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渡明的眼神從剛開始的隨意變得銳利起來,像狼的眼神。江渡明直視發出噪音的罪魁禍首——手機。亮屏的手機上赫然是一張學校地圖,地圖上彎彎繞繞的紅色直線顯示了手機持有者之前的運動路徑。而下面一排是1.4公里的運動數據,包括但不限於總配速、實時配速、心率……
沈晚拿着這個燙手的山芋,已經知道熄屏手機是沒有意義的,畢竟江餓狼的眼神很好。
人證物證俱全,沈晚想掙扎也是沒有用。沈晚顫巍巍把自己身體轉回來,面朝江渡明,把頭深深地低下去。
江渡明沒有開口,只是盯着面前的女孩,降低周圍空氣溫度。面前這個女生總是能他帶來許多“驚喜”,才認識三天,就讓他知道了當代A大的大學生生活是有多麼“豐富多彩”。
看着面前瑟瑟發抖的沈晚,江渡明一肚子火氣被理智慢慢磨平。江渡明突然覺得有些無力,他心裡早已明白沈晚所作所爲在A大里應該司空見慣。他突然開始懷疑自己當初退出職業隊,來A大決定的正確性。
不怕你不知道這件事是錯的,就怕你明明知道你的做法是錯的,依然義無反顧地往裡面衝。
江渡明完全能想象到,就算今天他把面前小姑娘嚴肅呵斥一頓,不用過三天,這小姑娘準會重操舊業。而且,他好像也沒有這麼大能力改變A大校園這種輕體育、輕長跑的不良風氣。
江渡明自己做了深刻的自我心理調整,覺得自己快成佛了,才緩緩地開口:“把運動記錄提交了吧,過會兒就無效了。”
“啊?”沈晚不敢置信地擡起頭,她完全沒想到低氣壓了將近十分鐘,萬惡的江餓狼第一句話是要她先提交文件。沈晚小心地瞟着江渡明臉色,道:“江老師,滿1.6公里纔有效。我這…才1.4公里,您看?”沈晚看着江渡明變化的神情,吞下了最後一句:我是不是可以去騎完?
江渡明看着屢教不改的小青年,臉色忽明忽暗,火氣一下子上涌。
“咕嚕”沉悶的聲音從沈晚肚子處傳來。沒吃午飯的痛苦涌入沈晚胃裡,疼,脹痛!沈晚輕揉肚子,將重心移向旁邊的自行車,緩解自己的壓力。
“沒吃飯?”江渡明在聽到沈晚肚子叫的聲音時,大概猜出來緣由。再看到沈晚揉肚子的動作,立刻聯想到自己當年應教練要求時節食減肥的場景,一樣沒吃飯,一樣的胃痙攣,臉色又緩下去。
“嗯。”沈晚使勁點頭,但凡現在能讓江餓狼消氣,讓她幹啥都行。
江餓狼表示她很善解人意:“走吧,小吃街上有一家粥鋪,一起去喝個粥吧。”
下午的校園小吃街如鬧市一般人潮濟濟,各種香味瀰漫在小街上,讓人垂漣三尺。許多店門口排着長隊,店員正加緊做餐,而粥鋪則冷冷清清。
坐在粥鋪裡的沈晚羨慕地看着右邊的燒烤架,還有左邊的麻辣燙,兩邊香氣夾擊,避無可避。胡椒香氣蔓延過來,勾引了沈晚的口腹之慾。小吃街那麼多好吃的,怎麼就偏偏選擇了這一家喝粥的,真是暴殄天物啊!
江渡明順着沈晚目光看了下,說:“剛剛不是用手撫胃,不是胃疼嗎?現在不疼了?”
沈晚可不敢順着江渡明的話說。鬼知道江餓狼埋了什麼坑!萬一江餓狼來一句,既然不疼了,去跑個步,就得不償失了。沈晚搖搖頭又點點頭,表示自己絕對沒有竄到隔壁門店,面上乖得像一隻小兔子。
江渡明沒管沈晚可以出書的內心世界,聲音溫和:“吃吧。”說完就晾起沈晚,安靜地看着外面。側面看去,江渡明刀削過的臉龐陰沉,臉色中竟有一絲憂鬱。
一會兒工夫,沈晚扒完了飯了最後一粒米,抿完了最後一口湯。終於在沒有什麼能拖延時間時,認命地擡頭,接受遲來的審判。
“江老師,我吃完了。”
江渡明此時心裡早已平靜,說:“現在吃飽了,胃不難受了吧。來聊聊長跑的事吧。”
爲什麼,“聊聊”這個詞要賦予這麼沉重的內涵!沈晚一點都不想回應江渡明,像個鵪鶉縮着,自欺欺人裝作沒聽見。
噩夢沒有降臨。
江渡明也不管沈晚有沒有迴應,自顧自開口:“你教務處系統的課表截圖發我一份。”
“江老師?”沈晚遲疑地問,江渡明要自己的課表有什麼用?但身體本能先於頭腦,沈晚打開手機,翻出課表,乖乖地遞上去。
“江老師?”沈晚看江渡明沒有迴應,再次問。
江渡明掃了眼沈晚的課表,想了一下說:“明天開始,每晚六點半我在你們校區操場門口等你。”江渡明稍稍停頓,又說:“每次1.6公里,我陪你跑。”
一萬句髒話從沈晚頭中閃過,如果我有罪,請讓法律來懲罰我,而不是與江渡明一起跑步。
沈晚試圖挽救:“江老師,我晚上有晚自習,您看我剛跑完就去上自習。我…我集中不住精力呀。您看,能不能不跑?”沈晚聲音軟軟的,充滿了試探。
A大學習氛圍濃郁,大多學院都鼓勵大一大二學生每晚上晚自習,時間從晚上七點到九點半。
“可以呀。”江惡狼難得好說話,“可以早上6點晨跑,晚上10點也行。我很民主的,每天運動的時間你定。”
沈晚三觀破裂,這叫民主?是什麼環境才鑄造出這一個奇葩——把蠻不講理說的頭頭是道的人?
“你……”沈晚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連敬稱都不用了,一時語塞。
江惡狼饒有興致地望着沈晚,當繼續加料:“當然,秉着平等的原則,你當然可以選擇不跑。”
沈晚內心一波三折,有這等好事你不能一口氣說完嘛,喜上眉梢。沈晚剛想立馬答應,江惡狼聲音又響起。
“只是你的長跑分數我會記作廢,另外平時分我會只給你的考勤分。哦,對了。我忘了說,你們期末考試我是你們唯一的考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