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悄悄起來。
妻子要跟着起來,被晚霞按住。晚霞指了指熟睡的孩子,示意她照顧好孩子。然後,他躡手躡腳走到了房門前,輕輕拉開一條細小的縫,看見父親趔趔趄趄地挑着一擔水從面前經過。父親的眼睛裡散發着一種類似螢火蟲的光芒,非常可怖。
晚霞感到一陣涼意從腳底迅速竄到頭頂,頭皮發麻。他知道,這個挑水的人不是他的父親,雖然那個身體一膚一發都是父親的。
他不敢出去叫住挑水的人。在“父親”從門前走過之後,他小心翼翼關上門,不敢弄出半點聲響,然後回到牀上。
妻子急切地問:“你怎麼不去堂屋裡看看?”
晚霞輕輕地“噓”了一聲,然後在妻子耳邊小聲道:“我明天去找馬姑爹。”
妻子聽了這話,頓時明白。
但是第二天晚霞去找爺爺的時候,爺爺剛好不在家。
晚霞問了舅舅,得知爺爺去了三合鎮。原來爺爺一直擔心半成品殭屍胡成,去看胡成去了。並且爺爺想起風水先生之前用過的硃砂墨斗線,突然靈光閃現,想用同樣的方式將胡成的魂魄束縛在體內。
晚霞只得悻悻而回。
爺爺去了三合鎮之後,找到風水先生,請求他再做一次硃砂墨斗線。
風水先生見爺爺有求於他,高興得不得了,立即答應。他不但做了硃砂墨斗線,還主動要求幫助爺爺去處理胡成的事情。
爺爺給胡成再一次做了喊魂儀式,然後用硃砂墨斗線將胡成綁了起來。
何園抹着眼淚說道:“馬師傅,我總不能把我兒子一輩子捆在這裡吧?”
爺爺安慰道:“當然不能捆住他一輩子。你看,我捆住他的時候,用墨斗線將他兩隻手兩隻腳另外纏了一圈。你好好伺候他吃喝拉撒七七四十九天,七七四十九天過後,你將捆着他身體的墨斗線剪開,唯獨留下兩隻手和兩隻腳上的一圈。留在手腳上的線圈不能故意弄斷,等它自然斷掉。四個線圈都斷掉之後,你兒子胡成的魂魄就穩定下來了。”
胡又在旁問道:“萬一被人故意弄斷了會怎樣?”
爺爺神色嚴峻道:“就算弄斷,也不會四個線圈一起斷掉吧?那樣的話會比較麻煩。你哥哥身體就如一座空房子,說鎖上了吧又沒有完全鎖上,說沒鎖上吧又有鎖開了,不但他的魂魄可能可以出入,別人的魂魄也可能可以出入。或許出去容易進來難,也或許出去難進來容易,說不定。要是別的魂靈佔據了空房子,又比較難出來,或者那個魂靈不想出來,那麼,你哥哥就成了……怎麼說呢……身體還是你哥哥的身體,但是魂魄已經不是你哥哥的了……這樣的人。”爺爺確實不知道那樣的人還算不算是胡又的哥哥,算不算是何園的兒子。
爺爺曾說,一些所謂的“附體”,就是人的身體突然被別的魂魄佔領,從而做出異於平常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