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一）
江寧，你可以沒有那條手臂，只要你活下去。
以後，我做你的手臂。
但是，那麼驕傲自負的江寧，他真的能面對自已的殘缺嗎？
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馮宇灌了他一口白酒，“你必須冷靜。”
他不冷靜嗎？擡起眼眸看着馮宇，他的身影飄乎，叢奕激烈的咳嗽，“叢奕，我相信命由人定不由天。”
頭重重垂下，靠在馮宇肩膀上，他前半生沒什麼好，但是，交了這兩個朋友。
林安東坐在他身邊，“只是最壞打算，我簽過十一頁的手術同意書呢，他不一定到這一步。”
時間早沒了概念，手機震動聲在靜寂的走廊嗡嗡響起，林安東從一個方便袋裡拿出一個手機，那裡面裝的是江寧手術前隨身的物品，猶豫一下，還是把手機遞給他。
來人號碼是“家”，家，江寧的家，是哪裡？
僵硬着按下接聽鍵，電話那邊的女聲，有分熟悉，“江寧啊，你可算接電話了。”
是戚姐，她地道的東北口音，叢奕聽得出來。
“戚姐，我是叢奕。”
那邊明顯愣住了，過了兩秒，戚姐說道：“哦，叢奕，江寧和你在一起嗎？”
“嗯”，除了這個，他不知道怎麼回答。
“江寧是喝醉了嗎？然然這裡又哭又鬧的我怎麼也哄不住了，這丫頭一晚上沒睡，就是要找她爸，你別笑話，江寧就算不回來，也記得晚上給然然打個電話的，就今天沒打，然然比她爸還擰，這就不睡覺了，要不然，你跟然然說兩句，折騰一晚上，我是真沒轍了。”
電話那邊嘈雜，然後，聽到然然的聲音，哽咽的，“叔叔，我要找我爸爸。”
深吸一口氣，“然然，我是叢叔叔，爸爸現在接不了電話，他工作到很晚，剛睡着......”
然然突然哇的一聲哭出來，“我爸爸呢？”
他命懸一線，我要怎麼告訴你？
孩子在電話那邊泣不成聲，叢奕荒涼的，無以爲答。
馮宇從他手裡接過電話：“然然啊，我是電視上的叔叔，你記得吧？”
耳邊轟鳴着，聽得到馮宇在安撫她，溫柔親和的，他說了很多，只是叢奕聽不清，最後馮宇按住麥克，“跟她說她爸很快就回家。”他的聲音非常小，只能看得到嘴型。
接過手機，然然抽噎着，“叔叔。”
“嗯。”
“叔叔，我爸爸，明天就會回家是嗎？”
心底的傷口，被一把利刃割開，血肉橫飛，“明天，他就回家了。”
手術中的燈突然滅了，換成一盞綠燈，門分開，病牀被推出來，周邊連着太多儀器，叢奕的目光只是凝在他一側手臂上，厚重的紗布。
看不到紗布下，他到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