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的結果令雙方都十分滿意,楊慶賣給瓦崗軍的糧食價格由市價兩倍漲到了市價三倍,數量高達八萬石,包括很多多年的陳糧。
但作爲瓦崗軍提高價格的補償,楊慶必須負責將糧食送去瓦崗山,交易時間是八個月,也就是楊慶每月須送一萬石糧食給瓦崗軍。
作爲得益方楊慶,他大發橫財,憑這一次賣糧他就淨賺了三十萬貫錢,幾乎掏空了瓦崗軍多年的積累。
但瓦崗軍同樣是得益方,儘管是高價買糧,但這八萬石糧食將挽救瓦崗軍不至於滅亡,而且瓦崗軍還埋下了更深一層的戰略,埋下了隋軍內部矛盾的種子。
至於損失一方,只能是大隋王朝,不過在自身利益面前,楊慶已經不把大隋的利益放在心上了。
送走了徐世績,楊承年匆匆來到父親書房,他見父親正負手站在窗前沉思,便不敢打擾,站在門口垂手不語。
楊慶回頭看了他一眼,“吾兒想說什麼?”
“孩兒有點.....擔心!”
“你擔心什麼?”
“父親,這筆買賣雖然不錯,但困難+↘也同樣擺在面前,我們....我們該怎麼把糧食送上瓦崗?”
“你是擔心張須陀?”楊慶冷冷問道。
“正是!”
楊承年連忙解釋道:“送幾百石上山或許張須陀不會發現,可送一萬石糧食上山,一定會被張須陀發現並阻止。”
楊慶哼了一聲,“難道這個問題我會沒有想到嗎?”
楊承年嚇得連忙低下頭,“孩兒不敢!”
楊慶看了兒子片刻,這才緩緩道:“聖上殲滅瓦崗的旨意並沒有撤銷,新旨意也沒有發出。我還是西路軍主帥,我們可以出兵靈昌一線,從西線包圍瓦崗軍,糧食不就是送上瓦崗了嗎?”
楊承年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父親是想利用軍隊送糧,明着是從西線包圍瓦崗。暗地裡卻是送糧食上山,而張須陀是負責南線,他就算知道也無法干涉,但是......
“父親,這樣風險是不是太大了。”
“風險?”
楊慶極爲不滿地哼了一聲,“張須陀剿滅了瓦崗,我們風險才大,到時他是中原王,我楊慶算什麼?我要讓他知道。中原是楊慶我說了算,他張須陀居然敢來搶我的地盤,他活得不耐煩了!”
楊承年感受到了父親的不滿和怒氣,他知道父親對張須陀不來滎陽拜訪十分不滿,同時對張須陀屢屢大敗瓦崗軍十分嫉恨。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正因爲瓦崗軍的存在,父親才能擁有軍權,一旦瓦崗被滅。父親就會被剝奪軍權,那時他們的處境就危險了。狡兔死,走狗烹,朝廷財稅不足,楊廣很可能就會殺他們來補充財力,這是楊廣最擅長做的事情。
楊承年完全能理解父親的擔憂,能理解瓦崗軍存在對於他們家族的重要。
“那父親決定什麼時候出兵?”楊承年低聲問道。
楊慶冷冷道:“既然已經達成協議。只要瓦崗軍的三千兩黃金送到,我就即刻出兵,你可以提醒一下徐世績。”
三天後,楊慶親自率領兩萬大軍再次向東郡進發,他作爲西線軍隊。佔據了靈昌縣,從西線包圍了瓦崗山,兩萬大軍在瓦崗山下紮下了大營,參與對瓦崗軍的圍困,楊慶的出兵快報也隨之送去了朝廷。
六月下旬,天子船隊返回洛陽已有十天,洛陽的天氣同樣炎熱,火辣辣的烈日炙烤着大地,中午時分,彷彿着了火一般的大街上已經很少看見行人,就連送貨的苦力也儘量在清晨奔跑,到了中午也都各自尋找陰涼處躲了起來。
在南市天寺閣酒樓的三樓大堂內,張鉉獨自坐在靠窗的一張小桌前,慢慢地品着味天寺閣久負盛名的葡萄酒。
儘管張鉉並不太喜歡天寺閣酒肆,這座獨孤家族所開的酒肆,給他留下了不太美妙的記憶,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天寺閣酒肆的葡萄酒對他有着很強的吸引力,不僅是他,幾乎所有的部將提到洛陽,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裡的葡萄酒,它是那麼醇厚、甘美,回味悠長。
張鉉回到洛陽已經有十天,但他依舊沒有開始述職,兵部只是讓他耐心等候,算起來他離開北海郡已經快一個月,大大超過了原計劃,這讓張鉉有了一種不妙的感覺,天子楊廣似乎在重新考慮他的安排,或許正如他之前的擔心,楊廣會任命他去江淮剿匪。
張鉉這幾天總有一種莫名的煩惱,一種難以把握自己命運的無奈,現在是大業十一年,再過兩年,他就熬出頭,可偏偏就是這兩年讓他倍感煎熬,或許正如裴矩所言,他的軍職高了,也就開始進入了天子的視線,對他未必是好事。
張鉉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又給自己滿了一杯,就在這時,夥計帶着幾名客人說說笑笑向這邊走來。
“文象兄,打算什麼時候上任?”
“過幾天吧!拿到吏部的正式任命就出發,以後大家去隋昌縣,食宿全包在我身上!”
張鉉瞥了一眼,果然冤家路窄,正是崔文象和他的幾名世家朋友,只見崔文象滿面春風,一副躊躇滿志的模樣。
科舉結束後,崔文象被任命爲上谷郡易縣縣丞,但因爲上谷郡匪患嚴重,崔文象不肯前去,他父親又給他運作了幾個月,使他終於被任命爲博陵郡隋昌縣縣令。
隋昌縣是博陵郡三大富庶縣之一,人口衆多,土地肥沃,盛產糧食,很容易出政績,又被稱爲四年太守縣,意思就是說,在這裡當四年縣令,一般都會升爲太守。
崔文象官場得意,只是可惜他情場卻遭受挫折,一樁十拿九穩的婚姻居然黃了,讓得意之餘,又未免有些失落。
“文象兄和表妹的事情到底怎麼樣了,拖了這麼久,該有說法了吧!”旁邊李清明笑問道。
“別提了,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不談此事,今天我請客,咱們喝個痛快!”
衆人來到張鉉旁邊的座位前,酒保殷勤笑道:“幾位公子,這個位子怎麼樣?很寬敞舒服。”
崔文象眉頭一皺,“可惜位子不靠窗!”
他想換個靠窗的位子,一擡頭,卻正好看見了坐在窗前的張鉉。
崔文象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酒肆遇到張鉉,他一時有些呆住了,旁邊幾人也看見了張鉉,都不由一愣,白信陽卻不知道張鉉和崔文象的恩怨,走上前陰陽怪氣道:“原來是名滿天下的張將軍,據說打了勝仗,這是回京請賞嗎?”
張鉉虎目微微一合,沒有理睬他,繼續望着窗外的街景喝酒,彷彿白信陽在和別人說話。
“信陽!”
崔文象喝住了白信陽的挑釁,他走上前抱拳行一禮,“張將軍,好久不見了。”
張鉉回頭瞥了他一眼,端起酒起身道:“我還以爲崔公子早就上任了,怎麼還在待官嗎?”
崔文象有點忍不住地得意道:“剛剛纔得到任命,在下將出任隋昌縣縣令。”
“原來如此,那就要恭喜崔公子了。”
他鉉眉毛一挑,又笑問李清明道:“聽說李公子也考上了,有任命了嗎?”
李清明是聰明人,他知道張鉉目前的地位,連忙向張鉉躬身行一禮,“回稟張將軍,小生還在待官中。”
“待官不容易啊!”
張鉉輕輕嘆息一聲道:“不久前我隨天子龍舟北上,路遇幾千名考中科舉的士子求官,境遇着實悲慘,現在僧多粥少,謀官不易,不過北海郡那邊倒也有幾個實缺,如果李公子不嫌棄位卑職小,我可以推薦。”
李清明大喜過望,他也聽說青州匪患一帶平息,百廢待興,有不少縣令等實權官空缺,這都是吏部不肯輕易拿出來的官職。
更重要是,就算是吏部任命,如果沒有張鉉認可,也休想得到好官職,這種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不願說破罷了,既然張鉉主動提出來,那自己的前途就有希望了,讓李清明怎麼不欣喜若狂。
“多謝張將軍推薦!”
張鉉點點頭,對又崔元翰笑道:“崔兄如果願意屈身,也可以來我軍中掛個參軍之職,當然,崔兄家世雄厚,應該不需要我多事。”
張鉉之所以推薦李清明完全是看在李靖面子上,李清明是李靖的外侄,所以張鉉纔開這個口,他想讓李清明出任壽光縣丞,至於找崔元翰,張鉉是想與清河崔氏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