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我不信,我的孩子這麼薄命(二更,必看)
轉眼之間,原本喜氣洋洋的屋內,氣氛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孩子在榻上痛苦地啼哭,哭得一屋子的人都揪碎了,任憑他們戰場上何等驍勇,權場上何等‘精’明,此刻對着這小小的嬰兒,卻沒有一個人有辦法。
燕北羽將孩子抱起,他怕她再哭,卻又怕她不哭了,一覺就睡着再不醒來燔。
這一生,從未像此刻這般絕望無力,眼睜睜看着這個孩子在懷裡危在旦夕,自己卻無能爲力窠。
“少主……”孫嬤嬤看着他眼中從未有過的悲慟與無力,陣陣揪心。
燕北羽抱着孩子取了厚重的鬥蓬,對邊上的賀英道,“備馬,把‘奶’娘帶上。”
“你要幹什麼?”龍靖瀾看他準備出‘門’的樣子。
“去北齊,找晏家的人。”燕北羽一邊說着,一邊拿着孩子的包被又給她裹了一層。
“少主,不能去北齊。”孫嬤嬤驚聲道。
北齊王有多想要他的命,他去了不是送死嗎?
龍靖瀾看了看他懷中的孩子,冷靜下來說道,“來不及了。”
且不說晏九有沒有辦法救這個孩子,先前她毒發才短短几日便險些‘性’命難保,寶珠想盡了辦法才勉強撐了二十天,這個孩子在孃胎裡中了蠱毒已經是數月時間,剛剛出生又這麼小,根本沒有內力護身,哪裡能撐到他們到北齊。
“我不能讓她在這裡等死。”燕北羽扭頭朝還愣在一旁的賀英喝道,“還不去!”
她十月懷胎,飽受分娩之痛,好不容易纔生下這個‘女’兒,如今又要承受喪‘女’之痛,何其殘忍。
賀英咬了咬牙,快步出了‘門’去備馬。
龍靖瀾斂目吸了口氣,道,“你去吧,這裡我會照應的。”
她也知道其實根本沒有辦法再救這個孩子,可是要這樣眼睜睜地看着她在這裡死,他們誰也做不到。
燕北羽來不及再回房去看那人,抱着孩子便了‘門’。
他何嘗不知道希望渺茫,可要他眼睜睜看着這個孩子等死,他做不到。
老天爺已經很眷顧他們了,生生死死都走過來了,也許……也許也會眷顧他們的孩子,給她一線生機。
龍靖瀾和羅蘭送出了漪園,看着一行人消失在大雪茫茫的深夜,久久站在雪中沒有回去。
“大師姐,你說……孩子還會活着回來嗎?”羅蘭哽咽地問道。
她纔剛剛出生,她還那麼小,老天爺怎麼捨得讓她承受這樣的痛楚。
龍靖瀾久久地沉默着,他們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卻又都在心底期待着那一絲微弱的希望,能讓這個孩子得以生還。
“天亮了謝師姐醒來,我們怎麼跟她說啊。“羅蘭嘆了嘆氣道。
龍靖瀾轉身進了漪園,回了謝詡凰的寢居,站在‘牀’邊出手點了她的睡‘穴’。
“龍大人,這……”孫嬤嬤看着,無奈嘆了嘆氣。
“在他們回來之前,先讓她睡着吧。”龍靖瀾道。
如果讓她醒着,她們怎麼向她解釋燕北羽和孩子都不在的事,不管怎麼編織謊言,她都會懷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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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太瞭解燕北羽的稟‘性’,如果不是孩子有了什麼棘手的事,他不可能這個時候丟下她,帶着孩子離開江都。
她剛剛生產,身體虛弱不堪,知道這樣的事,哪裡還肯安心休養,事必一定會自己也追着去,這天寒地凍的,哪是她能出‘門’的時候。
漪園,在白天與黑夜之間‘交’替,謝詡凰一直沒有醒來,園中也一直靜寂得連說話的人都少了,都在默默地等待着來自遠方的消息。
燕北羽一行人一路向北,雪越來越大,風吹在臉上刀割一般的疼,卻也抵不過此刻心如刀絞的痛。
三天三夜,一行人終於到達邊境的雲州,賀英咬了咬牙,開口道,“少主,不能再走了。”
燕北羽卻恍若未聞,繼續策馬趕路。
賀英快馬加鞭追上他,嘶啞着聲音吼道,“她一天都哭了,已經來不及了。”
之前兩天,孩子還會哭,‘交’給‘奶’娘也還啃吃‘奶’,今天一天都沒有一點聲音。
一
個纔出生幾天的孩子,怎麼可能一天都不哭一聲,他早就察覺了,只是不忍出聲告訴這個人這個殘忍的事實。
“馬上就到北齊了,很快就會有人救她。”燕北羽乾裂的‘脣’喃喃自語道。
“她已經死了!去了也救不活了!”賀英大聲朝他說道。
如果這個孩子還有氣,他也絕對不會反對再到北齊去,可是現在孩子已經死了,他們再去北齊又有什麼用,反而會讓他身陷險境。
“沒有,我的孩子沒有死!”燕北羽緊緊抱着懷中的孩子,繼續趕路。
可是,他座的馬匹在雪中跑了三天三夜,也已到達了極限,跑出了沒多遠便倒了下來。
燕北羽從馬上躍下,將賀英趕下馬,上了他的馬繼續往北走。
賀英看着雪中一直不肯面對現實的人,追上去朝着他道,“少主,孩子已經救不活了,你再去北齊有個三長兩短,你讓王妃怎麼辦?”
燕北羽緩緩勒馬停了下來,久久佇立在雪中,卻始終不敢去掀開襁褓再去看一眼已經永遠沉睡的‘女’兒。
賀英上前拉住了馬疆,勸道,“少主,你已經盡力了,這個孩子沒有了,將來總還會有的,王妃還在等着您回去呢?”
燕北羽下了馬,北風吹開了孩子頭上的襁褓的一角,原來紅紅的小臉已經一片死灰,雪落在她的臉上,那麼的涼,她也沒有哭鬧一聲。
北齊遙遙在望,他懷中的‘女’兒,卻永遠停止了呼吸。
他麻木的‘腿’一軟,絕望地跪坐在了雪地裡,仰頭絕望地狂吼,聲聲撕心裂肺。
他要怎麼回去,他要怎麼回去告訴她,他們的‘女’兒……已經不在了。
一年前的冬天,他在雲州接到了她回來。
一年後的今天,還是這樣的冬天,他在雲州送走了他們初生的‘女’兒。
賀英站在他身後,看着雪落了他一身,卻也不知該上前再勸什麼了。
在經歷第一個孩子未出生的夭折,已然讓他滿心遺憾。
他是多麼盼望着這個‘女’兒的出生,在這個孩子出生的那一刻,他從屋裡出來的時候,眼中是何等的喜悅和驕傲。
可就那麼轉眼之間,老天又將他的喜悅推向了地獄般的絕望深淵。
風越來越冷,雪越來越大,跪坐在雪地裡的那人一動不動,緊緊地抱着懷中已經再沒有一絲氣息的孩子。
這麼多年,那兩個人一個蟄伏人下,一個歷經死劫歸來,好不容易走在了一起,以爲這已經走了過生命中的所有磨難,他們如同尋常的夫妻一樣,希望有一個他們的家,有他們的孩子。
只是,這樣再平凡不過的願望,對於他們卻是這樣的艱難。
“少主,孩子……葬了吧。”賀英上前道。
燕北羽低頭看了看懷中已經沒有呼吸的孩子,斂目道,“回江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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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把她留在這麼冷的地方,讓她孤零零的一個人。
賀英沒有再強救,早已經讓人去了就近的驛館換了馬匹等着,一行人回到江都,江都的大雪已經化了。
一行人在三天後的清晨回到江都,龍靖瀾看着趕到了前廳,朝着賀英問道,“孩子怎麼樣了?”
賀英嘆息着搖了搖頭,道,“到了雲州就已經……”
他沒有說出那個,所有人都害怕的字,但龍靖瀾已然心知肚明。
她就知道,一定挨不過三天的,卻還希望會有個奇蹟。
只是,這世上從來都沒有那麼多的奇蹟。
“少主呢?”孫嬤嬤問道。
“到了江都,他帶着孩子一個人走的,沒讓我們跟着。”賀英如實說道。
“可是現在,這件事要怎麼告訴王妃?”孫嬤嬤望了望龍靖瀾,嘆息道。
總不能,一直這樣讓她睡下去,而不讓她知道孩子的事。
“等燕北羽回來再說吧。”龍靖瀾道。
這件事,不管是要繼續瞞着,還是要告訴她真相,本就不是她所能做主的,她也不敢做那個主。
她已經失去了太多的
親人,如今又失去了剛出生的‘女’兒,這樣殘酷的真相,她無法向她開口啊。
一行人回了寢居,沉默地坐着,等着最後的那個人回來。
燕北羽帶着孩子去了寺廟,讓廟裡的人給孩子超度,纔將她葬在了江都外的山上,與漪園遙遙相望。
他親手挖了墓地,親手將她葬了,幽幽說道,“孩子,是我對不起你和你娘,沒有好好護着你們,才讓你們母‘女’兩都接連受害。”
但是,所有害了你的人,總有一天會爲你償命的。
他是多想看着這個孩子長大,看着蹣跚學步,咿呀學語,卻不想能陪着她的時間竟是這樣的短暫,短暫得都來不及讓她好好看一眼這個世界,就永遠地離開了。
寒風蕭蕭,冰冷刺骨。
他一個人坐在小小的墳塋邊,望着遠方的江都城,他竟不敢回去。
他不知道要怎麼去見那裡的那個人,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向她開口,他想說謊騙她這個孩子還活着,可是要編一個能騙過她的謊話太難了。
日暮黃昏,龍靖瀾和賀英帶人找到了山上,看着頹然坐在那裡的人,一時爲之心酸。
龍靖瀾等了好一會兒,上前道,“行了,也該回去了。”
既然一切已經無法挽回,日子總還要過下去。
“她怎麼樣了?”燕北羽問道。
“我點了她睡‘穴’,現在還睡着。”龍靖瀾坦言道。
燕北羽起身,連日的奔‘波’,加之‘腿’都凍得麻木,起身沒站穩一個踉蹌。
“少主。”賀英眼疾手快將人扶住了。
他入天機閣這麼些,還是頭一回見到這個人,這麼疲憊和悲慟。
燕北羽站穩便揮開了他的手,一步一步朝着山下走去,語聲沉冷而肅殺,“賀英,讓天機閣的人再到燕京,我要鄭太后……有生之年都飽受蠱毒之痛!”
他原想,待殺回燕京,由他親自了結他們。
如今想來,那都太過便宜他們了,她們母‘女’所受過的苦,他定要她承受到死的那一天。
“是。”賀英利落地回道。
龍靖瀾走在最後,望了望山上那座小小的墳塋,突地又一次想起師公說的話。
難道,她讓她留在江都,真的做錯了嗎?
她以爲,這是惡夢的結束,卻不知一切纔剛剛開始……
一行人回到漪園天已經黑了,燕北羽回了寢居暖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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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嬤嬤,給王妃備些吃的吧。”
“已經備着了,一會兒就送過來。”孫嬤嬤低聲回道。
說罷,便帶着人去廚房準備傳膳過來。
他撩開簾子進了內室,靜靜地在‘牀’邊坐了下來,看着還沉沉入睡的人,一次又一次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只是,一想到那個已經的夭折的孩子,悲慟便無孔不入,讓他無所適從。
“少主,晚膳備好了。”孫嬤嬤帶着人,將晚膳送了進來,放好了又悄然退了出去。
燕北羽伸手解了謝詡凰睡‘穴’,起身到桌邊盛了湯端到了‘牀’邊,慢慢地吹涼。
謝詡凰從漫長的夢中醒來,看到坐在‘牀’邊的人愣了愣,“你怎麼了?怎麼看起來這麼累?”
“沒事,政務太多了,沒睡好。”他說着,一手扶着她坐起來些,“快吃點東西。”
謝詡凰就着她喂來的湯喝了兩口,問道,“孩子呢?沒哭沒鬧嗎?”
“沒有,她很乖。”燕北羽忍忍陣陣刺心的痛,笑着說道。
“讓孫嬤嬤抱進來吧,我想看看她。”謝詡凰笑了笑,說道,“到現在都還感覺自己做夢一樣,竟然都有了個‘女’兒。”
她說着,眼底全是初爲人母的喜悅。
“先吃飯。”燕北羽道。
她也確實是餓了,沒有再追問下去,安安靜靜地喝完了他喂的湯。
“還想吃什麼?”燕北羽問道。
“都行,今天餓得好厲害。”她皺了皺眉嘀咕道。
燕北羽又到桌邊給她端了魚‘肉’粥,喂着她吃了一大碗,直到她搖頭說吃不下了才停下。
“我吃好了,你帶孩子進來。”謝詡凰着急地說道。
燕北羽到桌邊放下了碗,並沒有出去,回到了‘牀’邊坐着,說道,“孩子生病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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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不是都還好好的,怎麼會生病?”謝詡凰說着,便準備起身下‘牀’自己去看。
她並不知,自己那一覺就睡了六天。
燕北羽扶住她,解釋道,“孩子生下來體弱,我師父‘精’通醫術,昨夜來了江都,將孩子帶走了,說等治好她了就送回來了。”
他盡力以最誠摯的神情說着,想讓相信這個謊話。
也許,日子長了,她對孩子的念想沒有那麼深了,再知道真相,也不至於那麼難以接受。
“帶走了?”謝詡凰皺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似是想求證什麼。
“你生產完太累了,一睡都睡了好些天了,所以沒來得及告訴你。”燕北羽笑了笑,說道。
“你師父在哪裡?那麼小的孩子,他怎麼帶?萬一……”謝詡凰無數的擔憂涌上心頭,一刻也待不住了。
“我讓‘奶’娘她們都跟着去了,不會有事的。”燕北羽看着她着急的樣子,心中更痛。
“既然他能治,爲什麼不留在江都,非要帶走了……”謝詡凰一連串的疑問,讓她越想越難安心。
孩子出生她纔看了那麼一眼,就被人帶走了,這讓她怎麼接受。
燕北羽幾近詞窮,卻強自鎮定道,“你現在身子還弱,先好好休養,等休養好了,我們一起去看她。”
“當真?”她望着他問道。
“嗯。”燕北羽點了點頭,起身道,“我讓大夫進來給你請脈。”
他一背過身去,眼中已滿是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