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亮了,戰鬥也已結束,一隊隊戰俘垂頭喪氣地被隋軍士兵押走,佔地千畝的碼頭大營被燒成了白地,被燒死的賊兵士兵全部深埋處理。
這場反偷襲戰,杜伏威的軍隊損失極其慘重,五千餘人投降被俘,三千餘人陣亡,逃走者不足千人,隋軍士兵也有數百人傷亡。
但令人遺憾的是,杜伏威卻成功逃脫,去向不明,隋軍失去了一個抓住杜伏威的絕好機會。
“卑職無能,上了杜伏威的當,導致他逃脫,請將軍嚴懲!”
蘇定方單膝跪在張鉉面前請罪,他滿臉懊惱,他知道衆人心中的遺憾,大家都想抓住杜伏威,這個機會卻被他得到了,偏偏他的大意導致賊首逃脫,使他心中十分難過。
張鉉拾起旁邊的黃金盔甲,微微笑道:“這個杜伏威倒也有急智,在關鍵時想到了這個金蟬脫殼之計,夜晚光線不好,一般人都會上當,蘇將軍不必自責。”
張鉉並不想處罰蘇定方,一方面在夜晚確實容易被金光閃閃的盔甲吸引,中計很正常,更何況是作戰經驗不足蘇定方,另一方面張鉉也不想真的抓住杜伏威,狡兔死,走狗烹,這個教訓他已經夠深刻了,只是這種心態他卻不能說出來。
親兵上前扶起蘇定方,蘇定方滿臉羞愧道:“多謝將軍寬容,卑職一定會立功贖罪,不會讓將軍再失望。”
這時,尉遲恭將被俘賊軍大將齊亮帶了上來,他低聲對張鉉道:“此人願意投降我們。”
張鉉點點頭,目光向這名長江悍將望去,只見他三十歲不到,臉龐棱角分明。皮膚黝黑,頭上纏着綵帶,衣襟撒開,露出一身強壯的古銅色肌肉,氣質十分彪悍。
“你就是齊亮?”
齊亮腿上中了一箭,目前已經包紮好。他上前單膝跪下,雙手高高抱拳道:“齊亮願爲將軍效力!”
張鉉連忙扶起他笑道:“齊將軍肯棄暗投明,是我張鉉之幸也,你腿上有傷,快快請起。”
齊亮站起身,偷偷打量一眼張鉉,見他身姿雄武,舉手投足顯得穩重大氣,隱隱已有一種王者之風。他心中更加敬佩。
“齊將軍怎麼想歸降隋軍?”張鉉笑問道。
“啓稟將軍,卑職在長江上作匪十餘年,早已厭倦江賊生活,想趁自己還年輕,奮力博個前途,而且跟隨杜伏威只能駕駛小船,心中實在憋屈,將軍的大船讓齊亮不勝嚮往。”
衆人聽他說得坦誠有趣。都不由笑了起來,這個齊亮也是個性情中人。
張鉉笑道:“我正愁沒人駕船。齊將軍來得正好,這些戰船我就交給你了。”
齊亮愣住了,他沒想到張鉉竟如此恩待自己,剛剛投降就把船隊交給自己,他被張鉉的信任感動,眼角不由有些溼潤。連忙躬身道:“若將軍信得過卑職,卑職前去將所有長江哨船都招攬回來投效將軍。”
張鉉欣然笑道:“我期待將軍歸來!”
齊亮向張鉉行一禮便匆匆去了,這時,羅士信走上前望着齊亮背影道:“他如果是假投降,現在放他回去。豈不是放虎歸山?”
“小羅,你在胡說什麼!”
旁邊尉遲恭有點不高興,沉着臉道:“將軍連戰船都肯交給他,難道連這點信任都沒有嗎?”
羅士信這段時間屢被斥責,心中着實也有點惱火,他冷冷道:“防人之心不可無,多一點提防難道有問題嗎?”
尉遲恭翻了翻眼睛,沒有睬他,這時,張鉉笑着拍拍羅士信肩膀道:“如果我是齊亮,我一定會把那些大船騙到手再走,你說是不是?”
衆人一起大笑,羅士信撓撓後腦勺,也忍不住笑道:“倒也是啊!看來是我笨了。”
張鉉隨即對其餘大將道:“今天中午殺豬宰羊,犒勞三軍!”
衆士兵頓時歡呼起來。
張鉉剛返回歷陽縣城,等候在城門邊的房玄齡便迎了上來,笑道:“將軍不打算在歷陽郡駐軍嗎?”
張鉉微微笑道:“軍師說說看,我爲什麼要在歷陽郡駐軍?”
“這裡可出產一個寶貝啊!”房玄齡望着城門處一根生鐵大柱子笑道。
張鉉也會心地笑了起來,駐兵歷陽郡就等於控制了江淮的生鐵,這可是極其重要的戰略資源,在青州一帶沒有,如果不好好利用這個機會,豈不是太可惜了?
“我打算讓趙亮率軍三千軍駐守歷陽縣,另外再給他五十艘貨船。”
“如果給貨船,恐怕得和林士弘打個招呼。”
張鉉搖搖頭,“不需要,他如果是聰明人,就不會來招惹我們!”
這時,不遠處的盧慶元給房玄齡使了個眼色,房玄齡會意,將張鉉請到一邊,低聲對他道:“將軍如果要長駐歷陽郡,我建議還是不要和黃家翻臉,尤其黃家控制江淮的生鐵交易,和他搞好關係利大於弊,將軍覺得呢?”
房玄齡知道張鉉是打算選擇江南士族,所以有和黃家算帳的意圖,所以他從利益方面來勸張鉉,可以選擇江南士族,但也不用和江淮士族翻臉,最好兩家通吃。
張鉉瞥了一眼站在遠處的盧慶元,笑道:“這是慶元的意思嗎?”
“慶元也是爲了將軍好!”
張鉉絕不迂腐,而且很現實,他之前是有選擇江南士族的打算,所以才考慮讓鼠郎當衆指控黃傢俬通杜伏威,不過房玄齡提醒了他,黃家控制着歷陽郡的生鐵冶煉貿易,和他搞好關係確實有利可圖,而且極爲重要的戰略資源。
想到這,張鉉回頭囑咐兩名親兵道:“把那個鼠郎處死,將他的屍體和供狀一起送給黃家!”
“遵令!”兩名親兵匆匆去了。
房玄齡欣然道:“將軍果然是明智之人!”
張鉉回到郡衙,隨即又吩咐一名親兵道:“去把江太守請來,我有事情和他商談。”
江太守也就是歷陽郡太守江孝伯,昨天被張鉉臨時關押,在全殲歷陽郡的杜伏威軍隊後,張鉉又改變了想法,既然他連黃家都可以放過,也不必在意一個文官太守。
不多時,太守江孝伯被親兵帶上了大堂,他昨晚心事重重,幾乎一夜未睡,顯得有些憔悴,但他心中還是對張鉉十分不滿,站在大堂前望着外面,不理睬張鉉。
江孝伯是名門世家出身,仕途順利,從未被關押過,雖然張鉉又稱他太守,明顯有和解之意,但想到昨晚受的委屈,他心中依然怒火難消。
張鉉卻並不在意他的態度,笑道:“江太守請坐!”
江孝伯哼了一聲,“老夫坐了一夜,現在想站一站!”
張鉉微微一笑,“昨晚發生激戰,江太守知道嗎?
昨晚的戰事江孝伯倒也聽說了一點,但具體詳情卻不知道,他終於忍不住道:“看樣子張將軍取勝了。”
“那當然,如果我敗了,就不會坐在這裡侃侃而談。”
張鉉一擺手,“拿上來!”
江孝伯好奇地向堂下望去,只見一名士兵捧着一副黃金盔甲快步走進大堂,江孝伯頓時臉色大變,他認出這是杜伏威的黃金盔甲,難道杜伏威已經.......
張鉉慢慢走上前道:“昨晚和杜伏威一場惡戰,全殲了杜伏威的一萬軍隊,杜伏威身負重傷而逃,這副盔甲也丟掉了,我只是想告訴江太守,賊軍就是賊軍,不管他再怎麼善待士族,也逃不了滅亡的命運,如果江太守實在不想忠於隋朝,那至少也應該投靠關隴貴族,我覺得那樣還靠譜一點。”
“老夫又幾時不忠於隋朝?”
張鉉就在等他這句話,他點點頭,“看來是我誤會了,以前發什麼生事情我不想再追究,我只希望以後江太守有空來江都坐坐。”
江孝伯明白張鉉的意思了,不再追究他從前暗通杜伏威之事,他心中又是慚愧又是感激,半晌,他嘆了口氣,“將軍的好意,江某銘記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