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張鉉不解地問道。
“就是剛纔那個穿白色錦袍之人。”
張鉉想到了那個目光冷傲的中年男子,他笑問道:“那人怎麼了?”
“我還以爲自己看錯了,不敢認,現在想一想,應該就是他。”
夥計向兩邊看一看,壓低聲音道:“那個白錦袍的中年男子就是盧氏家族的二當家盧儀。”
“哦——”
張鉉淡淡‘哦!’了一聲,他不認識什麼盧氏二當家,也沒有什麼興趣,倒是那個粗眉毛男子對自己馬有點過於關注,他心中警惕未消。
夥計着實有點懊惱,自己竟然沒有和盧氏二當家打招呼,白白錯過一個認識上層人物的機會。
這時,他們來到一座獨院前,夥計推開院門,躬身陪笑道:“這是本店第二上等的獨院,最好的獨院被剛纔那位爺住下了,公子就委屈住這裡吧!”
張鉉見院牆足有一丈高,白牆黑瓦,大門厚實,院子裡十分寬敞,種着兩棵大樹,大樹長得鬱鬱蔥蔥,濃密的樹蔭把院子遮住了一半。
房子也是上下兩層,起碼有六七間屋子,看起來剛翻修過,九層新,中間還有一座小天井,當中是口深井,他立刻喜歡上了這間院子。
“很好,就這裡吧!”
他摸出一塊黃金,約一兩重,扔給了夥計,“這個賞你!”
夥計捧着黃金,笑得嘴都合不攏,他居然遇到了大財主,現在一兩黃金價值十三貫錢,足夠小戶人家生活半年了。
夥計的腰直不起了,連忙牽馬進了馬房,添加草料和清水,又回來給水缸裡打滿水,他又對張鉉低聲笑道:“要不要我給公子找兩個粉頭來陪寢,保證姿色出衆。”
張鉉擺擺手,“那個我不用,你倒是替我買兩套好點衣服來,我這樣子好像很惹人注意。”
夥計點點頭,“公子這身衣服很容易讓人懷疑是逃兵,現在抓得很兇。”
“現在逃兵多嗎?”
夥計壓低聲音道:“現在都不願意去遼東打仗,逃兵多得嚇死人,聽說連皇帝也發了狠,下旨說抓住逃兵就殺,他親自把血塗在鼓上,但還是止不住,據說已經逃了十幾萬人。”
“有這麼多逃兵?”
“這還是最低得估算,聽說皇帝向天下各地徵兵八十萬,到了遼東連四十萬都不到,逃亡士兵一半都不止了,不敢回軍府,要麼逃回家,要麼上山當強盜。”
張鉉點了點頭,他也從一些書上看過,歷史上楊廣徵討高麗很不得人心,沒想到連逃兵都這麼兇猛,不過他現在對楊廣有了新的看法,逃兵衆多,楊廣未必真的發怒。
夥計笑道:“客官稍坐,我給替客官買衣服,另外我們隔壁就是很有名的酒肆,客官可以去那邊吃飯。”
張鉉取出五兩黃金遞給夥計,“這是預付的房錢,我所有費用都從裡面扣,我想先休息兩天,煩請你給我送點吃食和幾葫酒。”
夥計歡天喜地走了,張鉉關上院門回到房內,他數月長途跋涉,着實有點累了,只想好好先休息三天,恢復體力再說。
他把隨身的東西整理好,他的大件物品只有四樣,一包二十錠的千兩黃金,一把橫刀,一根長槍,一塊迦沙玄鐵。
其餘都是小件物品,一些零碎金塊,裝有紫蟲玉蛹的銅葫蘆,以及張仲堅給他的青石經和戟法古卷,而羅士信送給他的霸王槍法,他早已深深刻在腦海中,槍譜在出發北上前夜便燒掉了。
另外還有辛羽送給他的金指環,張鉉拾起指環,輕輕撫摸上面鐫刻的少女圖像,他不由低低嘆了口氣,心中涌起一種難以割捨的情愫。
..........
入夜,張鉉提起長槍走到院子裡,現在張鉉有兩套武藝,一是羅士信送給他的霸王槍法,其次是張仲堅送給他的戟法,兩套武藝都十分深奧,他考慮將它們悟透後,將兩者融合在一起。
不過從個人興趣而言,他更喜歡使用長戟,他從小最崇拜的就是呂布,以及他的方天畫戟,他小時候的夢想就是自己也能擁有一支像呂布那樣的長戟。
張鉉此時腦海裡出現了戟法十三絕的第一幅圖:‘刺殺’,旁邊的註釋他早已熟悉得可以倒背如流,但背熟沒有用,關鍵是悟,和青石經一樣,有太多沒有寫在卷軸上的東西。
比如一招刺殺就由十五種變化簡化而來,可簡化的前提是必須先悟透十五種變化,而古捲上卻沒有細節圖,只有招式名,如斜刺、劈空、返身刺、五連環等等,這些都要自己從簡單的一幅彙總圖中去領悟。
張鉉閉上眼睛,第一幅圖彷彿在他眼前活了起來,無數根線條就是各種出擊軌跡,像一團亂麻,需要他一點點去整理,去悟解。
他低喝一聲,左腳快移一步,長槍霍地從斜地裡刺出,這是斜刺.......他又高高躍起,長槍拍打在地,一槍刺出,這是劈空。
張鉉一路上至少悟出了第一幅圖的十三種變化,唯獨五連環和雞武兩個變化他悟不出。
其實雞武這一變化尉遲恭替他想到了,就是凌空飛刺,和鬥雞相博一樣,但五連環又是什麼意思,尉遲恭想不出,圖畫上也沒有,令張鉉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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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兩天張鉉都沒有出門,和他同住後院的粗眉男子自從那天出去後便沒有回來,整個客棧後院就只剩他一人。
夥計伺候得很周到,他需要什麼,夥計便立刻飛奔去給他買來,而且居然很合他的心意,張鉉自然賞錢也不會少給,這兩天竟然是他入隋後過得最舒心的日子。
這天晚上,張鉉筋疲力盡地從水井裡爬出來,盤腿坐在二樓房間裡,冥思調息,慢慢恢復體力。
他已經開始第二階段的聚力突破,正如張仲堅所言,第二階段確實比第一階段容易得多。
儘管紫胎丹帶來的燥熱依舊讓他難以忍受,但他的力量卻在一點點增加,不像第一次練功,一定要獲得突破後纔會陡然增加力量。
第二次和第三次都是需要積累,積累一定時間後力量就能再上一個臺階,所以張鉉每天都能感覺到自己的進步,也讓他更有信心。
忽然,門外傳來‘咚!咚!’的敲門聲,聲音十分急促,頓時將冥思中的張鉉驚醒,這是練功的大忌,雖然不至於走火入魔,但至少會讓他一夜的苦練白費。
好在他已開始漸漸收功,影響還不算很大。
此時已經快三更了,會是誰來敲門,張鉉隨手抓起橫刀,快步下樓向院門走去。
這時外面又傳來一陣敲門聲,但聲音卻很低微了,張鉉一把拉開門,只聽咕咚一聲,一個黑影一頭栽倒進來。
張鉉一眼便認出了此人,正是住在另一個院子裡的那個粗眉大漢,只見他渾身是血,後背、腰上和腿部都有傷口。
“救....救我!”大漢低聲哀求道。
張鉉轉身便要去前院找夥計,但他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轉而大喊道:“來人!”
“別喊!求你了。”
張鉉又慢慢走了回來,蹲下看了看他的傷,後背和腰部是刀傷,腿部卻是被長矛捅傷,張鉉起身關上門,快步回屋取來傷藥和布袋。
這名粗眉大漢失血過多,若再不給他止血,他必死無疑,張鉉將止血藥粉撒在他的傷口上,疼得大漢渾身顫抖,卻緊咬牙關一聲不吭。
張鉉倒也佩服他的狠勁,便用布條將他傷口包紮好,對他道:“我先扶你回去,明天我再讓夥計給你找個傷醫看看。”
“不用找醫士,只要有傷藥便可,多謝公子!”
這時,外面隱隱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有人大聲喝問道:“你們客棧可有受傷晚歸之人?”
只聽掌櫃戰戰兢兢道:“小店本份經營,不敢收留來歷不明之人。”
“哼!誰都說自己沒問題,給我搜!”
張鉉目光凌厲地向大漢望去,大漢點了點頭,“是我!”
張鉉有點猶豫了,此人來歷不明,不知犯了什麼事,而且地上血跡太多,一旦官兵搜到自己這裡,他根本就說不清楚。
就在這時,有人大喊:“啓稟將軍,羅副都督傳來命令,刺客逃去了城外,讓所有人去城外圍捕!”
“停止搜查,所有弟兄跟我走!”大羣人奔了出去,腳步聲漸漸遠了。
張鉉一顆心落地,又一把抓起大漢衣襟,狠狠盯着他問道:“你是什麼人,刺殺了誰?若不說,我拿你去見官。”
大漢嘆了口氣道:“我刺殺了都督郭絢,可惜沒有成功,但我是誰公子最好別問,否則公子會有性命之憂。”
張鉉注視他片刻,忽然拎起他向門外扔去,“給我滾出去!”
大漢痛苦萬分地站起身,對張鉉道:“公子救命之恩,在下銘記於心,容後再報,告辭了!”
他扶着牆,一步一步向自己院子艱難走去,張鉉關上大門,片刻只聽‘咣噹!’一聲,另一扇大門也關上了。
張鉉沉思片刻,此人居然刺殺幽州都督,果然不是善類,而且城外一定有同夥,把官兵騙走了。
次日一早,張鉉剛打開門,只見夥計領着一羣女眷走進後院,她們居然進了昨晚粗眉大漢所住的院子。
張鉉連忙叫道:“小餅!”
夥計跑回來笑嘻嘻道:“公子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小人!”
“那間院子的人搬走了嗎?”張鉉瞥了一眼遠處的幾個女眷問道。
“天不亮就結賬走了,好像有一輛馬車把他接走了,對了,他給公子留下這個,讓我轉交給公子。”
夥計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布袋,遞給張鉉,這時,幾名女眷在遠處院門口不耐煩地叫喊夥計,夥計賠罪一聲,連忙奔了過去。
“幾位夫人別急,小人這就領你們進院。”
張鉉關上門,抽出匕首挑開了布袋上的封線,倒出袋中之物,竟然是一支小小的銅箭,只有巴掌大小,像個裝飾品,銅箭正中刻了一個‘盧’字。
翻過另一面,刻着四個字,‘軍法如山’。
張鉉忽然醒悟,這不是什麼裝飾銅箭,這是令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