穎穎悽楚着開口。
“辛苦你了,巧巧!生孩子不容易啊!”
巧兒嘿嘿嘿傻笑。其實她一點兒都沒體會出來辛苦。
因爲,她暈了!等醒來的時候,赤腳已經出來了。
而且,蘇冷使用了最好的手段、最好的藥,她痛苦上,也不大。
況且,還有個完全不用擔心,比她還專業的保姆……梅姑。
她真的是這個世界上最好命的孕婦。
“不辛苦,也沒做什麼。”巧巧想起身,卻被穎娘按住了,關切說道。
“別動,小心傷口。你躺着,我們聊聊……”
扶桑衝兩個擡擔架的鬼說。
“把人放牀上吧!四十分鐘以後再過來!”
收到命令,兩隻鬼把整個人連擔架,隔空就撂到了牀上。動作粗暴,諸多不滿!
真是一步都不願意多走啊!
巧巧氣結,爲什麼陰間的這些鬼都是一副對生活不滿的姿態?肯定是閻王爺待遇不好。
不是有人說嗎?服務人員的微笑度,是和收入成正比的。
唉,這也是陰間需要改進的地方。學學人家海底撈火鍋連鎖,那已經成爲了一種服務理念,引領了一代人的世界觀,火到不要不要的……
思索間,巧巧瞥到他們進來的地方,是一個類似監獄的鐵門。
他們應該就是從那裡進來的?大概是連接那個旋轉門吧,總之,這個陰間的機關設計,還是蠻精巧的。
穎娘雙手的冰冷拉回巧巧神遊的思緒。想遠啦,想遠啦……
“赤腳呢?巧巧,我想看看他!”穎娘忐忑開口。
“姐,在這兒呢。”扶桑連忙上前,把一株幽藍色的還亮草,或者說還陽草,拿了出來,抖了抖,一團小小、白白的東西就掉了出來。
地上滾了幾下,便晃盪着身子站起來,慢慢放大了。
圓鼓鼓的身子很笨拙,揉了揉眼睛看着面前的景象。
“姐姐?”首先看到牀上的巧巧,驚呼!
巧巧想笑,卻笑不出,因爲這就是那個夢裡的孩子,縮小版的小男孩兒。
一模一樣,一顰一笑,都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巧巧的心一瞬間被抓緊,痛到無法呼吸。
痛!痛!痛!這是巧巧此刻唯一能夠表達出來的感受。
小傢伙轉了轉頭,又看到了一旁抹眼淚的穎娘,晃盪着就跑了過去。
“娘……”
一聲稚嫩的呼喚,叫碎了穎孃的整顆心。
“寶寶……”
穎娘哭着迎上去,抱住了小赤腳的鬼魂身子。
哭泣的聲音在這間不大的小屋子久久迴盪,巧巧的喉頭髮澀,有點兒生疼。
努力去忍翻涌而上的淚,卻無論如何都忍不住,也跟着抽泣起來。
就連一向清冷的扶桑,此時也是掩面流淚。
等了一千年啊!什麼樣的花兒不已經枯萎了啊?千年哪!太折磨人了。
……
很久很久……
哭泣聲都沒有停止過,一浪蓋過一浪……
“寶寶……寶寶……”穎娘止不住地哭,根本說不
出來一句完整的話。
那赤腳也是,軟軟抽泣着,可愛的面容皺成一團,長達千年的離別,在這一刻,終於團聚。
巧巧爲穎娘感到傷懷和高興,卻也同時爲自己感到幸運。
至少,她此生給了這孩子一個相對自由的世界,她此世生活在一個相對民主的國家……
直到都哭累了,穎娘才終於稍稍紓解了千年的積怨和苦悶。
她抱起小赤腳,來到了巧巧的牀邊。
指了指略顯憔悴的巧兒,對懷裡的孩子說道。
“寶寶,她是你今生的娘,來,叫一聲娘。”
說完,整個人已經幾乎站立不住。
扶桑連忙上前,穩住了穎娘飄搖的身子。哽咽着,發不出一個單音節。
“娘……”赤腳怯生生喊了一句。
巧巧就已經泣不成聲了,她是多麼能夠體會到穎孃的心情,爲了那種痛到無以復加的痛。
她的手此刻緊緊攥着,只要一個鬆開,就會是崩潰的大哭。
“娘,你們都別要哭了噻。孩兒我現在很開心,很幸福。也很愛自己的兩個娘!”
赤腳小大人兒般的話語,再次撕裂了穎娘和巧巧的心,哭的聲音更大了。
……
幾個人的會面,根本就是在呼天喊地中進行的,直到門被從外面一把推開。是閻王夫人。
“巧巧!你生啦!”夫人那清脆的聲音響起,也給這個悲苦連連的小空間,帶來些許清新之氣。
閻王夫人對這樣的場景怔愣了一下,旋即正了正神色,勸慰道。
“總歸是好事,應該笑纔對!”
說着,來到牀邊,摸了摸巧巧的頭。
“夫人!”巧巧哽咽着開口。自從上次閨房活春宮一別,就再沒見了……
不過,看這個情況,夫人應該已經從那次的沉重打擊中恢復過來了。
閻王夫人伸手打住了巧巧的話,說道。
“別難過。我都瞭解過了,也對那老頭子千叮嚀萬囑咐,穎娘託生的人家,絕對要高大上到不要不要的。放心,啊,放心!”
巧巧禁不住哭着連連點頭。這種生離死別,真的,很痛心。
幸福的時光過得很快,四十分鐘眨眼的功夫就要到了。
巧巧不想走,那個小赤腳也不想走。
拉着穎孃的衣襟,他撒嬌道。
“娘,能不能不讓那隻狐狸陪着我?她滿身的騷味兒,我都快被薰暈了……”
這個話讓巧巧很想笑,可又笑不出來。分別在即,沒有輕鬆的心情啊。
穎娘卻親了親小赤腳的額頭,說道。
“那是你將來的媳婦。有她照顧你,你巧巧孃親能省不少的心。更何況,未來,還需要她去輔佐你,成就一代霸業。別嫌棄她,總有一天,你會明白她的好。只有像她那麼純潔、一心爲你着想的女孩兒,才能配得上我的寶寶!”
巧巧也笑了,看了看小赤腳,說。
“赤腳,我教給你。你就把她當作我們兩個娘給你配的童養媳。有她在,我們才能放心。”
小赤腳懂事點點頭,流露出超乎他年齡的沉穩和懂事。
“
都聽孃親們的。”說着,笑得很燦爛。
兩隻擡擔架的鬼,已經依照要求到了,剛冒出頭,扶桑就朝他們擺擺手。
那兩隻看看哭抱成團的衆人,吐吐舌頭,又走了。
穎娘此刻終於忍住了淚水,把小赤腳萬般不捨地遞到扶桑的懷中,含淚擺了擺手。
衝扶桑開口。
“先把寶寶送回去吧。待太久了會傷了身體的……”
說完,便忍住不再看向扶桑。
扶桑點點頭,把哭哭咧咧的赤腳收進了還亮草中。
穎娘對着不願意走的扶桑開口。
“你先出去,我和巧巧、以及夫人再說兩句話!”
扶桑點點頭,隱沒了身子走了。
直到沒了身影,穎娘纔看了看巧巧。微笑着說。
“巧兒啊,你我能隔了千年相見,也算是有緣。這千年,我雖身陷囹吾,可心還明,眼未瞎。你聽姐姐的,這個世界早已經不是最初創世的那個時代了。所以,找那創世之祖,是不頂任何用的。”
穎娘停頓了一下,又說。
“而且,若他們想管,早就管了。只不過,有句俗語叫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他們創下這天地,自然任務也就完成了。至於發展成什麼樣子。全靠人類自身。直到亂得不能再亂了,他們也許會露個臉出來說,‘毀了重來吧!’”
“湮滅這天地,對於他們來講,易如反掌,也不痛不癢。可對於我們這在世爲人的每一個,就是生死存亡的大事。所以,求人不如求己。”
“你和那陸殭屍的故事,我也聽說了,在陰間傳揚很廣,我還問了扶桑。你大可不必糾結,雖然是對立的兩端,但只要你們是真心希望在一起,就勇敢承擔起各自的責任,然後找到一個折中的解決途徑……畢竟,自古以來,戰爭之中受苦最大的,還是老百姓。生活好了,我們更不能作啊!”
穎孃的話讓巧巧幡然醒悟,禁不住感動。
“穎娘,我知道了。”說着,就哽咽了。
“你真的就像我的大姐一般,從沒有人對我說過這些。雖然大家都說要靠自己,可究竟要怎麼靠?沒有人能解釋清楚……”
穎娘笑着點點頭。
“你能理解就好。”
巧兒很想起身抱一抱這個外表嬌弱,內心卻萬分堅強的女人。可還是被穎穎摁下了。
穎娘轉向閻王夫人,點點頭。說道。
“夫人。”
閻王夫人也含淚點點頭。
這個女人,說到底,是和自己同一個時代過來的。雖比自己死得晚了一些,可往根兒了說,還是沾親帶故的。
有句話叫,出門在外,同鄉情切啊!是一種鄉情啊!
穎娘顯然沒想這麼多,她的規勸,不過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夫人,我知道這麼多年,你的心中苦。可女人在這個世上,沒有幾個能做到像巧巧那樣,能夠破釜沉舟。既然已經進行了選擇,就要珍惜眼前人。再好的鏡中花,也抵不過枕邊那個糟糠之伴。更何況,還是個言聽計從,敢於擔當的男子漢。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
說到這,門被從外面敲響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