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鉉登基後,他的御書房依然放在天閣,但軍機臺成立後不久,房玄齡、杜如晦等人的官房則遷出了天閣,搬到御史臺對面的軍機臺新官署內,整座天閣便成了天子的御書房,張鉉則搬到了二樓,省去大臣們爬樓彙報的艱難。
一樓的參議房內,房玄齡正站着幷州沙盤前沉思不語,這時,身後傳來腳步聲,有侍衛低聲道:“房長史,陛下來了。”
房玄齡驚覺,一回頭,只見天子張鉉快步走了進來,房玄齡連忙上前躬身行禮,“微臣參見陛下!”
張鉉擺擺手,走上前問道:“尉遲恭他們情況如何了?”
“啓稟陛下,尉遲將軍的軍隊目前駐紮介休縣,那裡有大量的糧食等物資,足夠他們度過冬天。”
“另一支軍隊呢?”
張鉉關心的是另一支在太原城外牽制唐軍的一萬人,暴風雪來襲後,他們便和這支由虎賁郎將趙亮率領的軍隊失去了聯繫,着實令人擔憂,“有他們的消息嗎?”
“回稟陛下,我們已經得到消息,這支軍隊目前退駐在太原郡壽陽縣,那裡是尉遲將軍的臨時後勤地,糧草物資應該也很充足,陛下不用擔心。”
張鉉立刻在沙盤上找到了壽陽縣,在太原城以東約一百五十里,也就是當暴風雪來襲,他們急行軍百里才退到壽陽縣,可以想象他們在暴風雪中的艱難跋涉。
不過這個消息還是讓張鉉一顆懸在空中的心放下了,張鉉雖然已登基爲帝,但很多習慣他一時改變不了,比如他依舊把自己視爲軍隊主帥,當然,這也無可厚非,天子本身就是軍隊的最高統帥,只是參與度強弱區別。
進攻唐朝的大策略基本上都是由張鉉主導制定,包括這次進攻幷州,三路出擊的大戰略就是由他決定,房玄齡則進行細節上的完善。
沉思片刻,張鉉又問道:“河東郡的情況如何?”
“天降大雪,關中也寸步難行,河東郡更不用說,目前唐軍沒有任何動靜。”
在張鉉的三線出擊中,北線太原和中線雀鼠谷他都不擔心,關鍵是南線的河東郡,由於直接威脅到關中的安全,李淵必然不會甘心失去,別的地方他可以不要,但河東郡他一定會想着再奪回來,所以對於周王朝而言,如何將主要唐軍引到幷州來作戰,就是下一步他們要考慮的問題了。
事實上,在張鉉的大戰略中,幷州其實只是一個誘餌,把數量有限的唐軍吸引到幷州來,纔是他們這次幷州戰役的真正目的,包括韋雲起出使長安,就是爲了引發這次幷州戰役,可惜天降大雪,影響了周王朝的戰略實施。
想到這,張鉉問道:“軍師來找朕有什麼事?”
“微臣確實有事,封德彝今天一早找到微臣,提出了一個和解建議。”
封德彝是唐王朝長駐中都使者,負責溝通兩國之出現間的分歧,與此對應的是,周朝禮部侍郎溫彥博也長駐長安。
張鉉淡淡笑了起來,“唐軍是想退出太原嗎?”
“現在大雪封鎖了呂梁山和雀鼠谷,他們就是想撤退也辦不到,不過是想表示個姿態罷了,要撤退也只能等到明年開春,只到了那時候,估計他們又有想法了。”
“既然如此,你就告訴封德彝,現在我們暫時不會攻打太原,等過了年再談此事,如果那時候他還願意談,那我們就坐下來好好協商如何讓唐軍退出太原。”
“微臣明白了,這就去和封德彝協商此事。”
房玄齡剛要退下去,這時,張鉉又想起一事,便叫住了他,“軍師稍等!”
“殿下還有什麼事嗎?”
“軍師知道蘇相國上書告老退仕一事嗎?”
“微臣聽說了。”
張鉉沉吟一下道:“蘇相國畢竟已年過八旬,朕想讓和裴閣老一樣改任閒職,但不管他是退仕還是改任閒職,相位都空出來了,朕考慮讓軍師入相,軍師可有意願。”
房玄齡苦笑一聲道:“微臣沒有在地方郡縣任過職,恐怕不能服衆。”
“這個問題不大,那只是慣例,並不是律例規矩,沒有當過太守直接出任相國的大臣多得是,蕭何、陳平也沒有聽說出任過什麼太守,軍師不用太謙虛了。”
“這個讓微臣考慮一下吧!”
張鉉點點頭,“三天後務必給我答覆!”
“微臣明白!”房玄齡行了一禮,便退了下去。
張鉉負手在房間裡來回踱步,這半年來他一直在考慮改組紫微閣相國,但一時沒有機會,現在蘇威主動提出告老退仕,機會便來了,在目前的七相中,張鉉確實對幾個相國不太滿意,一個是禮部尚書陳棱,當初答應他爲相主要是爲了收復江都,但事實證明,陳棱當相國的能力不足,他還是更適合統兵,再一人便是兵部尚書李景,李景和蘇威一樣,年事已高,精力和體力都難以承受相國的重任,至於蘇威,確實年紀太大,張鉉也不忍再繼續留任他。
就在這時,有侍衛在門口稟報,“陛下,蘇相國求見!”
正好想到蘇威,蘇威就來了,張鉉笑道:“快快請蘇相國進來!”
張鉉準備讓房玄齡接替蘇威入相,絕非是張鉉對蘇威不滿,恰恰相反,如果有可能,他希望蘇威能再做十年,作爲相國,最重要是縮小並彌補君臣的分歧,就像一隻夾子,將君臣緊緊聯結在一起,使得君臣齊心合力,推動帝國的發展,在這一點蘇威做得非常出色,善於妥協,卻又能堅持原則,使張鉉非常信賴他,也尊敬他。
不多時,蘇威不慌不忙走進了御書房,他上前躬身行禮,“老臣參見陛下!”
“相國免禮平身,請坐!”
一名宮女在火盆旁替蘇威鋪上了軟軟的坐墊,蘇威坐了下來,張鉉也在他對面坐下,蘇威苦笑一聲,“居然和陛下平起平坐,老臣實在難以安坐。”
張鉉微微一笑,“對朕的尊重放在心中就行了,大周帝國的君臣禮儀就交給朕的兒孫們慢慢去完善吧!”
“陛下說得對,心中的尊重比禮儀上的尊重更值得珍視。”
這時,兩名宮女給他們上了茶,蘇威喝了一口熱茶笑道:“我聽工部李尚書說,陛下今天一早去城外巡哨交通,已經出兵疏導官道,是打算在官道上剷雪嗎?”
張鉉笑着搖搖頭,“官道剷雪的工程量太大,不現實,朕只是讓軍隊把官道標識出來,便可以騎畜力在官道上行走了,比單純依靠雪橇要方便很多。”
“我說不可能剷雪,但其他幾個相國卻堅持說要把主官道的雪鏟掉,說工程量不大,動員一萬民夫,只用一天的時間就可以鏟乾淨了。”
張鉉笑了笑道:“可能是朕事先沒有和紫微閣溝通這件事,其實把主官道上的雪鏟掉不是不可以,京兆地區可以動用軍隊,但地方各郡恐怕需要動用大量民夫,朕不想爲此事擾民。”
“陛下,這不是擾民的問題,恢復交通對所有人都有好處,誰過年不出去串串門,探探親之類,只要京兆府帶頭動員全民參與剷雪,然後下發給各郡官府,相信大家都會積極動員起來,在雪災面前,大家齊心合力抗擊災害,陛下,這可是凝聚民心的一次機會啊!
張鉉點了點頭,他今天只是臨時起意,倒沒有想這麼深遠,不過蘇威說得有道理,這確實是凝聚民心的一次機會。
張鉉便笑道:“這樣吧!軍隊還是去標識出官道,但在主官道上剷雪的事情也要做,這件事就由紫微閣牽頭,全民動員,百官都要參加,朕也要參加,然後下發各郡效仿,儘量在新年到來前將主官道的雪鏟掉,但這不是強制,不記入官員考評,這點需要明確下來。”
蘇威十分欣慰聖上的從善如流,並不固執己見,他讚許道:“陛下乃開明之君也!”
張鉉呵呵一笑,“相國過獎了,還有別的事嗎?”
“另外就是陛下有意開武舉一事,微臣想提個建議。”
開武舉是張鉉的今年的科舉創舉,他是效仿楊廣的天下英雄會,選拔天下英雄,主要是爲軍隊輸送人才,同時給衆多中低級將領們一次機會,時間幾乎就和科舉同步,放在二月初舉行。
“相國有什麼好的建議,請直言!”
“陛下,武舉時間最好比科舉晚一點,據微臣所知,很多士子皆文武雙全,如果當科舉結束後,我們再給有意參加武舉的士子一個機會,這樣,或許能選出不少文武雙全的儒將,陛下覺得呢?”
張鉉連連點頭,這是一個很好的建議,他當場便採納了,“這個方案很好,朕同意,煩請相國協調兵部和禮部拿出一個具體方案,朕批准後就可以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