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鄭敏和孩子都睡着了, 明潤卻睡不着了。
他看鄭敏反應激烈,就把話咽回去一半。其實,還有些事, 他沒告訴妻子, 皇后抱着孩子去太后宮裡的路上, 跟他說了一路的話。
“小叔, 你……”
明潤趕緊拱手, “皇后娘娘,我不是皇家的人了。”
“又沒外人,怕什麼。這孩子一看就像皇家的人, 天庭飽滿,地閣方圓, 而且跟我那剛去的孩兒長得也像, 到底是兄弟, 長相都相近的。”
明潤聽着這話,奇怪得很。
“你知道嗎?”皇后抱着孩子, 目光柔和得都快滴出水來,“我孩兒去了,過頭七的晚上,託夢於我,說母子緣分未盡, 他捨不得走。我去追他, 他就不見了。”說到這裡, 皇后的聲音帶着悲慼。
可是, 很快她又高興起來, “可是第二天,就有人告訴我, 鄭家請了穩婆,鄭小姐生了兒子,據穩婆說,孩子十分健康,臉色紅潤,頭髮烏黑。我就想着,莫非是我孩兒捨不得……”
“娘娘,”明潤聽着十分不對,趕緊打斷,“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是心頭想,做不得數的。而且,我聽說夭折的孩子是被天神看中,上天去做仙童了。皇子如今位列仙班,娘娘還是莫要太過思念,讓他走得不安。”
“是嘛……但願如此。……我魔障了,安樂侯莫要笑話。”
……
皇家再沒有傳喚過康兒,鄭敏和安樂侯每天過着,養花、做畫、練武、養兒的逍遙小生活。鄭大將軍含飴弄孫,連兵部請都不去,告了長期病假。
一年過去,康兒都一歲了,會自己走路了。
這天,花園裡來了個故人。
安樂侯一看見來人,就翻白眼,“你怎麼跑回來了。”
“母親病了,我告假探望。也過來看看師傅和敏兒。”來人微微笑。
“哪兒有你的師傅呀?還有,敏兒不是你該叫的。以後叫縣主。”安樂侯想着怎麼把這討人厭的東西攆出去。
“陳嶽,你來了。聽說你升了五品,可喜可賀。”鄭敏聽說來客,牽着孩子過來了。
陳嶽抱起孩子,“這是個好孩子,真結實,叫康兒是嗎?”
“康兒,下來,別累着客人。”安樂侯看着陳嶽抱着自己的兒子跟自己的老婆說話,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康兒聽父親的話,就要掙扎下來,陳嶽把他放下,回頭問鄭敏,“我說過,我要入贅,敏兒可還記得?”
安樂侯嗤笑,“你不覺得來晚了嗎?娘子已經成婚了。你要麼下輩子再來?不對,下輩子也沒你的份兒!”
陳嶽看見安樂侯臉色不好,心裡就高興了。天知道,當他在邊關知道,鄭敏爲了破鳳命自殘,心裡多難受。又知道先帝五皇子竟然除族入贅,心裡的震撼無以復加。
“成婚了又如何?敏兒也可以試試兼祧兩房。”陳嶽是故意跟安樂侯槓上了。
“什麼?兼祧兩房?誰?你說敏兒?”安樂侯腦子轉不動了。
陳嶽微笑着跟鄭敏說,“你可以招個女婿繼承你鄭家。同時,也嫁給我,我們的孩子姓陳、姓鄭都依你。”
鄭敏問,“女人兼祧兩房?”
“有何不可?”陳嶽依然微笑。
安樂侯問,“一女二嫁?”
陳嶽下巴一擡,“爲何不能?”
“滾你孃的蛋!”安樂侯被陳嶽的奇思妙想氣壞了,一記老拳伺候。陳嶽心裡的苦楚也要發作,兩個人就打起來。
鄭敏把孩子交給奶孃,把旁邊的掃帚拿過來,衝兩人一掃,“都給我住手!”
安樂侯鼻青臉腫地坐在院子裡,鄭敏好笑地看着他,給他擦臉。
而陳嶽就獨自一個走在回家的路上,隨從讓他上馬,他都不願意,就在京城的街市上走,哪怕來往的人看着他臉上的淤青,露出驚訝的表情,他也不在意。
就這樣,一直走回家。
昨天歸家,他才知道,他母親也沒什麼大毛病,只是想讓他成婚,想抱孫子了,才把他騙回來的。
他請了一個多月的假,母親希望他成婚,而且最好調回京城,別再去邊關了。
陳嶽沒接話,問起鄭家的情況。他母親勸他,“鄭家小姐已經成婚了,招贅了先帝的皇子,多麼體面。你就不用再想了。你該多位母親想想,我也需要兒媳爲我操持這個家,我也想要孫子。人都說鄭康長得結實,眉眼也好,一年到頭,都不見生病,我聽了很羨慕呢。你也該放下了,該有個孩子了。”
陳嶽聽了,就想去看看鄭敏的孩子,果然是個好孩子。他在鄭家說的話,其實只是玩笑,他心裡氣安樂侯算計他,把他調到邊關,自己跑去招贅了。可他也知道,錯過了就是錯過了。說什麼都晚了,人家孩子都有了,可是,他並不想成親,也不想留在京城。
母親每天唸叨,還請年輕姑娘到家裡來,陳嶽只好躲出去,躲了兩天後,陳夫人無計可施,又上了鄭家的門。
“陳夫人讓我勸說陳嶽續絃?這,您家的事我不好管的。”鄭敏抱着孩子,不大理會陳夫人。
陳夫人突然跪下了,鄭敏趕忙把孩子放下,去拉她起來,可陳夫人就不起,“鄭小姐,縣主,您行行好吧,我兒只聽你的話,你是他恩人,你救過他,你跟他說的,他會照辦的。你如今生活美滿,他還形單影隻,你勸勸他吧。我一個人活着,兒子不在身邊,丈夫出家了,兒媳走了,孫子也沒有,就當可憐我這老太婆好了。”
“你起來吧,我有辦法讓陳嶽成婚。”旁邊的安樂侯抱起兒子,說了一句。
“真的。”陳夫人驚喜。
“真的。”安樂侯衝她點頭。
安樂侯行動迅速,當日就讓人到處找陳嶽,終於在一個酒樓堵住了獨自飲酒的陳嶽。陳嶽連禮都懶得給他行,淡淡地說一句,“不請自來,喝一杯吧?”
安樂侯坐下,“喝一杯可以,不過,我要說清楚,不請自來的不是我,而是你孃親。”
“我娘?”陳嶽端着酒杯的手頓住。
“你娘剛纔跑去我家下跪,讓我媳婦兒勸你續絃,不然就不起。把我媳婦兒爲難的。”安樂侯自斟自飲了一杯。
陳嶽想了想,“瞎說,不可能,我娘好歹也是做過國公夫人的,去你家下跪,斷無可能!你又算計我,就像當年一樣。仗勢欺人!”
“當年?當年你知道什麼呀?我算計你?算計你的是你親孃。她不想讓你入贅。”安樂侯把當年的事說了,鄭敏答應不說出去,他可沒答應。況且不下一劑猛藥,陳嶽說不定還不死心呢。不然,他爲什麼拖着不成親,也不要孩子?
在明潤的眼裡,陳嶽又可憐又可恨。
想乘虛而入?門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