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何許連連點頭,說:“我理解。我理解。”
老銀匠說,手鐲丟失之後,女人再也沒有出現過。他也無從知道女人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怎樣了。
“您就是因爲這個沒再繼續祖傳技藝的?”白何許問道。
老銀匠溝溝壑壑的臉色擠出一絲難看的笑,說道:“是。我將我的經歷說給少數幾個人聽過,並且叫他們給我保密。有人提醒我說,可能那個手鐲是一種蠱惑人心的法器。”
“法器?”
“嗯。說它或許是其他的銀匠故意設計的一個圈套,讓我心甘情願放棄自己的手藝,而他或者他們可以有更好的生意。”
白何許如醍醐灌頂,一拍大腿,說道:“是呀。我怎麼沒有想到呢?這種可能性很大呀。”
“可是我不信。”老銀匠鏗鏘有力地說道。
白何許心想,他都已經堅持到現在了,勸也沒有用了。就算那是一個圈套,也讓他相信那不是圈套纔好。
“俗話說,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其實在感情中,大多數時候是旁觀者迷,當局者清。我們倆之間的感情是真是假,只有我們自己知道。”老銀匠喟嘆道。
白何許很驚訝他這麼大的年紀居然還能說出這麼感性的話來。
老銀匠看着遠處的磚廠,說道:“所以你剛纔說你的經歷就像一場夢,回頭想想又那麼真實。我真的深有體會。我有時候也懷疑,那些事情是不是我自己做的一個白日夢,實際上並沒有發生過。特別是十幾年前磚廠在這裡建起來,我甚至懷疑那裡曾經是不是水田。我都快忘記那些水田的樣子了。”
白何許看着他用乾枯得像樹枝一樣的手指去皺得像松樹皮一樣的臉上揩眼淚,而他的眼睛如枯井一般並沒有流出多少淚水。
或許隨着歲月的流逝,感情也像人的身體一樣,從充沛變得乾枯,表達更加困難。
“所以您相信玉手鐲也會有靈魂?”白何許問道。
“當然。玉比銀的靈性更強,照道理來說,更容易有靈性。”老銀匠說道,“我要跟你說聲對不起。我之前想要將你的壞玉手鐲改成吊墜,是因爲一時技癢,你現在知道我不能加工銀器,便想着改一改玉器也是不錯的。”
白何許拍拍老銀匠的背,表示不介意,然後他將自己在金礦洞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說給老銀匠聽了。
老銀匠聽完感慨不已,安慰道:“你的玉手鐲還在這裡,或許還有再次相遇的希望。我的銀手鐲弄丟了,不然也許還可以見到她。”
白何許又將今天做的夢說給老銀匠聽。
老銀匠驚訝道:“那說明這個玉手鐲是真有靈性的。我差點害了你!”
這時,對面磚廠的燈火依次熄滅,晚班宣告結束。那邊的一片漆黑裡傳來幾聲發泄的嚎叫。看來處處都有傷心人。只是你沉浸在你的故事裡,我沉浸在我的故事裡。
“現在看過去,好像那邊還是水田。”老銀匠對着磚廠那邊說道。
白何許差點流出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