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娥強忍着淚,小步奔回。千衣師太怒哼一聲,伸手解了穴道,遙向江南,道:“你雖救了我,但畢竟正邪不同,日後莫要撞在我手裡。”
小江低聲道:“原來就是她們。”他轉過身高聲道:“我大哥既然能救你,即便是撞在你手裡又如何?”李雪娥怒道:“臭乞丐,你不也落在別人手裡嗎?這戴斗笠的瘋子哪裡是我師父的對手,哼,即便是我大師姐也打得過他。”
小江看着吳悅,皺眉道:“這醜女人就是你師姐,嘿嘿,你這麼醜的女人去作尼姑當真是最好的出路,要是不作尼姑,怎麼嫁得出去?”他指着李雪娥道:“你作尼姑當真是屈才了,你這樣的女人,就應該去杭州翠雲樓裡掛個牌子。”
李雪娥一愣,道:“什麼?”
小江哈哈大笑道:“這你都不知道?掛個牌子就是••••••”
忽聽“嗤嗤”兩響,吳悅手中的筷子已激射而來。
小江慌忙住口,伸手欲接,哪知筷子卻忽地一沉,分別擊中他左右肩。雖不甚疼,卻也沒了面子,起身道:“來來來,醜尼姑,我們大戰三百回合。”
他知道他敗了,江南定會替他出頭,哪知江南卻扔出一錠銀子,大步走了出去。
小江一愣,一面走一面叫道:“你們莫走,等着,我馬上回來,打得你們滿地找牙。”他已追上了江南,道:“大哥,我們怕她們作甚?”
江南沉聲道:“莫要惹事,不然你就回丐幫去,別跟着我。”
小江只得住口,心中卻又不甘,回頭看李雪娥囂張的勢焰,怒得只咬牙。擡頭見一位公子哥路過,走路似是一隻螃蟹,滿面紅光,正是飲酒欲醉未醉的模樣,他靈機一動,上前低聲耳語一陣,那公子哥大喜,偏偏倒倒走進客棧,到了李雪娥跟前。
小江拉住江南,道:“有好戲看了。”
那公子哥不知和李雪娥說了什麼,只幾句話之後便見雪娥的手打在那公子哥的臉上。那公子哥先是一愣,隨即大怒,奔出門大聲叫嚷。他本是這小鎮上的富家公子,這條街上的米鋪面鋪多半都是他家的產業。米鋪面鋪裡的夥計見他們的主子叫嚷,便都持了木棒扁擔奔了來,將客棧圍得水泄不通。
江南瞪着小江滿是得色的臉,道:“你說了什麼?”
小江嘻嘻一笑,道:“我只說那個姑娘是杭州翠雲樓的頭牌,想要和此處的有錢人家做幾樁生意,只要出二十兩銀子就可和她共度一晚。”
酒醉的男人見着姿色一般的女子也會驚爲天人,更何況李雪娥本就長得清新脫俗。這公子哥一看,哪裡還把持得住,當即上前準備拉李雪娥上他家去。
江南輕聲一嘆,道:“走吧,也管不住你。”
小江大步跟上,一面叫道:“管得住的,管得住的。”一面又回頭,只見那些個夥計已經在客棧內大打出手,雖然看不見裡面的情況,但聽見呼哧聲此起彼落,打得一定精彩,他高興得直拍手,走路也一蹦一蹦的。
小江的人閒不住,嘴也閒不住。
“大哥,你還戴着斗笠作甚?這裡都沒有人。”
“你不是人?”
“我是說別人。這裡都沒有別人,還戴着做什麼呢?又不怕人認出來。再說了,你的身份遲早要教天下人知道,何不此刻昭告天下,將你的身份說個清楚明白。”
“閉嘴。”
“好嘛,那我不說身份了。你看你這頂斗笠,顏色黑,樣式醜,真不知道你是哪兒買的。我看要是下雨,估計派不上用場。”
六月的天,就像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
小江批判完江南的斗笠不久,開始下起了小雨。
小江大聲笑着:“難得淋淋雨,可以長高,可以幫我洗澡,大哥你何必呢,還是把斗笠摘下來吧。你的頭髮估計也有好久沒洗了。”
雨越來越大。
小江皺了眉:“這狗屁老天爺,連江大爺都敢欺負,唉,大哥,你的斗笠在哪兒買的?我也應該買一頂。”
“你不是說它醜麼?”
“有嗎?你看這斗笠,顏色如碳一般,代表着神秘,代表着莫測高深,正如大哥您一樣。這樣式精巧,您看,大小適中,剛好將您的身子蓋住。唉,這麼好的斗笠,上哪兒找去?”
江南手一指,道:“那兒。”
那是一張寬大的芭蕉葉,在雨點的擊打下一晃一晃的。
於是這張芭蕉葉就成了小江的“斗笠”。
大雨,深山,古道。
本是該無人行走纔是。
卻偏偏有一人撐着一把橘黃色的油紙傘緩緩走來,身材婀娜多姿,腳步輕盈,生怕地上的泥濘打溼了她的一雙淡黃色的繡花鞋和鵝黃色的長裙的下襬。
她睜大了眼睛看着戴着黑色斗笠,穿着黑色衣服的江南和一身破爛乞丐衣,頂着芭蕉葉的小江,噗嗤一笑,這一笑,迷得小江失魂落魄,柔聲道:“這深山老林裡有壞人的,姑娘還是和我們結伴而行吧。”
女子臉頰一片紅暈,道:“那我怎麼知道你們是不是壞人?”
女人最美麗最迷人的時刻,就在因羞澀而臉頰泛紅之際。
小江更是癡了,道:“我不是壞人,我哪裡是壞人呢。我這輩子••••••嘻嘻,就從沒幹過壞事。”
女子嫣然一笑,道:“你真有趣。”
當一個女子跟你說你有趣時,八成是她已經看上了你。
小江當然是懂得這個道理,於是他扔掉了頭上的芭蕉葉,小步上前,右手捏着衣角,輕輕地擺了下頭,故作羞澀,道:“我可否與你共撐一把傘?”
女子笑得更可愛,道:“好啊,我正愁撐傘太久而手痠呢。”
小江走得更近了。
傘蓋卻忽然飛起,飛上了天。
傘把本是一截竹棍,就在此刻變成了一柄劍,又細又長的劍。
劍已經刺向了小江。
小江吃了一驚,忽然間背心衣服一緊,人已經被江南提着摔了出去。他雖重重摔在泥濘中,卻躲過了這致命的一劍。
致命的劍招招不離江南的要害。
雨更加的大了。劍也出得更加的快了,江南的身法也逐漸加快。一連躲了十八劍,這才伸手在劍身上一彈,隨即後躍丈餘,道:“滾。”
女子一跺腳,咬咬牙,道:“我的媚術害不了你,我的易容術也瞞不過你,我的劍法也比不過你。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她手腕翻轉,竟是要引劍自刎。
小江驚道:“姑娘,不要這麼想不開啊。”
江南卻穩穩站着,冷冷看着這女子。
一個女人若真的要做一件事,決不會說出來,只要是說了出來,就是在逗你。就像你的女人跟你說分手,她就一定不會真心想分,她真要離開你時,必定走得神不知鬼不覺。一個女人說要打你時,只是撒嬌罷了,若真要打你,你連死了都不知發生了何事。
女子的劍終於是在接觸脖子時停了下來,冷冷瞪着江南,怒道:“我一定要殺了你。”小江問道:“姑娘,你爲何殺我大哥?”
女子咬牙道:“天下沒有我迷惑不了的男人,除了他。這種人,就該死。”
遠方一人已施展輕功躍來,高聲叫道:“江兄弟,手下留情,那是我娘子。”
說話的是潘定國。
潘定國滿頭大汗的躍來,見女子沒事,道:“多謝江兄弟手下留情。”小江一眨眼,道:“原來你是阮紅玉。”
阮紅玉怒哼一聲,一把撕下臉上的人皮面具,扔在地上,扭頭離去。她這時已不怕稀泥髒了裙子髒了腳。因爲潘定國已經將她的裙子提了起來,稀泥濺在她的鞋子上,潘定國也立刻就將它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