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曆帝就躺在養心殿主殿的龍牀上,宋珩在進了主殿之後便是能夠瞧見,慶曆帝的就在哪裡,一雙眼睛睜的碩大,像是早就已經在等着宋珩的到來似的。..
宋珩回憶着,她上一次見到慶曆帝是在什麼時候,彷彿不過就是十來天左右的時間而已,慶曆帝的模樣就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多歲一樣,或許在慶曆帝的身上很好地詮釋了什麼叫做度日如年。
在慶曆帝的身邊,坐着一個華衣佳人,她的髮髻梳成了漂亮的靈蛇髻,妝點着最美麗的妝容,正在盈盈地望向宋珩。
“蘭妃娘娘安好。”宋珩露出了笑來,她目光沉靜地看向坐在龍牀牀畔的阮碧蘭,一點也沒有意外的色澤。阮碧蘭是同百里縉雲一道的人,整個皇宮都是在百里縉雲的掌控之中,御花園之中不見嬪妃所在,宋珩想,那些個嬪妃大約是沒有被處置了的,慶曆帝未死,即便是要嬪妃殉葬也不到時候,且宮中的那些個嬪妃,其中不乏身後有着勢力的家族,百里縉雲應該還沒有愚蠢到會在這個時候對這些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嬪妃下手,頂多就是將她們各自囚禁在寢宮之中。
阮碧蘭是百里縉雲的人,自然地也就不會有別的嬪妃那樣的限制,所以在養心殿這裡瞧見她,宋珩真的是一點也沒有意外,她進宮來的時候就已經是做好了準備一定是會見到阮碧蘭的準備。
阮碧蘭看向宋珩,雖說宋珩的身子還不大顯,但是阮碧蘭自己也是一個有着身孕的人,自然是比旁人清楚的多,宋珩的肚子已經有些微微的凸顯了,距宋珩嫁給沈從墨的時候,也不過就是兩個多月的時間而已,而她的肚子便是已經開始微微隆起來了,阮碧蘭看向宋珩的眼神也多了一些輕蔑,想那宋珩總是一副清高的模樣,還不是揹着人做出了一些個苟且的事情來,要不是攤上了沈從墨這樣的男人,只怕她就已經成了一個被傷風敗俗的女子,應該浸豬籠點天燈的。阮碧蘭很恨,恨宋珩爲什麼什麼事情都是能夠得到的,有沈從墨那矢志不渝的愛,還有家人的關心,即便是睿王殿下待宋珩也是完全不同的,在他們的眼中,她便像是一朵蓮花一樣,而她,睿王看一眼便是覺得自己會是褻瀆了他一樣。
可現在呢,宋珩不過也就是一個虛僞至極的女子罷了,她哪裡是應當得到旁人的關心的!她本就不配得到這些東西!阮碧蘭在心中這樣想着,那一雙眼眸直勾勾地看着宋珩,那些恨意完全是不帶任何的掩飾,彷彿是要將宋珩一下子給拆吃入腹了一樣。
百里縉雲哪裡是不知道阮碧蘭心中所想的,若是等到他大局在握的時候,自然是不會介懷阮碧蘭將宋珩怎麼樣了,這阮碧蘭在自己的身邊也算是做了不少的事情,這些權當是她當奴婢伺候自己的所得罷了,但是現在的宋珩還是動不得的,百里縉雲自然是不會讓阮碧蘭做出什麼不合時宜的事情來的,他上前了幾步,一雙眼睛細細地眯了起來看向阮碧蘭,那眸色之中充滿着警告的意味,他開口道:“蘭母妃,今日父皇是如何了?”
蘭母妃這三個字彷彿是將阮碧蘭從那痛恨之中牽引了出來,她看向百里縉雲,這個男人的神色是半點都沒有異狀的,甚至這臉上還帶了一些關切,但是阮碧蘭卻是知道,這些個所謂的關切全然不過就是一場虛假罷了,母妃,她是他父皇的女人可同樣也是他的女人,真虧得這人還能夠在人前謹守禮儀地稱呼自己一聲母妃!阮碧蘭很想笑上兩聲,但是在看到百里縉雲那眼神之中的警告意味的時候,她便是笑不出來了,她知道如果自己一旦做出叫他不滿的事情來的時候,他會是用怎麼樣的手段對付着自己的,而且她還需要這個男人來幫着自己對付宋珩,對付宋家,對付那些個所有對不起自己的人才行,百里縉雲是她的合作對象,可同樣的,他也她的靠山,一旦百里縉雲不在,自己根本什麼都不能做到。
腦袋裡頭這樣一轉,理清了所有的厲害關係之後,阮碧蘭便是收斂了自己那幾乎是無法剋制的恨意,她微微斂着深情,悠悠地嘆了一聲氣,“陛下還是老樣子,之前病得下不來牀,卻到底還是能夠同臣妾說說話的,但是這兩日,陛下竟是病得連話都說不出口了。”
慶曆帝自然是聽到了阮碧蘭的那一番話,他的一雙眼睛睜得碩大,若是有可能的話,他是真想直接跳了起來給這個賤人狠狠一巴掌,他是病了,是被氣病的,但是那個時候自己還是能夠勉勵坐了起來的,要不是這個逆子和這個賤人這樣對着自己,自己哪裡是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並非是說不出來話,而是他的喉嚨是被那滾燙的藥汁給燙傷了而開不了口!慶曆帝聽到阮碧蘭這一番顛倒黑白的話,口不能言又是坐不起來身子的他是又氣又急,那攥着被褥的手上根根青筋冒起,一張臉漲得通紅,就像是要中風似的,那被燙傷的喉嚨裡面呼哧呼哧地冒着聲,但是這到頭來卻還是什麼話都是沒有說出口的。
阮碧蘭聽到慶曆帝所發出的聲響,她便是忍不住回過了頭去,一邊用那纖纖玉手撫着慶曆帝的胸口,一邊在那邊焦急地問着:“陛下這是怎麼了,怎麼這般,您是否是有什麼話要同臣妾說的,有什麼吩咐要臣妾做的?”
阮碧蘭背對着宋珩和百里縉雲,她那一雙手動作可算是溫柔無比,但是那一雙眼睛卻是怨毒的厲害,她瞪着慶曆帝,似乎是在說你這個老東西到了現在這個時候還是不忘想要告我的狀麼,但是你以爲你將宋珩找來是能夠有什麼用的,她根本就是幫不了你的,現在這個時間上誰都幫不了你了,你欠我們陸家上下那麼多條人命,也是該到了還的地步了。
慶曆帝求助地看向宋珩,那一雙眼睛裡頭帶了一些個懇求的色澤,宋珩一向是聰慧的,他想宋珩一定是能夠看懂他的。
宋珩便是站在一旁,看着那阮碧蘭盡心盡責地伺候着慶曆帝,而慶曆帝的一雙眼睛卻是直勾勾地看向她,那眼神之中充滿着渴求,像是想要讓她帶着他脫離了苦海一般。
宋珩看了百里縉雲一眼,面上的神情也是有些憂心忡忡了起來,“下官實在是不知道原來陛下竟然是病得這般的嚴重,也不知道太醫是怎麼說的,怎麼這麼多日也是不見好的!”
百里縉雲嘆了一聲只道:“太醫們說父皇是氣急攻心,方纔變得如此了,想來我們北雍太平盛世了這麼多年,哪裡想到現在竟然是遭遇了這般的飛來橫禍,眼下四弟賑災未歸,而旁的兄弟竟然不以大局爲重,便是想趁着父皇病重的時候謀朝篡位,委實太過叫人寒心了,我也是不得已,方纔將那些個兄弟給拘禁了起來。也虧得宋大學士今日瞧見了父皇的模樣曉得我這般做也是出於無奈,這監國一職也不過是爲了讓朝中之人不至於是羣龍無首方纔硬着頭皮擔任了下來的,等到他日父皇身子一好,自然是要重掌江山的。”
百里縉雲這一番話說的是冠冕堂皇唱做俱佳,將自己塑造成了一個因爲無奈而不得不肩負國家重任的人,那一番話要是叫不知情的人聽到還以爲他百里縉雲是一個多麼大公無私憂國憂民的帝王將相的良才,但是宋珩哪裡是不知道他所說的這些個話不過就是一些個虛僞至極的話,也真是虧得百里縉雲是能夠將這些話給說出了口來的,這般的厚顏,委實是宋珩生平少見的。
宋珩也不拆穿百里縉雲,她只是上前了幾步,站到看慶曆帝的跟前,行了一個君臣之禮,道了一聲:“陛下,宋珩來了。”
宋卿!
慶曆帝雙眼微微閃動着光芒,他看向宋珩的眼神激動不已,全身上下慶曆帝這唯一能動的不過就是脖子、眼睛、嘴巴和手臂罷了,他想要去拉宋珩,想要拉近一些讓宋珩湊近一些,希望她是能夠看到自己的嘴形,好方便她知道自己的旨意是如何的。
但是慶曆帝那揮動的雙手還沒有觸碰到宋珩的衣角卻是被阮碧蘭一下子給握住了,她握着慶曆帝的手,臉上帶着笑,“陛下怎麼這般,宋大學士眼下正有了身孕,陛下若是不小心傷到了宋大學士那便是不大妥當了。”
阮碧蘭是絕對不會叫慶曆帝作亂的,不管他是想要讓宋珩如何,她都是不會讓慶曆帝如願的,這老東西現在的確是不能說出話來,但是那一雙手還沒有叫她給折斷了,他還能夠寫字,還能夠將自己想要幹什麼的意思給表達出來,宋珩不過就是這老東西垂死前的掙扎罷了,這樣死前的掙扎還有什麼意義麼!
有了身孕?!慶曆帝那一雙老眼不敢置信地朝着宋珩的肚子看去,果然宋珩看起來是比最初的時候豐腴了許多,尤其是那腹部,雖說還沒有像是阮碧蘭那般的明顯,但是也已經是有些凸顯了起來。
她怎麼是能夠有了身孕的呢?她怎麼能呢?!慶曆帝覺得自己的心臟就像是被人捏緊了一般,宋珩已經是他最後的希望了,他找宋珩,便是因爲宋珩功夫俊,一定是能夠幫他將訊息傳了出去的,那些個將士多半也不會是宋珩的對手,將事情託付給了宋珩,他應當是能夠放心的,可現在宋珩竟然是有了身孕的!慶曆帝應當是忘記了,宋珩原本就是一個女子的事情,不管宋珩是再怎麼厲害再怎麼能幹,到底還是脫離不了她是一個女子的身份,一個女子必然是會孕育子嗣的,就像是他的嬪妃一般,除非就是身體上有着缺陷纔是不能。
慶曆帝覺得有些絕望,他覺得這最後的希望也已經是斷絕了,一切都完蛋了,果真是天要亡他們北雍了吧!既然如此,慶曆帝想自己也沒有什麼可以再掙扎的了,倒不如是順應天命罷了,上天既然是要如此,他拿什麼去和上天抗衡呢!
“陛下此番尋了宋珩來,可是爲了當日宋珩同陛下說的可退三國聯軍之兵之事?”宋珩緩緩道,“雖說當日宋珩不過就是無意一提,也虧得陛下是一下子記上了心,已經是病得這般的嚴重也是不忘記國事。”
慶曆帝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想開口同宋珩說,他是很是擔心國事,他這九個皇子之中,其實適合當帝王的並沒有,除切了小九年紀太小之外,其餘的不是沒有帝王之心便是沒有的帝王之術,這當帝王的,除了要有一顆爲國爲民的心之外,還需要勇猛果斷的手段,而看他這些個皇子之中,有帝王之心的,卻是沒有心狠手辣的手段,有心狠手辣的手段的,卻是沒有一個愛國之心的,所以也難爲他這些年一直都是沒有立下太子的,也正是因爲沒有立下太子,才使得自己這些個兒子現在爲了帝王之位自相殘殺了起來。
百里縉雲自然是不知道慶曆帝心中所想的,但是對於宋珩所說的退兵之法,他倒是很感興趣的嗎,如果在這個時候自己是能夠退了三軍圍困之禍,百姓們自然是會維護着自己的,到時候這帝王之位必然是自己的。
“宋大學士請坐。”百里縉雲很殷勤地從一旁給端了一張小椅子過來,半點也是不覺得自己這樣的姿態很是屈尊降貴,只是在那邊殷勤地道,“宋大學士不知道能否能夠說說,這退兵之法應當是如何的?!”
宋珩看了一眼百里縉雲,那般的殷勤對於一個皇子來說本是不應當的,因爲皇子有着皇子的尊嚴,自然是不能夠做出那種不符合身份的事情來的,而百里縉雲就像是沒有察覺到自己這樣做很不應該一般,在他的眼中一切只分有利可圖的和沒利可圖的事情,哪裡還管得了那麼多的。
宋珩微微一笑,看着百里縉雲道:“殿下,這般不合規矩!”
百里縉雲卻是半點也不以爲杵,他想若是宋珩真的是能夠幫着自己解決了眼前這個困局,別說自己是現在給她端了一個椅子過來而已,即便是自己給她端一杯茶也是應當的,沒有什麼是不應當的。百里縉雲笑道,“宋學士身上有很多的東西都是縉雲應當學習的,只是一直沒有什麼機會能夠同宋學士探討探討罷了,今日能夠聽到宋學士的一些真知卓見,也算是縉雲三生有幸了,還望宋學士能夠看在正在受苦的黎民百姓身上不吝賜教纔好,若是宋學士真的是能夠解眼前的困局的,那麼宋學士真當是百姓的恩人了。”
百里縉雲那一番話說的極其好聽,半點也是沒有同自己掛上勾的,一切的一切只是說到和黎民百姓相關,而不是同自己的念想,同他想要登基爲帝的事情有關,一旦同天下同百姓掛上了勾之後,即便宋珩想要退卻也是退卻不掉的。
阮碧蘭卻是見不得宋珩這般的受尊重的,她想這宋珩只怕也是沒有見什麼好法子的,不過就是用這些個話框框人罷了,還偏生了一張煞有其事的臉孔,當初也便是她用這樣的一張臉害的她的父親還有母親成了冤鬼。
“宋學士莫不是想將在前方賑災的睿王殿下給招了回來吧?”阮碧蘭出聲道,“睿王殿下驍勇善戰,自然是當仁不讓的最好人選,你說是吧,宋學士?”
聽到阮碧蘭這話,百里縉雲的臉色也難看了起來,如果宋珩真的敢說出百里流觴的名字,他是一定會讓宋珩好看的,他做了那麼多就是爲了將皇權緊緊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如果他真的這樣做不就是等於是將皇位交託到了老四的手上,那麼他的苦心還有什麼用處?!老四是絕對不能回到未央城的,也是絕對不能成爲將領領兵作戰的。
宋珩莞爾一笑,她看向阮碧蘭,“蘭妃娘娘倒是還記得睿王殿下的功績!”
宋珩那一句話雖說是在說阮碧蘭還記得百里流觴所留下的功績,但是這實際上卻是在暗指着阮碧蘭對於百里流觴還沒有忘情,剛剛這麼說是故意的。
百里縉雲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原本就是一個多疑的人,當初阮碧蘭欽慕百里流觴的時候便是整個金陵城之中的人都清楚的事情,現在這般一來,自然是叫百里縉雲覺得剛剛阮碧蘭是故意在他的面前提起百里流觴的。
百里縉雲回過了頭,那眼神兇惡地瞪了一眼阮碧蘭,眼神之中充滿着弒殺之氣,看得阮碧蘭腳一軟,差一點當場跪了下去,心中是越發地恨着宋珩。
“雖說睿王殿下是個很好的人選,但是最適合的人選並非是睿王殿下。”宋珩輕聲道。
“誰?!”百里縉雲伸長了耳朵,巴巴地看着宋珩道,“莫非本殿下親自領兵前往更好上一些?”
宋珩輕輕地搖頭,輕輕地吐出了四個字來,“是九殿下。”
慶曆帝也是在聽着,原本在聽到流觴的名字的時候,他的眼睛裡頭又揚起了希望的光芒,但是卻沒有想到竟然是在宋珩的嘴中聽到了這樣的一個答案,他撐大了眼睛,嘴裡面嘶吼着,吼出了一些完全叫人聽不清楚的聲音來,但是誰都知道慶曆帝是在咆哮,如果他能夠說話的話,那些個話大約便是——放肆!大膽!這樣一類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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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找回感覺了,明天努力更一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