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芸芸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僵住了, 那半隻手從孩子腦袋上穿過的情景太恐怖。
她緩緩轉頭,看到一個穿着白色絲綢睡裙的女人站在她身側,她的身體呈現出屬於鬼魂的透明青灰色, 雙眼定定地望着孩子, 神情卻溫柔極了。
孩子看到她, 也不再哭了, 掙扎着“啊啊”叫了兩聲。
鍾芸芸見她沒有惡意, 忍不住問道:“你是誰?”
女人沒有回答,也不驚訝鍾芸芸能看到她,反而說道:“你抱孩子的姿勢不對, 應該像我剛纔說的那樣抱。”
她的視線片刻不離孩子,眼睛裡的母愛滿的快要溢出來。
鍾芸芸立刻調整了抱孩子的姿勢, 果然發現孩子不再哭鬧, 看起來感覺舒服了很多。
孩子趴在鍾芸芸身上, 瞪大眼睛,望着女鬼的方向咿咿呀呀的不停喊着。
“寶寶……寶寶……”
女鬼笑的十分滿足, 幾次想要摸摸孩子的臉,手指卻都從孩子的頭上穿過,她咬了咬脣,含笑的眼睛裡突然淚光閃動,露出哀慼失落的神情來。
鍾芸芸眼珠子一轉, 似乎想到了什麼, 試探的問道:“你是……孩子的媽媽嗎?”
之前的那個雯雯, 實在不像是做母親的樣子, 反而面前的這個女鬼, 看孩子的眼神簡直快要融化了。
女鬼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 突然看到元澤幾人從房間裡出來。
她身體瑟縮了一下,似乎很懼怕元澤的樣子,一眨眼就消失了。
鍾芸芸正想叫住她,眼角的餘光突然瞥見元澤,立刻及時收聲了。
元澤看她神情古怪,走上前問道:“發現什麼了嗎?”
鍾芸芸點點頭,見侯志傑和侯父跟過來,就說道:“這裡鬼氣很重,房子裡肯定有鬼,而且還是隻女鬼。”
侯志傑和侯父瞬間變了臉色,鍾芸芸趁機問道:“不知家裡最近是否有女性親人去世?”
侯志傑面色蒼白道:“我前一個老婆,去世快一年了。”
“果然是她在作怪,活着的時候就整天鬧的家裡不得安寧,死了還不消停?”侯父瞪了侯志傑一眼,氣呼呼道,“你看看你娶的老婆,一個兩個的,都是喪門星……”
侯志傑皺了皺眉,覺得在外人面前被親爹這樣數落太丟面子,可是又不敢頂嘴,只好賠笑道:“爸,人都死了,你還說這些幹什麼?”
“你自己看着辦吧,把我和你媽折騰死了,正好讓你們稱心如意!”
侯父冷哼一聲,轉身回房間了。
侯志傑拿自己親爹沒辦法,尷尬的笑了笑,說道:“大師,還請您多費心,一定要幫我們驅鬼呀!”
鍾芸芸看着他,突然問道:“如果那女鬼真的是你老婆,難道你就不想見她,問問她爲什麼還留在這房子裡嗎?”
“人鬼殊途,她都已經死了,就去她該去的地方吧。”侯志傑抿了抿嘴角,語氣裡有些歉疚,可是提到妻子的鬼魂時,眼底卻露出一絲驚恐。
鍾芸芸驀然心口一涼,覺得這男人好無情,再想到之前見的那個雯雯,不禁暗道男人有了新歡,果然就忘了舊愛了。
元澤這時道:“我們想四處看看,沒什麼不方便的吧?”
“沒有,沒有,你們隨便看。”
侯志傑說完,就伸手去抱鍾芸芸懷裡的孩子。
鍾芸芸也不好不給他,這畢竟是人家的親生女兒,侯志傑也覺得自己的女兒麻煩別人抱這麼久,實在是太過意不去了。
誰知孩子突然換了一個陌生的懷抱,立刻又哭鬧起來。
鍾芸芸心裡十分不忍,只是她一個小姑娘,也沒法做什麼,而且侯志傑很快就抱着孩子去侯母那裡了。
老人家哄孩子的經驗多,很快就聽不到孩子的哭聲了。
元澤這時湊到鍾芸芸身邊,低聲問道:“你怎麼知道是女鬼的,你看到她了?”
鍾芸芸點點頭:“你一出來她就消失了,她很在意那個孩子,所以我才懷疑她是不是孩子的媽媽,現在看來多半是的。”
“我們四處看看,看能不能把她找出來?”
元澤說完,就朝樓上走,鍾芸芸和君玉急忙跟上去。
鍾芸芸心裡好奇,忍不住問君玉:“你們剛纔在房間裡怎麼弄的?”
君玉壓低聲音道:“就隨便應付應付唄,那孩子哭的那麼慘,那老太太明顯在打孩子,所以元澤才故意過去救孩子的。”
他嘖嘖兩聲,又繼續道:“這家人這麼極品,活該他們被鬼纏上倒大黴,只是可憐那個孩子了,今天咱們幫了她一次,以後總不能時時幫着她。”
鍾芸芸聽出他話裡的八卦氣息,立刻追問道:“你好像知道什麼內情,快告訴我。”
君玉挑挑眉毛,得意道:“那是,上工前我怎麼可能不做功課呢,而且我除了是神算子之外,還是圈裡有名的耳靈通,沒有比我消息更靈通的了。”
“快說快說。”鍾芸芸捅捅他。
君玉左顧右盼,似乎覺得在別人家裡說主人的八卦不太好,可是看到鍾芸芸求知的眼神,頓時壓低聲音道:“這家原來的女主人,十個月前生孩子難產,死在了醫院裡,聽說本來有救的,但是婆婆死活不肯在手術通知書上簽字,耽誤了時間,最後只保住了孩子。”
“更可氣的是,大人一死,他們就在醫院裡鬧起來,說醫院害死了人,要醫院賠償,當時事情在A市鬧的還挺大的,最後醫院爲了息事寧人,就和他們和解,賠了一筆錢,要換了我,這種無理取鬧的人家,一毛錢都不賠!”
“我們之前在門口遇到的那個女人,其實是孩子的繼母,不是自己生的當然不聞不問了,這姓侯的也夠可以的,老婆沒死幾天,就另娶新歡了,這點事在圈子裡都被當成茶餘飯後的談資在說,也就他們自己不知道罷了。”
君玉嘖嘖道,雖然做了侯志傑的生意,不過提起來,他還是有幾分看不起這種人的。
鍾芸芸聽的心裡有點發堵,聲音澀澀的問道:“那孩子的外公外婆呢,他們就不替女兒來討公道?”
“唉,說起那對老人就更可憐了,就這麼一個獨生愛女,死在了手術臺上,偏偏當時他們還不在,否則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受了這麼大的打擊,兩位老人還沉浸在失去女兒的痛苦裡,哪兒還顧得上別的呀?”
君玉嘆了一口氣,神情突然正經起來,不再是那副說別人八卦的眉飛色舞樣兒。
三人在二樓轉了一圈,都沒有發現女鬼的影子,她好像知道元澤三人是爲她而來,怕被他們抓去,才故意躲起來了。
守了一夜都沒什麼收穫,三人決定第二天晚上再過來。
不過臨走之前,君玉故意在屋子裡貼了許多符紙,弄出一副大架勢來,還讓元澤配合比劃了幾下,做了些驅鬼的樣子來。
侯志傑千恩萬謝的送三人出門,雖然還沒把鬼抓住,但是有符紙鎮着,他心裡覺得安全許多。
鍾芸芸聽君玉說了內情,對侯志傑一家的觀感簡直差到了極點,甚至不想幫他們驅鬼了。
不過她心裡卻牽掛起那隻女鬼來,想了想決定晚上還是跟着一起來。
這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三人熬了一夜,又困又累,就先去早點鋪吃了早點。
鍾芸芸一邊喝豆腐腦,一邊忍不住問君玉:“剛纔在侯家,你折騰那些幹啥?”
君玉咬了一口肉包子,指點江山道:“這你就不懂了,我們架勢拉的越大,越是表現的這事很棘手,金主們掏錢才越會掏的心甘情願,否則的話你輕輕鬆鬆的就解決了,他們會覺得你沒用心,這錢也花的不值,事後想起來,就越想越覺得心裡不舒服。”
“所以,就算昨晚能解決,我們也要拖一拖,多折騰個幾次。”
鍾芸芸恍然大悟,覺得有幾分道理,可還是忍不住小聲嘟囔道:“那這不是在騙人嗎?”
君玉眼睛一瞪:“這怎麼騙人了,別人找我們驅鬼,我們最後幫他把鬼驅了,這能算是騙人嗎?”
一直默默吃包子的元澤突然道:“師兄做事有分寸的,他也不是對所有客人都這樣的,那個侯志傑人品不好,是該多折騰他幾次。”
君玉立刻附和道:“對,那種人,我就應該好好的敲他一筆,這樣也算做善事了!”
鍾芸芸笑了笑,突然覺得他們兩個這樣嫉惡如仇,還挺可愛的。
吃完早點後,君玉回家補覺,元澤送鍾芸芸回學校。
鍾芸芸一路想着女鬼的事,沒注意到元澤的視線一直黏在她身上。
等她不經意的擡頭,元澤又迅速的收回目光,幾次之後,鍾芸芸終於有所察覺,忍不住去想,元澤剛剛是不是在偷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