幻塵緣 深宮藏恨事 瓢零蓬梗 一劍上仙霞第40回 嬉笑逞奇能 飛刀削髮 臨危施妙手 聯劍懲兇第38回 費盡心機 名醫解奇症 浪拋精力 妙藥付東流第02回 血濺荒村 十年完伯約 案牽大內 午夜出征騎第16回 較技索鏢 當場顯身手 解紛徘難 一語釋前嫌第11回 瀝血嘔心 名師遭毒害 狠心辣手 巨室出梟雄第31回 巧計救佳人 深恩圖報 疑心生暗鬼 醋氣難消第40回 嬉笑逞奇能 飛刀削髮 臨危施妙手 聯劍懲兇
第20回 暗器連珠 飛針傷女俠 詭謀密運 毒手害禪師第24回 姐妹花並開 張冠李戴 恩仇結難解 蒼穹白雲第31回 巧計救佳人 深恩圖報 疑心生暗鬼 醋氣難消第01回 贈寶收徒 孿生憐玉女 飛頭滴血 一劍探知交第16回 較技索鏢 當場顯身手 解紛徘難 一語釋前嫌第38回 費盡心機 名醫解奇症 浪拋精力 妙藥付東流第06回 慧果蘭因 深心託毫素 輕顰淺笑 何處不關情第02回 血濺荒村 十年完伯約 案牽大內 午夜出征騎第16回 較技索鏢 當場顯身手 解紛徘難 一語釋前嫌第23回 鐵馬金戈 將軍擅征戰 曉風殘月 玉女劍縱橫第23回 鐵馬金戈 將軍擅征戰 曉風殘月 玉女劍縱橫第45回 互鬥權謀 將軍悲失勢 自尋了斷 長老敬兇徒第40回 嬉笑逞奇能 飛刀削髮 臨危施妙手 聯劍懲兇第24回 姐妹花並開 張冠李戴 恩仇結難解 蒼穹白雲第05回 鐵掌神彈 武師傳絕技 縱情使氣 玉女肆嬌嗔第43回 毅力虔心 十年待知己 盜名欺世 一旦現原形第34回 紅燭高燒 喜筵騰殺氣 寒潮低拍 海角盼孤舟第04回 風急天高 荒山騰劍氣 月明林下 一女敬兇頑第20回 暗器連珠 飛針傷女俠 詭謀密運 毒手害禪師第43回 毅力虔心 十年待知己 盜名欺世 一旦現原形第21回 沉痛釋真禪 傳經避劫 淒涼談往事 借酒澆愁第17回 劍杖交鋒 兇僧鬧湖上 性靈未昧 玉女出京華第22回 燭影搖紅 允禎登大寶 劍光驚夢 俠女入深宮第27回 白日飛頭 同門增敵愾 清流照影 玉女費疑猜第40回 嬉笑逞奇能 飛刀削髮 臨危施妙手 聯劍懲兇第39回 歷劫喜團圓 家人聚首 奔馳圖一面 玉女驚心第19回 夢碎魂消 禁宮愁永別 天南地北 軍旅喜相逢第09回 相互追蹤 海隅逢異士 連環探案 大廈見奇情第18回 疑雨疑雲 謊言談舊事 亦真亦幻 有意溯前情第05回 鐵掌神彈 武師傳絕技 縱情使氣 玉女肆嬌嗔第24回 姐妹花並開 張冠李戴 恩仇結難解 蒼穹白雲第30回 密室藏奸 將軍露真相 深宵喋血 君主費心機第43回 毅力虔心 十年待知己 盜名欺世 一旦現原形第38回 費盡心機 名醫解奇症 浪拋精力 妙藥付東流第36回 以愛消仇 魔頭復人性 爲朋冒險 俠女入京華第30回 密室藏奸 將軍露真相 深宵喋血 君主費心機第22回 燭影搖紅 允禎登大寶 劍光驚夢 俠女入深宮第38回 費盡心機 名醫解奇症 浪拋精力 妙藥付東流第10回 戒律難持 禪師迷困惑 箋文誤釋 童子弄權謀第07回 酒市藏龍 採花傳怪寨 漁舟蘊玉 破浪見仙蹤第07回 酒市藏龍 採花傳怪寨 漁舟蘊玉 破浪見仙蹤第03回 詭計多端 奸徒欺寡婦 奇能各顯 四俠鬥雙魔第04回 風急天高 荒山騰劍氣 月明林下 一女敬兇頑第40回 嬉笑逞奇能 飛刀削髮 臨危施妙手 聯劍懲兇第01回 贈寶收徒 孿生憐玉女 飛頭滴血 一劍探知交第21回 沉痛釋真禪 傳經避劫 淒涼談往事 借酒澆愁第42回 托子拜奸儒 將軍遠慮 借刀誅惡賊 俠士見機第01回 贈寶收徒 孿生憐玉女 飛頭滴血 一劍探知交第05回 鐵掌神彈 武師傳絕技 縱情使氣 玉女肆嬌嗔第31回 巧計救佳人 深恩圖報 疑心生暗鬼 醋氣難消第08回 笑傲孤峰 單騎來闖席 劍驚巨盜 一女顯神威第12回 語隱機鋒 微詞刺巡撫 技驚四座 大俠顯神通第45回 互鬥權謀 將軍悲失勢 自尋了斷 長老敬兇徒第35回 一死解冤仇 魔頭送藥 片言開梗塞 良友談心第37回 寄語送遺書 情懷惆悵 捨身圖救難 心力空拋第28回 矢志扶持 真情萌愛念 金針度劫 怪症觸芳心第10回 戒律難持 禪師迷困惑 箋文誤釋 童子弄權謀第33回 中伏難逃 英雄入圈套 改裝代嫁 玉女弄玄虛第33回 中伏難逃 英雄入圈套 改裝代嫁 玉女弄玄虛第22回 燭影搖紅 允禎登大寶 劍光驚夢 俠女入深宮第06回 慧果蘭因 深心託毫素 輕顰淺笑 何處不關情第46回 末路窮途 功名隨逝水 荒山古剎 劍氣射寒星第21回 沉痛釋真禪 傳經避劫 淒涼談往事 借酒澆愁第14回 夢幻塵緣 深宮藏恨事 瓢零蓬梗 一劍上仙霞第18回 疑雨疑雲 謊言談舊事 亦真亦幻 有意溯前情第30回 密室藏奸 將軍露真相 深宵喋血 君主費心機第04回 風急天高 荒山騰劍氣 月明林下 一女敬兇頑第23回 鐵馬金戈 將軍擅征戰 曉風殘月 玉女劍縱橫第22回 燭影搖紅 允禎登大寶 劍光驚夢 俠女入深宮第26回 心腹互猜疑 雙魔進酒 同門齊聚集 聯劍誅兇第09回 相互追蹤 海隅逢異士 連環探案 大廈見奇情第30回 密室藏奸 將軍露真相 深宵喋血 君主費心機第17回 劍杖交鋒 兇僧鬧湖上 性靈未昧 玉女出京華第27回 白日飛頭 同門增敵愾 清流照影 玉女費疑猜第16回 較技索鏢 當場顯身手 解紛徘難 一語釋前嫌第14回 夢幻塵緣 深宮藏恨事 瓢零蓬梗 一劍上仙霞第43回 毅力虔心 十年待知己 盜名欺世 一旦現原形第24回 姐妹花並開 張冠李戴 恩仇結難解 蒼穹白雲第07回 酒市藏龍 採花傳怪寨 漁舟蘊玉 破浪見仙蹤第23回 鐵馬金戈 將軍擅征戰 曉風殘月 玉女劍縱橫第30回 密室藏奸 將軍露真相 深宵喋血 君主費心機第31回 巧計救佳人 深恩圖報 疑心生暗鬼 醋氣難消第30回 密室藏奸 將軍露真相 深宵喋血 君主費心機第26回 心腹互猜疑 雙魔進酒 同門齊聚集 聯劍誅兇第10回 戒律難持 禪師迷困惑 箋文誤釋 童子弄權謀第18回 疑雨疑雲 謊言談舊事 亦真亦幻 有意溯前情第46回 末路窮途 功名隨逝水 荒山古剎 劍氣射寒星第30回 密室藏奸 將軍露真相 深宵喋血 君主費心機第40回 嬉笑逞奇能 飛刀削髮 臨危施妙手 聯劍懲兇第02回 血濺荒村 十年完伯約 案牽大內 午夜出征騎第14回 夢幻塵緣 深宮藏恨事 瓢零蓬梗 一劍上仙霞第14回 夢幻塵緣 深宮藏恨事 瓢零蓬梗 一劍上仙霞第40回 嬉笑逞奇能 飛刀削髮 臨危施妙手 聯劍懲兇第38回 費盡心機 名醫解奇症 浪拋精力 妙藥付東流第02回 血濺荒村 十年完伯約 案牽大內 午夜出征騎第16回 較技索鏢 當場顯身手 解紛徘難 一語釋前嫌第11回 瀝血嘔心 名師遭毒害 狠心辣手 巨室出梟雄第31回 巧計救佳人 深恩圖報 疑心生暗鬼 醋氣難消第40回 嬉笑逞奇能 飛刀削髮 臨危施妙手 聯劍懲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