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娘頭上蓋着喜帕子,除了眼前一片紅影瞳瞳,別的什麼也看不見,墨娘便支棱着耳朵細細聽着旁邊的動靜。
喜娘在走過的地上和轎子裡撒谷豆,喜娘喚她上轎子,喜娘將花轎的簾子放下。
在花轎裡坐穩,墨娘放開神識,知道四周再沒人會看到轎子裡的自己了,她方纔掀開蓋頭的一角,藉着花轎的簾縫好奇的向外打量。
城主府門口的人着實不少,這大婚的陣仗看起來擺的還挺大的。
白羽穿着一身大紅的喜袍騎在一匹賽雪白馬上,正低頭跟一個胖乎乎的老頭笑着說着話。
不多時爆竹聲起,噼啪聲過後,迎親隊伍迴轉。
隊伍沒有走來時的那條路,而是繞着城往將軍府行去。這個說道在喜娘嘴裡叫“不走回時路”。寓意夫妻好合,不再回頭的意思。
這路一繞,行程就遠了,墨娘百無聊賴的盯着轎子簾兒的縫隙往路兩邊看去。
路上的百姓並不多,可轎子過處,百姓都齊刷刷的矚目行禮,那道路兩側的樹木繁茂枝椏,也都掛滿了喜氣的紅綢。
“感覺還真不錯。”墨娘嘴角上揚,眼中閃着歡快的光。
半個時辰後,轎子到了將軍府。
一切按部就班,白羽踢轎門,請墨娘下轎,喜娘又將一方紅綢子塞進了墨孃的手裡。
墨娘順着紅綢子往那邊看,便看見紅綢的中間一個大大的結,結的另一側正攥在白羽手裡。墨娘下意識的抓緊了手中紅綢,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跟着白羽進了大堂。
第一次成親,還真有些忐忑。
贊者俱在,只是高堂之位是空着的。
隨着贊者的唱和,墨娘跟白羽開始拜天地。
三拜之後,墨娘被引入了後堂喜房,白羽則依舊留在前面招待客人。
喜娘推開新房的門,拉着墨娘到了牀邊,一邊往牀上撒穀物,一邊說着祝福的話,好不容易她手裡的穀子撒完了,墨娘以爲自己可以休息了,可這喜娘還杵在牀邊那裡紋絲不動。
“咦?”墨娘摸不着這喜娘在幹什麼,便想掀開喜帕一角看一看。
沒等她伸手掀帕子,手便被立在身後的一個侍女按了下來,侍女將兩個金豆子遞到墨娘手裡,低聲說道:“這是打賞喜娘的。”
墨娘聽着侍女聲音耳熟,可也沒往細了想,便趕快將手裡的金豆子遞給了站那挺屍的喜娘,喜娘接了豆子,瞬間滿血復活,嘴裡吉祥話一飄,轉身往門外走去:“祝貴人鸞鳳和鳴早生貴子,新娘子可先歇歇,新郎還要晚些才能回來。”
喜娘走了,墨娘便一屁股坐到了喜牀上,牀上被喜娘撒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這會兒硌着屁股疼。
“墨姑娘,桌上有糕點,可先用些。”又是那侍女的聲音,墨娘越發覺得這聲音耳熟,神識一放,便曉得這侍女居然是自己從城外撿回來的那個帶着孩子的龍娟。
龍娟這會兒已經洗去一身塵土,人精神了不少,分明的五官倒看出有幾分姿色來,一身青色的侍女服穿在她身上,讓她立刻從村野山婦變成了乾淨利落的大丫鬟。
龍娟扶着墨孃的胳膊,將她引到了窗邊的小几旁,打開小几上的食盒,端出兩盤點心來:“墨姑娘早上定是沒有吃東西,先墊上點,我去給姑娘倒茶。”
墨娘將喜帕半掀,臉露了出來,抓起桌上的糕點就開始吃。
“墨姑娘……”那龍娟看墨娘這樣,想說點什麼,可終究沒有開口。
龍娟沒開口,墨娘卻開了口:“我不是讓你住在這將軍府的麼?你怎的還當起侍女來了?”
龍娟聞言臉上露出一抹溫和的笑:“我這兩天琢磨着,逝者已逝,生者還要活,便主動央求了王將軍,讓我做一名將軍府邸的侍女。”
“哦。”墨娘點了點頭,這是好事,看龍娟現在的樣子,她以後一定會過的好好的。
吃完糕點,喝了些茶,墨娘便揮手將龍娟跟別的侍女一起遣出了屋,這會才過午時,離白羽回來還有好久,墨娘盤膝坐在地上開始修煉起來。
轉眼間日落西山,夜色籠罩。
“墨姑娘?”龍娟在門口鐺鐺鐺的叩門:“前院酒席已散,白將軍正往這來。
聽見龍娟的聲音,墨娘從入定中醒了過來,她站起身來三兩步走到門口,伸手將門打開,便看就龍娟提着一盞燈籠佇立在門口。
夜色已濃,可院內卻到處掛着紅紅的燈籠,整個將軍府被照的亮如白晝。
“將軍喝酒了麼?”墨娘問龍娟。
“喝了,不過不多,聽說是戰事緊急,兵將都要少飲。”
墨娘蹙了蹙眉頭,看了眼天色,不喝酒吃個飯也能吃這麼久?
龍娟見墨娘不說話,只得出聲催促道:“將軍馬上就要過來了,墨姑娘還是戴好喜帕,坐到喜牀上去。”
墨娘點了點頭,轉身進了屋,規規矩矩的往牀上一坐,將喜帕往下一拉,那喜帕上不知所謂的刺繡便露了出來。
不多時,白羽便行到了婚房門口,他伸手撫上了門,輕輕一推。
隨着門吱嘎一響,墨孃的心揪了起來,手心也開始往外冒汗。
“不就是洞個房解個毒麼,緊張個什麼勁兒。”墨娘一邊給自己打氣,一邊探出神識,想看看這進了房間的白羽在幹什麼。
白羽正手持火摺子,一根一根的點亮屋裡各處角落的龍鳳喜燭,隨着他的動作,燭光次第而起,整個屋子亮堂了起來。
墨娘呼出一口氣,穿着紅色繡鞋的腳往裙子裡縮了縮。
白羽點完喜燭,回身關了門,便走了到牀前。
白羽望着墨孃的神情深情專注,又帶了一絲無奈,墨娘被這目光瞅了有點尷尬,便忙收回了外探的神識,低下頭藏在喜帕下,裝什麼都不知道。
白羽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坐到墨娘身側,好半天,白羽才伸手緩緩的掀開了墨孃的喜帕。
喜帕掀開,目光落到了墨孃的臉上。
墨娘梳了高高的雲鬢,額邊貼了花細,襯得臉部線條越發柔美了起來,因爲化了新娘子妝,脣色顯得鮮紅欲滴。
白羽眸子中閃過一抹驚豔。
若說往日的墨娘給人的感覺好似不食人間煙火般清麗脫俗,今日換上一身大紅又畫了新娘子妝容的墨娘,給人的感覺便如盛開的牡丹一般美的熱烈灼人。
墨娘有些侷促,這洞房說起來簡單,一閉眼一睜眼就過去了,可這等待洞房的時間可真是難熬。
墨娘瞬間明白斬立決跟秋後處決差在哪裡。
搖了搖頭,墨娘甩開一腦子亂糟糟的想法,提起氣梗着脖子看向白羽:“來嘛?現在?”
“……”白羽瞬間從驚豔中回過神來,語氣淡淡的:“先喝合巹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