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 微服
幸虧王老太醫提前給五郎和崔翎提了醒,白王妃的事,他們纔好提前安排。
否則,若真的到了箭在弦上的時刻,那真的是左右爲難。
將悅兒推出去吧,難免要讓她又處在風口浪尖,可若是婉拒,真的發生了人命官司,鎮南侯府定然要將袁家看成死敵。
新帝那也交代不過去。
皇室血脈稀少,正經的皇室子弟,除了新帝之外,了無一人。
在皇帝不曾誕育皇子之前,他還要指望白王妃腹中這一胎裡有個男孩兒,以作後備。
他雖是以非常手段登基的,內裡大約也害怕白王妃的孩子將來會向他尋仇,可那也是以後的事,先前他需要保證的是,就算他萬一出了意外,盛朝的江山也不會落入到他姓手中。
所以新帝對白王妃這一胎十分重視,這也是遲遲不肯叫白王妃搬出東宮的緣由。
崔翎和五郎謝過了王老太醫,眼看天色已晚,便告辭回了府。
當夜,五郎就與老太君和大郎說了這事,然後派人去尋找王老太醫那傳說中的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師弟尹力。
尹力其人,是一個傳說。
他和王老太醫師出同門,都是當年的國手劉太醫的弟子,不過王老太醫是入門的首席大弟子,而他則是年齡最小的關門弟子。
尹力性格放曠,沒有踏着師父師兄的步伐進太醫院成爲御醫,而是選擇了遊山玩水做一名鈴醫,路上遇見了需要援手的病人。就停下腳步救治。然後繼續遊山玩水。
他救過將死的病人。將無數人從鬼門關撈回來。
不過,他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從不給達官貴人看病,救治的都是平民百姓。
因此,在民間聲望頗高,被尊稱爲鬼醫,取能與死亡抗爭之意。
不過這人行蹤不定,很難捉摸。遇到了是福分,沒有遇到纔是常態。
再過兩月就是劉太醫的冥壽,尹力纔會回到盛京,王老太醫的意思是,他此刻在,未必四個月後還在,所以就該趁着他在的時候,把人給留住。
五郎辦事效率極高,所以崔翎安安心心地把這件事交給了他。
爲了不讓悅兒擔心,甚至都沒有告訴她這件事。
初三日。廉氏回孃家給利國公夫人賀壽。
因爲不是整壽,又值先皇剛駕崩不久。不好大操大辦,所以沒有請外人,只自家的孩子們聚在一塊兒樂呵一下。
所以老太君沒有過去,不過鎮國公府的禮卻去得齊整。
到了晚間,廉氏終於回來。
她興致勃勃地對宜寧郡主說道,“我大嫂也對悅兒十分喜歡,家中也恰好在給少卿張羅婚事,原本是想來問問我們這邊的意思的,又怕悅兒看不上少卿。”
袁悅兒被封了常樂郡主,又是鎮國公府的嫡長女,這身份了得。
而廉少卿雖是利國公府的出身,卻不是嫡長,嫡三子的身份和悅兒的比,差了不少。
宜寧郡主說道,“既然如此,那改日找個機會見一見吧。”
廉氏笑道,“那可是巧,正月初九是貞姐兒的生辰,到時候咱們藉着這個名義走一趟親戚,讓悅兒看看少卿如何,咱們也一塊兒參謀參謀。”
她補充了一句說道,“雖然少卿是我侄兒,可這婚姻大事,我還是更看重悅兒的意思,她若是覺得好,那纔好,她若是不對眼緣,那這事就當沒有發生過。你們也不要覺得我面上不好看,沒有的事。”
崔翎知道了這事,就問五郎,“貞姐兒生辰,那位景先生會到嗎?”
她還是有些擔心,怕悅兒的心中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樣坦然輕鬆。
那麼多年刻骨銘心的感情呢,豈能是說放下就放得下的?
那不可能。
五郎想了想,“照道理來說,沒有單獨給未婚妻子賀壽的道理,不過這回既是要撮合悅兒和廉三,想來是要請一大幫子男男女女一塊,這纔好有理由創造條件。”
他撓了撓頭,“想來是去的吧。”
這時,外頭木槿來報,“大小姐過來了。”
悅兒穿着一身鵝黃色的棉裙,在冬日裡照起了一絲光亮和粉嫩,她不好意思地說道,“五嬸嬸可是聽到三嬸嬸的話了?”
崔翎點頭,“初九日,貞姐兒生辰,說是安排你和廉少卿見一面。”
她擔憂地望着悅兒,“若是你不想去,可以和你母親直說,不打緊的。”
悅兒笑着搖了搖頭,“不,我想去。只是……”
她目光裡帶着幾分怯怯,“只是有些怕,五嬸嬸,我想叫你陪我一道去。”
五郎連忙說道,“悅兒,自己的事情總要自己面對的,你不能什麼時候都拉着你五嬸嬸一道,再說,你五嬸嬸的手掌受了傷,她這陣子不好出門的。”
他想了想,覺得自己說話有些生硬。
於是,便用更柔軟的口氣說道,“假若你以後真的嫁到了廉家,像這樣有可能會碰到景容的機會還有許多,現在你能拉着你五嬸嬸一道,難道以後各類大小事,都要拉上她嗎?”
他頓了頓,“若是你真的下定了決心,那就從現在起,學着獨自面對。當然你若覺得難以面對也行,趁着雙方還沒有見面,尋個由頭拒了也就是了。”
袁悅兒清亮的眼眸明瞭又滅,“我已經想好了,既然無緣,那就放手,好好地再尋一個如意郎君便是。”
她轉頭問道,“廉三不是最好的男子嗎?反正總要嫁人的,倒不如挑個最好的。”
就算她不能真真切切地愛上他,她也一定會是個合格的妻子。
送走了悅兒,崔翎責怪地對五郎說道。“悅兒不過是有些害怕。還不夠堅定。希望我在身邊陪着她,心裡好有個底,你又何苦將話說得那樣重?”
看着悅兒那茫然失措的小模樣,她都心疼了呢。
五郎卻道,“悅兒總要出嫁的,咱們陪不了她一輩子。就算這次和她一起面對了,那麼下次呢,下下次呢。她總要有機會學着成長的。”
他輕輕呼了口氣,“那個景容,我後來派人查過,倒真是個不錯的男子,雖然出身低了一點,但勝在才學出衆。不過,他和廉家的貞姐兒是娃娃親,這門親事定了許多年了,早就彼此認定,沒有別人插.入的縫隙。”
莫說悅兒只是一廂情願。就算真的兩情相悅,這段感情也不容於世。
那後果太過慘烈。還是及早避免的好。
五郎見崔翎面上不忍,便又說道,“正如三嫂所說,廉三怕是盛京城裡青年才俊中最佼佼者了,若只是爲了景容的緣故,與這樣好的男子錯之交臂,將來悅兒也一定會後悔莫及的。”
他嘆一口氣,“所以,我纔沒有多說什麼,只看初九日悅兒自己的觀感吧。”
夫妻兩個又嗟嘆一回,這才熄燈相擁而睡。
到了初九那日,崔翎親自送了悅兒到二門處,低聲囑咐了好幾句,這才戀戀不捨地揮手道別。
廉氏淬了她一口道,“瞧你,這做的什麼樣子,悅兒是去相看郎君的,也不是羊入虎口,咱們利國公府也不是龍潭虎穴,你擔心個什麼勁?”
她故意摟着悅兒說道,“悅兒可不要被你五嬸嬸嚇怕了,跟着三嬸,今兒好好樂呵一天。”
崔翎當然知道廉氏是在開玩笑,便也不再多說什麼,目送她們的馬車離開,這才轉身回自己的院子。
誰知道纔剛走了幾步,忽然聽見身後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你的手怎麼了?”
崔翎一驚,,忙轉過身去,看到一張傾城絕世的面容,正是當今皇帝。
她連忙福身道安,略顯驚訝與惶恐地回答,“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勞皇上掛心,卻是無礙的。”
雖然左手掌並沒有骨折,可因爲軟組織挫傷卻腫得老高,加上掌心處被地面刮破,傷得挺不好看,所以每日上過藥後,崔翎就讓五郎將手掌用紗布包紮起來。
看起來便像是厚厚的糉子,挺明顯的。
皇帝眉心便是一蹙,目光停留在手掌上不放開,若有所思。
崔翎被他看得有些不大自在,便勉強笑着說道,“皇上微服私訪,是來找大哥的,還是找五郎?”
她臉上的表情有些訕訕的,“大哥應在聚英堂,五郎在家抱孩子。”
皇帝靜默不語,半晌說道,“年節裡朝中無事,我在宮中怪寂寞的,往年總是五郎陪着我一起瞎聊,今兒連石小四都沒有空閒了。”
他頓了頓,“我悶不住,便來袁府瞧瞧,看看五郎在做什麼。”
崔翎心下的弦略鬆,臉上露出瞭然的微笑,這一次,笑容裡少了緊張,多了幾分輕鬆。
她說道,“原來是這樣啊,聽說沐陽伯身子有些不好,石小四這個長孫每日都要侍奉在牀榻前盡孝呢,這些日子他可沒空出來玩。”
頓了頓,她這纔想起要先請人進去,便忙道,“既然是來尋五郎的,皇上還請這邊走。”
好在二門上也有引路的小廝,崔翎出來送悅兒時也是浩浩蕩蕩帶了不少婆子丫頭。
所以她和皇上雖然走在前頭,但後面跟着一大羣人呢,也算是避了嫌。
這一路走着,一向沉默寡言的皇上竟出奇的話多,從老太君的身體談到了一對雙生兒女的教養,再到最近有否煮食什麼新菜,這問題層出不窮。
君臣有別,雖然崔翎覺得這些話無聊得緊,可人家皇上問了,她也只好回答。
就這樣一路說說,便到了五房的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