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都被燒得渾身黑糊糊的,那個臉色蒼白的人甚至連頭髮都被燒了一半多。
而蘇微雲周身雖撲了許多黑塵,但神色從容,穿戴整齊,顯然是沒有受到任何的傷。
賀尚書望着轟然倒塌,卻仍在劇烈燃燒的屋子,慶幸地道:“幸好主上出來的及時,否則以我手裡這一杯淡酒,是很難去將火撲滅的。”
小鬍子摸了摸自己的鬍子,似乎在思考如果是自己進去,能否保證這兩撮鬍鬚還能完好無損。
老學究走上前道:“燒了好,可惜火還燒得不夠旺。我們既然來了,自也不可能一切循陳蹈舊,本該破而立新。”
他伸出枯瘦幹長的手指,探了探兩人的鼻息,道:“嗯,人還有氣。”
賀尚書笑道:“只要有氣,你就能將他們救回來是不是?”
老學究傲然一笑,不再多話,只是將二人提起,飄然而下,到遠處一間無人的屋子之中去了。
賀尚書見他遠走,又道:“其實何必救他們,不過是白白浪費精力罷了。”
蘇微雲忽然道:“有一個人背上隱約可見標記,他大概是青龍會九月旗下的人,我們至少能從他口中問出些事情來。”
賀尚書道:“哦?那另外一位斷腕人呢?”
蘇微雲道:“他的斷腕上裝着一筒七星透骨釘,那人胸前的那幾枚鋼釘就是其中所發。”
賀尚書笑道:“哈哈,主上眼力之細,令我望塵莫及,所以斷腕人說不定就是西方魔教派來的先鋒?”
“有可能。”
蘇微雲說完這句話,就下了屋頂,他既不去找天香堂的中樞所在,也無意尋覓院落的寶庫位置。
他就是好好找了一間安靜的屋子,和一張大牀,然後躺下好好地睡了一覺。
······
第二天。
天香堂的人醒來,該把守的守衛開始巡邏起來,把持生意的總管也忙活起來,人人各司其職。
但是許多人都心驚膽戰的,因爲他們自知昨天該值夜的時候卻沒有值夜,而是不知不覺地竟睡着了覺。
第二天天一亮,等到他們再醒來之時,就發現第八重院落中燒了一間大房子,而且現在已經成了灰燼。
要不是第八重院落中屋子極少極少,地帶空曠,火勢沒有蔓延出去,說不定他們也會一併喪身在這場大火中了。
奇怪的是,今天居然沒有人來找他們的麻煩,問他們的罪。
他們也正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不說也不問。
然後他們就發現了一件更奇怪的事情——他們的堂主葛停香不見了,堂主最信任的兩位親信,王桐和葛新也一起不見了。
而天香堂剩下的掌事人只有一位——就是那個斷了一隻手腕的蕭少英蕭堂主。
蕭堂主雖還沒死,但也因爲昨夜的大火而燒得不省人事,現在還在一個老大夫的照顧下養傷。
而替他發號施令的人是一個衆人從來沒有見過的酒鬼,其狀瘋瘋癲癲,非常古怪,自稱是賀尚書。
他還說葛停香帶着親信出動,遠赴中原,謀劃一件大事去了,短時間內都由他來接掌天香堂。
——這種話只要敢說出來,就肯定有敢不信的人。
但是等到不信的人一連死掉十七個之後,剩下的人就再也沒有膽子說不信了。
書房,密室中。
天香堂主管情報的人正端端地站立着,等待着命令,他已等了半個時辰。
而坐在木椅上的賀尚書正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酒,好不容易等到酒壺空了,他才悠悠地說了一句話。
“你說西北一帶,各大勢力,並沒有什麼大動作,是嗎?”
“是。”
“最近也沒有什麼新的幫會出沒?”
“除了一百五十里之外有一個叫作黑虎幫的小幫派剛剛成形,其它就應該沒有了。”
“是應該沒有,還是一定沒有?”
那人的頭上微微冒汗,緊張地解釋道:“屬下們已動用了所有的力量去調查,西北附近......真的找不出來新崛起的大勢力了!”
賀尚書才笑了笑:“好吧,我不喜歡殺人,也不會爲難你的。你今年領的錢會加一倍,快走吧。”
那人如釋重負,喜悅頓時蓋過了緊張,連聲道:“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賀尚書把來人打發掉之後,又走出書房,前往蘇微雲的住處,準備將一些整理出來的天香堂情報都告知與他。
第九重院落,整座天香堂最中心的位置。
每一位領主總喜歡將自己的居處設置在中心,這並非沒有道理的,他們坐鎮中央,離四面的距離都很近,就可以最快的速度到各處察看。
比如說現在賀尚書就很快地走到了蘇微雲的屋子。
他遠遠就看見,蘇微雲正在看書。
是宮九交到他手中的那本金線黃本。
賀尚書其實也很好奇,因爲他也不知道那到底是哪一派的武功。
他靠近過去偷偷地瞥了一眼,瞧見黃本右邊開首的第一個字。
是一個“易”字。
“哦,原來是賀尚書,調查出什麼結果了嗎?”
賀尚書連忙正了正衣冠,施禮道:“回稟主上,我已命天香堂出動所有人手去調查,可是並無結果。想必是西方魔教行動私密,不爲人覺。”
蘇微雲道:“莫非他們想要以暗擊明,直搗黃龍?”
賀尚書道:“這便不知。只是青龍會有消息稱,西方魔教已滅了崑崙一派,收編人馬,如今正在大光明境中。他們的教主又請出了一些隱世高手,勢力之大,不可不謹。”
“最好的情況,是他們尚在整合,還未到來;最壞的情況,則是他們已經在暗中盯着青龍會,只等我們露出破綻!”
蘇微雲點了點頭:“嗯。我明白。對了,我救出的那兩人的身份弄清楚了嗎?”
賀尚書道:“其中胸前中釘的那人叫李千山,原本是雙環門中弟子,後來作了天香堂的內應;不過他其實又是個雙臉小人,實際上歸在我青龍會九月初九分舵,這一次葛停香被殺,天香堂高手全滅,他可佔一份大功。”
蘇微雲不置好壞,又問道:“另一位呢?”
賀尚書繼續道:“斷腕人也是雙環門下的弟子,叫蕭少英,後因犯事被逐出師門。輾轉一番,成了天香堂的分堂主之一,但依我之見,他恐怕是爲了復仇而來。”
“蕭少英......”
蘇微雲道:“這好像是柳長街向我提過的一位朋友......”
不等他說完,賀尚書已道:“那我立即派人將他送往中原,休養身體。”
蘇微雲道:“好。九月旗主又何在?”
賀尚書臉色變得有些古怪,答道:“九月旗主本是我前一任主上的人,但是他們聽令趕赴海外去了......”
蘇微雲皺起眉頭。
九月旗原本是小老頭麾下的勢力,而他們現在竟是直接將這個爛攤子扔在這裡不管了。
賀尚書嘆道:“中原武林和他無關的,他盼着中原大亂很久了,西方魔教入侵正是他願意看到的。”
蘇微雲忽然起身,說道:“好吧,那就只有最後一件事情了。”
“請吩咐。”
“帶我去見李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