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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就這一道菜拿得出手,她廚藝哪能跟您比。”

“你父母身體還好嗎?一轉眼也好多年沒見過你媽了。”

叢奕父母離婚的事,大概早就淪爲坊間談資了,這兩年除了過年,他也不愛回去,他爸找那個女的證也領了,雖然也聽說吵吵鬧鬧,但好歹也算過日子,倒是他媽,知道他爸再婚後,病了一場,鬧到這步田地,又能說什麼,女人愛跟自己較勁,凡事想不開。

“媽,吃飯吧,我可真餓了”,江寧開了瓶酒,總是過節,要有點過節的樣子,他給自己和叢奕都倒上。

宴過一半,江母看着江寧,“江寧,你這孩子一直懂事,就偏偏最重要的一件事,讓人放心不下來。”

江寧臉色有分尷尬,笑着說:“媽,咱今天不說這個,叢奕還在呢。”

江母似乎打定主意,她的聲音依然溫和,“叢奕又不是外人,再說,叢奕也不小了,他媽也一樣爲這事cāo心,這過完生日你虛歲都28了,你工作忙我也知道,就算是說先立業後成家,那事業要到什麼程度,你現在也不是不穩定,就算現在不想結婚,你好歹也應該正經jiāo個女朋友,兩個人談個一年半載,彼此xìng情也瞭解了,江寧,媽媽還是那句話,家庭是事業的基礎,不是累贅,我還能陪你幾年?將來你一個人在這裡,唉,就看你天天加班到那麼晚回來,累的什麼似的,身邊連個體貼的人都沒有,讓我怎麼放得下心。”

江寧只好笑着哄她,“媽,我知道你擔心,這不是,沒合適的嗎,我也沒說不找。”

知道是哄江母的話,但叢奕聽在耳朵裡,還是刺心。

江母忽然轉向叢奕,“叢奕,你現在也在江寧他們公司上班是嗎?”

“嗯,兼職的,可能,做到畢業吧”,叢奕回答。

江母的眼裡有絲笑意,“江寧的那個同事,叫楊麗娜的,你認識嗎?”

“見過兩次,沒說過什麼話,人家職位高,沒接觸”,叢奕勉強回答。

“媽,我都跟你說了,她就是同事,人家美國名校畢業的,現在職位比我高一截,那種女強人,娶回來她不嫌累我還嫌累呢,再說,她還比我大三歲,根本沒可能的事”,江寧飛快的截斷江母的話。

“我看那姑娘沒什麼不好,知書達禮,人也懂事,找妻子跟你以前談女朋友不一樣,你別就看着那種水靈好看小女孩,一個個都是嬌小姐脾氣,得你哄得陪着,你哪有那時間精力,我見過楊麗娜那幾次,要不是看出來那姑娘對你有意思,我今天也不會提起這話,我都能看出來,就不信你不知道,結婚和戀愛是兩碼事,婚姻要務實,大個兩三歲的女人懂得體諒,她年紀也不小了,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你現在是她沒職位高,但你是男人,將來發展的空間未必就比她小,她要不是覺得你是個潛力股,也不會這麼上趕着願意,再說,我接觸那幾次,人家在你面前,可沒有什麼女強人的架勢,對你算得上溫柔體貼了,跟她在一起,事業家庭都可以兼顧,我不知道你對她有什麼不滿意的。”

江母一席話說的滴水不漏,叢奕目光停在酒杯上,想苦笑一下發現笑不出來,原來,連江母都見過Dinah很多次了,他卻一直矇在鼓裡,什麼都不知道。

(四十六)

叢奕說身體突然不舒服要回去的時候,連江母都沒有起疑,因爲他臉色真的突然蒼白的沒有血色,江母囑咐江寧送他到家,要是還不見好就去醫院看看,別耽誤了。

終於到家打開房門的時候,叢奕狠狠的在身後摔上,但江寧一把撐住。

叢奕不是會掩藏情緒的人,他眼圈已經紅了,惡狠狠的看着江寧,想要用最髒的話罵他,但嘴脣顫抖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罵他幹什麼?要罵就罵自己有眼無珠,傻逼的把一顆心全拋出去喂狗!賤死了都活該。

江寧直直的站在他面前,沒有逃避他的目光,但也沒有開口。

淚水凝在濃密的睫毛上,cāo他媽的,他爲什麼哭,王八蛋的又不是他。

轉過身抓起一個揹包,胡亂的把書桌上的東西都掃到包裡,胸口疼的像要zhà了,他再也不想看馬江寧一眼。

擡腿要往外走,江寧鉗住他的胳膊,叢奕回首就是一拳對着江寧臉上揮過去,江寧側了下頭,但拳頭還是砸着他的顴骨,從奕手背疼的發麻,江寧臉頰瞬間就一片紅腫。

“你這是幹什麼?”江寧咬着牙問他。

“□媽的,馬江寧,你滾去找女人吧,老子不伺候你了!”

“怎麼想是她們的事,我沒有對不起你!”

眼淚忽然落下,沿着臉頰,落在江寧的手臂上,“你還真不要臉,什麼才叫對不起我?是不是非得被我堵到牀上,你都好意思跳起來說還沒□去!”

“我說我跟她沒什麼就是沒什麼,逢場作戲你以爲我願意,我媽這半年沒完沒了的逼我jiāo女朋友,我跟你說過一句嗎?能不讓你知道的,我都自己扛着,你現在對我說這樣的話”,江寧的眼睛也騰起霧氣。

“放屁,你媽都把Dinah都當準媳fù了,你當我是傻逼,你自己做了什麼你自己心知肚明”,叢奕的淚水混雜了痛楚到極致的目光。

使勁要摔開江寧的手臂,但江寧勒的他更緊,再揮拳時江寧比他動作更快,狠狠握住他的手腕,扭打間被江寧幾下就反剪了雙手,叢奕像一隻被激怒的小獅子,掙扎更激烈,腿,膝蓋全都用上了,江寧避不開,一腳被他踹到膝彎,劇痛之下跌倒,叢奕從他掌中掙脫,還沒到門口,江寧已經再撲上來,把他死死壓在牆上,書桌上有網線,被江寧一把扯斷,死死綁住他被剪在身後的雙手。

臉上淚水迷亂,叢奕不停的罵,屈辱,痛苦,委屈,太多情緒混雜在一起,但江寧把他壓在牆上,兩個人同樣粗喘如牛。

瘋狂的反抗和制服,直到最後,叢奕的體力終於崩潰,身子從牆壁上滑下,江寧緊緊抱住他,把他拖到牀上。

叢奕的臉上淚痕狼藉,江寧比他更狼狽不堪,臉頰已經紫瘀的腫起一大片,叢奕聲音嘶啞“放開我,馬江寧,王八蛋!”

江寧擡手擦他的淚水,叢奕倔強的別過頭,白皙的手腕在激烈掙扎中被網線勒出一道道血印,江寧跪坐在他身上,終於解開綁縛。

叢奕癱軟在牀上,不再罵,也不再掙扎,淚水濡溼臉下的牀單,江寧把他翻過來,緊緊摟在懷裡,不停的吻他遍佈淚水的面頰,“對不起,叢奕,我錯了,我不該對你動手,原諒我,原諒我。”

直到淚水停止,江寧起身要去拿溼毛巾給他擦臉,叢奕突然從牀上躍到地上,江寧再伸手去拉他,叢奕一個耳光扇到江寧臉上,“我們倆完了。”

最後這句話從脣間咬牙切齒的說出來,沒有再看江寧一眼,叢奕奪門而出。

(四十七)

在街上走了很久,心像是掏空了,又像是被酸楚漲滿,鈍痛的無法呼吸。

他那麼深愛的江寧,全心全意信任的江寧,竟然這樣欺騙他。

在廣場中央的花壇邊坐下,今天他已經心力jiāo瘁,什麼也不想想了。

可這樣失魂落魄的,他能去哪裡?

沒有穿外套,他把手伸進褲兜,自己淒涼的苦笑,似乎每次他跑出門,都不會帶錢包,這次連手機都沒帶。

褲兜深處,有一元的硬幣。

五年級開始,宿舍他一次都沒回去住過,祝平遠去了美國,林安東在學校外租了房子,舉目無親,身無分文的夜裡,不想再讓其他人看到他現在的樣子,除了去投奔林安東,他沒有別的選擇。

站在公用電話想了半天,還是記不全林安東的手機號碼。

這是要逼着他露宿街頭嗎?

坐在臺階上,緊咬着牙,不讓自己再落一滴眼淚。

他忽然擡起頭,辦公室,辦公室抽屜裡有Wilson給他的一個信封,是課酬,他一直想找機會還給Wilson,不知道現在有幾點鐘,但願那層還有人在加班。

用身上最後一元錢坐上公jiāo車,寫字樓大堂依然亮着燈,值班的保安認識他,沒有阻攔就放行,叢奕到洗手間洗了把臉,用袖子囫圇擦乾,好歹是能見人的樣子了。

推開門的時候,辦公室裡唯一的一個同事正拿着包要出去,jiāo待了叢奕走時候鎖門關燈,就匆匆離去了。

從抽屜裡找到那個信封,似乎已經疲憊到了極致,把臉埋在臂彎裡,靜靜伏在桌上一動不動。

直到有腳步聲停在身邊,叢奕猛的一下子擡起頭。

Wilson站在桌旁,“我看到燈亮着,以爲最後離開的人忘記關了,結果看到你在,睡着了嗎,嚇到你了?”

“沒有”叢奕匆忙的回答,他站起身,“我正要走。”

“今天晚上,應該上課的,我打過你的電話,一直沒有人接”,Wilson看着他的眼睛,“晚上有事?”

早就忘到九宵雲外,叢奕回過神來,“真對不起,今天晚上有點急事,忘記了,我也忘記帶手機了。”

開口說話才發現他的嗓子沙啞的不成樣子。

Wilson的目光落在他臉上,叢奕下意識的避開他的目光,洗臉的時候看到眼睛紅腫的很明顯。

Wilson也沉默下來,忽然看到他露在衣袖外的一截手腕,淤痕遍佈。

“你要去哪兒,我送你”,Wilson開口。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他從來沒覺得Wilson總是明朗的目光會這麼犀利,似乎能識破他的假像一直看到實情。

Wilson還站在面前,沒有讓路,“除非親眼看到你回家,要不然,我不會離開。”

叢奕不可思議的看着他,對Wilson的三分敬畏這工作這幾個月的一種習慣,要不然他真想衝他大喊,你算老幾,我的事情用得着你管!

但Wilson沒有惡意,就算叢奕現在心緒一片煩亂,他也知道這樣遷怒於Wilson是不講道理的。

“我今晚不回家,我要找間賓館住”,叢奕實在再沒有精神氣力跟強大的Wilson對峙。

“你帶了嗎?”

靠的,住店還要有身份證,他纔想起來,該死的Wilson,要是沒有他在這裡門神一樣的攔着路,住不了了賓館,他也可以去通宵影院,遊戲廳,網吧,哪裡不能對付一夜。

Wilson臉上沒有笑容,氣壓很低,“我不問你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你還是個學生,我不能讓你在這種狀態下整夜在外面遊dàng,或者我去酒店給你開間房,或者,你跟我回家去,明天再處理你遇到的問題。”

叢奕重重的坐進椅子裡,這個cāo蛋的中秋節,足矣讓他畢生難忘。

(四十八)

Wilson的房子不小,但本來是客臥的房間被他改成了攝影棚。

叢奕想說,他不介意跟器材睡在一起,不過Wilson顯然不是這麼覺得的。

看了看叢奕皺皺巴巴的衣褲,他沒說什麼,轉身去拿了一套睡衣來,“你睡臥室,洗浴間在裡面,你先洗個熱水澡,我在客廳等你。”

叢奕接過衣服,神色依然尷尬,Wilson倒是一直跟他自來熟,但他始終跟Wilson保持着距離,沒想到,今天淪落到要投靠他的地步。

可他也確實沒有力氣再想更多了,把熱水開到最大,水流嘩嘩的兜頭蓋臉淋下,把他一身的委靡痛苦都沖刷乾淨。

最後走到客廳的時候,Wilson伸長了腿坐在那兒看雜誌,擡頭看到他時,Wilson笑了聲。

叢奕皺起眉頭,他個子不矮,但Wilson的衣褲他穿着還是肥大,袖子挽起了幾圈,褲子也是,看起來像要下河摸魚。

這人一點不懂得不打落水狗的道理,這時候笑話他太有失厚道。

他走到Wilson旁邊的沙發上坐下,好像這樣折騰一圈,那種喘息不得的鈍痛略微放鬆了一點,但他還是深深嘆了口氣,是真覺得胸悶。

Wilson最好不要問他什麼,因爲他現在一句話都不想說。

Wilson打量他一會,“你喝酒嗎?”

叢奕點點頭,Wilson起身去酒架上拿了一瓶洋酒和兩個杯子,給自己的叢奕都倒上小半杯,酒液在雕花玻璃杯裡,折shè出琥珀色的光芒。

沒用Wilson讓,叢奕端起杯子,仰脖一飲而盡。

Wilson有點驚訝,“你這種喝法,是酒量太好,還是不會喝酒?”

洋酒真難喝,一股怪味,不知道是用什麼釀的,叢奕等酒進到胃裡,感覺到胸口一陣火熱,他纔開口,“中國的白酒,我能喝一斤。”

Wilson也嘆口氣,沒再說話,又再給他倒滿了一杯,“就這些了,喝完了你去睡覺,我看你今天已經筋疲力盡了。”

叢奕又喝了一大口,終於感覺到酒意氤氳而上。

“我睡客廳,你回臥室吧”,叢奕認真的說。

“你是客人,讓客人睡沙發不是我的待客之道。”

叢奕搖搖頭,指了指,“這沙發,你睡不下。”

Wilson忽然笑出聲,“你喝完酒比平時可愛,早知道每次你來都請你喝酒。”

可愛?叢奕真想問他,你見過這麼失魂落魄的可愛嗎?

他悶頭喝酒,Wilson也沒勉強,也一口把自己杯裡的酒喝盡,他去抱了一套枕頭被子來,在沙發上鋪好,走到叢奕身邊,伸手揉了揉他半乾的頭髮,手最後停在叢奕頭頂沒有移開,叢奕仰起頭看他,Wilson的眼睛很深,眼底有什麼情緒是他不能瞭解的。

“不管發生了什麼事,讓你這麼難過的人,是個混蛋。”

這一句話比Wilson的任何安慰都更戳中他的虐點,本來人在酒精催眠下就情緒不穩,叢奕這時候害怕任何人提醒他想起來那錐心刺骨的痛。

倔強的轉過頭,不讓Wilson看到他眼裡的霧氣,紅潤的嘴脣緊抿着。

Wilson低頭吻了一下他的頭頂,“睡個好覺,如果睡不着,桌上還有一杯酒,但別喝醉,晚安。”

四十九)

叢奕輾轉了很久,最後不知道幾點了,還是喝了那杯酒才終於睡着,他醒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從沙發上坐起來,房間裡很安靜,旁邊放着他疊放整齊的衣褲,上面放着一張便箋,“看你睡的很香就沒叫醒你,我今天有早會,自己從冰箱找點東西吃。”

讓他怎麼還得了Wilson的人情,叢奕坐着發呆,以後真的,要認真備課,不糊弄他玩了。

穿上褲子發現一摞現金掉下來,叢奕撿起來,錢上也貼着張標籤,上面鬼畫符一樣寫着兩個字,他辨認了半天才看懂,“獎金。”

在這麼苦逼的時候,能讓叢奕失聲笑出來的,就只有Wilson了吧,這錢他一定會還他。

看到餐廳的掛鐘,上午十點,今天是週一,馬江寧也有早會,他不相信江寧會因爲跟他鬧的人仰馬翻就曠工。

把被子疊放整齊,叢奕打車回家,在樓下的時候,他看着窗口,心裡像浸了濃苦的yào水,他跟馬江寧在這裡生活了很久,但最後,卻是這樣的結局。

從門口的腳墊下摸出備用鑰匙,房間裡依然是昨晚兩人纏鬥有混亂,被子沒有打開,屋裡有沉重的煙味,牀頭的菸灰缸裡堆滿菸蒂,幾個易拉罐扔在地上。

裝模作樣給誰看?真在乎他,就幹不出來那些事。

他的外套還在地上,掏口袋沒有手機,擡頭才發現,在牀上。

紅燈一下下閃着,提示電量不足,叢奕拔通了林安東的號碼。

林安東在小區門口等他,幫他把皮箱提上樓去,“這麼沉,你捲款私逃的吧,有沒有金條!”

白了林安東一眼,林安東識趣的閉嘴。

林安東這房子離學校不近,遠些所以便宜,是個老式的兩居,一共六十多平,林安東把他的東西放到小些的一個房間,點着根菸遞給叢奕,又給自己點上一根,在椅子上坐下,“來吧,說說這麼大動靜是怎麼回事。”

叢奕低頭抽菸,“就是搬出來了,你這房子算租我一半。”

林安東專注了看了他半天,“昨晚,你師兄找了你一夜。”

叢奕擡起頭,半晌說了一句,“戲演的真像。”

林安東嘆口氣,“我看着不像演戲,他是真着急,你可去的地方不多,昨晚我陪他去學校了,你也沒回宿舍,也沒在我這兒,我也想不出你還能去哪兒,他眼睛都急紅了。”

叢奕不說話,林安東笑了聲,“另外,你真下得去手啊,馬江寧那臉都被你打的五顏六色了……弄的我以爲他是□你未遂慘遭dú打,可惜了大帥哥的好模樣,你看不上不能這麼糟蹋啊,我這可眼紅了好幾年了。”

擡腿踹了林安東一腳,“放屁。”

林安東破例沒還手,把椅子挪的近了些,“真的,到底怎麼了?看你這架勢不像鬧着玩的。”

沒有正面對林安東承認過他跟江寧是那種關係,但事到如今,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他把昨晚的事簡單說了一遍,說完,他和林安東兩個人都陷入沉默。

過了很久,林安東嘆口氣,“叢奕,我跟你說幾句,你聽就聽,不聽,就當我沒說。”

叢奕看了看他,林安東繼續說道:“這事,馬江寧是做的不對,但是,我實話實說,他沒到十惡不赦,你以爲同志那麼好當呢?我早就對你說過,這條路多難,你根本不知道,愛情眼裡是揉不得沙子,但水至清無魚的道理你懂得,你要的那麼純粹的感情,在現實里根本就是童話,他跟那女的逢場做戲也好,在他媽面前虛與委蛇也罷,你現在是覺得他在刻意欺騙你,其實,換個角度想,就是沒有你,這些他該做也得做,你聽他媽的話也該明白,那女的是對他有意思,但他沒答應,要不然老太太也不至於這麼急着逼婚,沒答應就說明他心裡有你,要不然以那女的的條件,這上趕着送上門來的便宜,誰會不佔啊,不過,你搬出來,我也贊成,想到他跟那女的怎麼怎麼樣,我聽着都膈應,能跟女人親近,找個男人幹嘛,對這種雙來說,拉了燈還不都一樣,得給他點教訓,別讓他覺得就可以肆無忌憚的兩面逢源下去,給他敲個警鐘,他媽現在身體這樣,他不敢出櫃算能理解,但是,別以爲就可以那邊跟個女人談情說愛,這邊還扒着你,有你,就不能有女人,以後得讓他明白,這是原則。”

叢奕一直低頭聽他說,“我跟他已經結束了,沒有以後。“

林安東笑出聲,“哎呀,我說蟲子小同志啊,你這真是初戀清純的一塌糊塗,哪有談戀愛不吵架的,哪次吵架不是吵的要分手,你以爲分手那麼容易?我話放這兒,你們倆分不成,還得和好。”

叢奕站起來,態度堅決,“你說那是你,我是絕不可能再跟他在一起了。”

林安東打了個哈欠,“昨晚陪他找你,後來擔心的我也一夜沒睡好,我得去補個覺了,嗯,絕對不可能了合好了,但是,可以重新開始,分分合合的,慢慢你就習慣了,這跟戒菸一個道理,戒菸有什麼難的啊,我都戒四五十次了。”

(五十)

叢奕上班就跟主管jiāo了辭職報告。

主管愣了一下,這工作他做的很好,剛過了試用期,正開始能獨擋一面,他自然捨不得放,但叢奕的辭職理由是學期論文壓力太大,實在沒辦法兼顧,主管也不好再挽留,只是跟叢奕說怎麼也得把這期改版都做完,工作也算有始有終。

這個責任心叢奕也有,雖然 ,他辭職的理由就是不想再跟馬江寧有任何jiāo集。

分手三天,他沒有見過江寧,江寧也沒有給他打過電話。

這三天,叢奕平生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度日如年。

用了很多事情讓自己忙的不可開jiāo,但只要心神停下來的瞬間,就滿滿的瀰漫着那張熟悉的面容,他的微笑,他的沉默。

一想起來,就會出神很久,直到又感覺到那種窒息的痛苦,才強迫自己停止。

可就像dú草,蔓延着,只要有一絲空隙,就會蜿蜒而上,把心緊緊纏住,勒的疼出血來。

手機一直在桌旁,枕畔,長久長久的沉寂後有短暫的鳴響,每次都在想,要是馬江寧打來電話,就狠狠的按到關機。

但沒有他。

是自己要分手的,分的那麼決絕,徹底,不給江寧一絲機會。

現在,如他所願,他爲什麼要痛苦?

筆尖穿透紙張,劃下粗重的一道痕跡,咔嚓一聲折斷,他爲什麼要痛苦,他纔不痛苦。

馬江寧是個混蛋,不值得原諒,更不值得他再多想一秒鐘。

這天晚上是林安東做的晚飯,他的手藝真是連叢奕都看不上,黑乎乎的一碟子炒飯擺在面前,叢奕看了一眼就要回臥室,被林安東拉住,“我特意給你做的醬油炒飯,你好歹賞臉嘗一嘗吧,這炒飯就這顏色,大廚做的也一樣。”

叢奕搖下頭“我不餓。”

“不餓?你都快喝西北風羽化成仙了,這幾天你就沒正經吃過一頓飯,我又不是馬江寧,你這麼楚楚動人的我看着不心疼,不過,你餓死了我找誰收那一半房租去,你知道我沒你有錢。”

“滾一邊去”,他對林安東罵了句,他不想吃東西跟馬江寧沒半毛錢關係,是胃裡不舒服,火燒火燎的疼。

林安東不鬆手,“你把飯吃完,思想有多遠我滾多遠,投胎是門技術活啊,我怎麼就先是個GAY,又攤上你這麼難伺候一朋友呢?“

不管現在心情多差,林安東的心意他懂,悶悶的還是坐到桌旁,林安東盛了一碗同樣黑乎乎的湯,“來,紫菜湯,要不先喝碗湯,我放了香油呢。”

叢奕終於從湯碗上擡起頭,“人家那叫紫菜蛋花湯吧,雞蛋呢?”

“那不是,最後一個雞蛋用來炒飯了嗎?你當我可以下蛋啊,這麼晚了我上哪兒買雞蛋去!”

叢奕終於被他氣笑了,只得拿起勺子喝了一口,鹹腥鹹腥的,就是個紫菜湯,想想平時江寧做的,再看看林安東這齷蹉的廚藝,人比人真得自殺謝罪。

笑容凝在脣邊,又恢復了落寞,他爲什麼要拿馬江寧比,紫菜湯燒的好喝能掩蓋他背叛的事實嗎?

林安東一直細心看着他的神色,見他好歹喝了小半碗湯下去,才嘆口氣,“這湯是馬江寧教我做的,他說你愛喝這個,這幾天天天給我打電話,問你怎麼樣了。”

把勺子直接摔到桌子上,嚇了林安東一跳,“林安東,你要當我是朋友,就別再跟他有任何來往,這人我都不記得了,你別老在我面前提起!”

林安東撿起崩到地上的勺子,也站起身,他臉色也不好,林安東雖然有點娘氣,但也沒受過種夾板氣,他瞪了叢奕半天,最後,還是理智戰勝情感,“行,你就鬧吧,你現在失戀癲狂期,我不跟你一般見識,但求你記得現在我怎麼陪着你的,將來我失戀那天,你給我有樣學樣的還回來,我有湯喝就行,沒雞蛋也不抱怨。”

叢奕心裡更難受,也顧不得林安東是個純GAY,他抱住他,臉埋在林安東肩膀上,“對不起,安東,是我脾氣不好,你對我好我知道。”

林安東輕輕撫摸他的背,“看你難受我也着急,唉,叢奕,我真不知道你們倆這麼僵着何苦來,你這邊難受的要死要活,我看馬江寧也快奄奄一息了,你要是肯給個機會,我立碼就暗示他來負荊請罪,你們倆,和好吧,分不了,真的,你相信我,我是過來人。”

叢奕在他肩膀上搖搖頭,林安東摸摸他的頭髮,“別抱這麼緊,這要是讓陳鵬撞見,我跳進太平洋也洗不清了,我要跟他說咱倆是零和零之間的jiāo流,你說他能信嗎?”

照着林安東腰上狠狠錘了一下,“你才零,老子是1!不信咱倆試試。”

林安東半眯起眼睛,對他拋了個眼風,“美人在懷,求之不得。”

叢奕一陣惡寒,推開林安東,林安東笑出聲,“你看,我就說吧,跟馬江寧,零着你也心甘情願,換個男人讓你一直做一,你都得陽萎,你跟別的GAY不一樣,你是隻對馬江寧能硬得起來!”

叢奕怔在當場,他從來沒想過,事實竟然,真的,是這樣。

(五十一)

叢奕直到寫字樓餐廳接近午餐打烊才下樓。

胃因爲幾天不正常吃飯而縮小,變得更不需要食物,但它又不時的抽痛幾下提醒主人它依然存在,千萬別把它進化掉。

就剩下三選一的套餐,最後叢奕只打了清可鑑人的一碗粥,餐盤裡的幾樣菜,看着還不如他們食堂的小炒。

快到一點半,餐廳裡幾乎沒有人了,叢奕坐在一個靠窗的位置,身後是服務員收拾餐盤偶爾發出的聲響。

看着窗外,鱗次櫛比的寫字樓玻璃幕牆反shè陽光,恍的刺眼,他收回目光,忽然發現身邊有yīn影投下來。

轉過頭那瞬間,心猛烈的狂跳了一下,然後,再漏掉一拍。

江寧站在桌邊,靜靜的看着他。

面頰上的淤青仍在,在英俊的面容上看起來極其醒目,天知道他怎麼跟人解釋這種傷痕。

他們分手五天了,現在還這樣,不知道頭幾天是如何觸目驚心的模樣,那天晚上他打完就走,沒有多看江寧一眼,現在才知道難怪林安東說他下手狠,把馬江寧打的破了相。

是胃或者它附近的什麼器官,突然絞緊一樣疼的揪心,無法呼吸,江寧讓他從大腦到身體所有一切感觀失控,這幾天以爲鞏固下來的心理防線,在再次見到江寧這一秒,徹底轟然坍塌碎成瓦礫,再也不能保護他,似乎要不淪陷深淵,只有逃開越遠越好。

突然站起身推開椅子,江寧還沒反應過來,叢奕已經從他身邊繞過,腳步匆忙而踉蹌,叢奕一直飛快向外走,最後推開走廊盡頭的門,走到空寂無人的露臺,背抵在牆上,心依然在胸口狂跳,手撐在膝蓋上,大口大口的呼吸,像一隻擱淺在岸上的魚。

馬江寧是個巫咒,蠱下的太深,十二年一點一滴滲透,要把他從心裡拔除,會讓他千瘡百孔,體無完膚。

順着牆滑下來坐在石磚地上,頭深深埋在膝間,除以忍受錐心刺骨一樣的痛楚,他還能做什麼?

這天晚上叢奕失眠了,林安東家沒有酒,這裡偏僻,也找不到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

叢奕握着拳頭,狠狠的一下砸着牀褥,拳頭再硬,打在棉花上,依然不過是一聲悶響。

夜越深,越是滿腦子都是江寧的面容,他瘦的很明顯,不過幾天,臉頰凹陷下去,眼下明顯烏青,擺這幅苦情戲主角的樣子給誰看?騙得了別人難道騙得了自己?

被褥是林安東富餘的,被子還是夏天的涼被,蓋在身上薄薄一層,在秋夜寒意浸透的夜裡會被凍醒,上面壓了一件外套,朦朧間以往這樣的時候,江寧會從背後抱緊他,長腿環住他的腿,腳背貼着腳心輕輕摩擦,讓他一點點暖和起來。

把外套裹緊,猛甩幾下頭,他的世界沒有馬江寧這個人了,沒有不能離開的溫暖,如果那溫暖是一個幻覺,他寧可凍死在荒原,也不想再看到全心希冀之後的破滅。

(五十二)

在他跟江寧分手第三週的時候,林安東上上下下的打量他,叢奕瞪他一眼,“看什麼?”

林安東想了想,“我沒想到你還真跟他分手了。”

叢奕不說話,把目光轉回書上,“我明天有考試。”

林安東還矗在那兒不動,最後嘆口氣,在身後關上房門。

書上的字浮出來,重影,錯開,再疊合。

這三週裡,他真的終於知道,爲什麼歌頌愛情美好的詩句語言,遠沒訴說失去愛情的傷感痛楚的多。

戴上耳機,按下電腦播放健,音樂緩緩流淌出來,隨機播放的一首歌曲,是羅大佑的《你的樣子》。

電腦上有300多首歌,這一個月,他聽了幾百個來回,直到體會到羅大佑自己做音樂時說過的那句“愛情來時,音樂走了,愛情離開,音樂回來了。”

心裡的痛苦,理智反覆說要放下,感情卻在瞬間掌控全局,讓苦苦支撐起的堅強坍塌成廢墟,音符裡,歌詞裡,無數的旋律,無數的詞句,都會突然像心裡chā入一根尖銳的刺,每跳一下都疼的無法呼吸。

就像早已忘情的世界,曾經擁有的你的名字我的聲音。

在他這樣的痛苦裡,最怕聽到的兩個字,就是曾經。

十二年的歲月,一點一滴的回憶,成長的經歷,情動的年華,所有的一切,都寫下那個人的印跡。

再過兩天是叢奕的生日,沒想到第一個表示記得他生日的,是公司的人力資源。

在生日禮金收條上籤下名字,不多,只有一百元,但這是人文關懷,人資的女孩把一個小禮盒遞給他,臉紅了半邊,“這是我送你的,生日快樂。”

叢奕尷尬的,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後只得還是接過來,他臉紅的也不比那姑娘差,“謝謝。”

主管曾經打趣的告訴他,公司不少小姑娘都向他打聽過這小帥哥。

要是她們知道這帥哥喜歡的是男人,她們會怎麼樣?

從人資回來,辦公室比往常熱鬧,有個男人站在旁邊跟主管聊的熱火朝天,聲音傳進耳朵裡,不聽也不行,原來這男人是他們以前的同事,後來外派到美國總部了,這次回來開會,要張羅請原來項目組的同事聚會。

跟他沒任何關係的人和事,叢奕仍低頭做着自己的工作,直到江寧的名字突然傳到耳中。

“我現在也不知道大家都在哪部門,今天開會看到了於利和張紀,就是沒看到江寧,他人呢,我回來也不露個面,你給他打個電話,晚上至少咱倆五個得聚一聚。”

“你別埋怨他,這個是真不巧,江寧頭兩天去廣州出差,結果回來,這是一冷一熱沒緩過來還是怎麼着,重感冒,請了兩天假了都,今晚別折騰他了,你也不是馬上就走,總湊得齊人,酒還怕喝不過來啊!”

叢奕心裡突然咯噔一下,江寧病了?

對自己說,馬江寧怎麼樣與他無關,但心緒突然煩亂的再沒辦法專注於任何一頁資料。

江寧身體很好,這麼久以來,好像從來沒見過他生病,連叢奕都知道公司最近拿下幾個國字頭的集團大客戶,以江寧的xìng格和敬業程度,但凡支撐得住,都不會在這個時候請病假。

只是感冒?還是,高燒和轉成肺炎了?或者,很多病的早期症狀不都像感冒嗎?

越想心裡越亂,豎着耳朵不肯錯過他們jiāo談的每一個字,但是,沒有再提起江寧。

鍵盤上的手握成拳頭,指甲扣在掌心,直到陷進皮膚生疼才緩過神來。

他知道他在犯賤,但關心則亂,無所遁形。

(五十三)

傍晚的時候回學校取了些資料,正是梧桐葉落的季節,金黃的鋪滿道路,叢奕沉默的沿着路一直走,秋天是個城市最美的季節。

一片葉子從他面前飄落下來,完整的沒有一點殘缺,均勻的顏色,很大的葉片,脈絡清晰。

這片葉子很漂亮,在燦爛前最美的瞬間凋零,叢奕停下腳步。

有瞬間想把葉子拾起來夾到書裡,但最後還是沒有動,有些美好,註定無法保留。

沒有坐公jiāo車,沿着路一直走,夕陽漸漸隱落,華燈初上,擡起頭才發現,不知不覺中他已經走到那條街。

路邊的老麪館依然生意興隆,便利店有排着隊買晚餐的行色匆匆,人來人往。

深吸一口氣,擡起頭,遠遠向上望着那個窗口,漆黑的沒有燈光。

停下腳步,一直看了很久,直到再也無法剋制自己想上去看看的衝動。

知道是衝動,可是,那裡曾經有過他最幸福的光yīn,那裡曾經有他最深愛的人,一切突然沒有預兆的破裂成碎片。

他跟江寧相識十二年,只吵過一次架,卻導致了他們的分手,那麼長久的相知,怎麼最後會是這樣的結局?

樓道里的感應燈隨着腳步亮起,站在熟悉的曾經是他的家的門前,蹲下身,鑰匙還在腳墊左下角的商標裡,他有次丟了鑰匙,進不了門,江寧後來特意多配了一把放在這裡。

緊咬着嘴脣,他以爲他能忘記,卻發現連每個點滴都記得如此清晰。

那些微笑,那些擁抱,那些親吻,那些纏綿,一瞬間,他真的失去打開門的勇氣,他要怎麼面對那些所有所有的,物是人非。

最後飛快的旋轉開門鎖,他怕再多考慮一秒,永遠沒有再走進這扇門的勇氣。

房間裡漆黑一片,曾經有那麼一絲微弱的膽怯,他害怕江寧在,但只有街燈的亮光從窗口照進來,又有什麼突然破裂開,也許,他憧憬江寧在。

江寧怎麼可能在,他生病了,江母會好好照顧他,這個房子,應該已經空了很久了。

按下壁燈,房間有些刺眼的空dàng,他拿走的書,電腦,總是丟在沙發上的外衣,攤在書桌上的資料。

地板和茶几上有薄薄的灰塵,窗戶沒有關嚴,秋夜的晚風灌進來,開開合合,咣噹做響,聲響打斷了寂靜,叢奕走過去,擡手把窗戶關上。

窗戶正對着臥室,忽然聽到臥室有聲響時,叢奕猛的轉過身。

臥室同樣沒有開燈,但仍然能看到一個身影從牀上坐起來,叢奕瞬間被定住,連呼吸都停滯。

江寧從臥室裡走出來,手扶在門框上,目不轉睛的凝視着他。

頭髮蓬亂,身上的衣服揉的皺成一片,下巴上是唏噓青灰的胡茬,臉頰明顯削瘦下去,眼圈下是深重的yīn影,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潦倒憔悴的江寧。

江寧的目光牢牢鎖在他臉上,只有那雙眼睛,還是那麼深邃,灼熱的讓他不敢直視。

怎麼把自己折騰成這樣,叢奕真想對他喊,你欺騙傷害我時候的能耐呢!

喉嚨裡乾澀的,現在江寧全無抵抗力,他可以把這麼久以來的痛苦都對他咆哮出來,爲什麼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爲什麼他還爲這個混蛋心痛的絞成一團,他活該,可自己爲什麼疼的眼圈紅了?

僵直的站着,肩膀卻微微顫抖,緊咬住嘴脣,眼光同樣無法從江寧臉上移開。

江寧突然一步邁過來,把叢奕緊緊摟在懷裡,幾乎像要嵌進身體裡一樣,死命的勒住,貼在一起的肌膚能感覺到他不正常的高熱體溫,江寧的喘息沉重而急促,不肯放鬆一點懷抱,只有嘴脣在他鬢邊摩擦,“叢奕”,江寧嘶啞但忘情的呼喚他。

在江寧懷裡,意識好像全都混沌,又好像格外清晰,痛的清晰,愛的,也清晰。

他竟然還是那麼愛江寧,愛的刻骨銘心,相思幾乎把自己焚成灰燼,只是他倔強的咬着牙的不肯承認。

“你就把自己往死裡折騰吧”,叢奕開口的聲音勉強冷淡,卻帶着哽咽。

(五十四)

手指撫摸過叢奕的臉龐,眉目,江寧的身體那麼滾燙,指尖卻冰涼,他沒有回答,只是依然抱的那麼緊,似乎一鬆手,叢奕就會消失不見。

似乎只有這樣感受到他的每一分每一寸棱角和線條,才能相信他真的在自己懷中,江寧再開口時,聲音同樣帶着溼意,“叢奕,你終於回來了。”

“我回來取厚衣服,上次皮箱裝不下”,叢奕咬着嘴脣不肯承認。

江寧鬆開他一些,兩個人可以再次彼此直視,江寧的眼裡佈滿血絲,他的表情像淒涼的苦笑,但無法成形。

叢奕害怕自己在江寧的目光下無所遁形,他的目光剛剛垂落,江寧的嘴脣突然覆蓋下來。

強勢而瘋狂,乾裂的嘴脣粗糙的輾轉,舌撬開叢奕的脣,如同沙漠中瀕死的人汲取生命中最後的滋潤和渴望,窒息熱烈,手托住叢奕後腦用力固定住,不讓他有一分一毫的閃躲,緊密翻攪吮吸的脣間帶着苦澀,不知道是誰的眼睫間霧氣再也籠罩不住,沿着蒼白又狂熱的面頰滑落。

再也控制不住,所有一切,都不能再掩藏,緊箍住江寧,同樣癡狂的回吻,他不能沒有他,沒有江寧,葉落如海,相思成災。

胸口的氧氣已經耗盡,兩個人都接近窒息,卻還是不肯讓脣舌分開一秒,寧願這樣擁吻着一直走到生命盡頭。

嘴脣終於分開的時候,他們像在焚燒的yù念懸崖邊緣走了一個輪迴,失去懷中的人,便墮身崖底,萬劫不復。

哪怕崖頂同樣風刀霜劍,但叢奕知道,他再也無法離開江寧,他愛江寧,江寧同樣深愛他,失去彼此,他們會痛的無法呼吸。

撫摸上江奕的臉頰,江寧的手按在他的手上,“我們會是第一對因爲接吻窒息而死的人”,叢奕終於開口。

江寧的笑容苦楚中緩緩釋放出他最熟悉的溫柔,深情,他的臉在叢奕掌心輕輕轉動摩挲,最後拉過叢奕的手在他掌心印下一個吻,闔上握在手中,“可以選擇這種死法嗎?”

嘴脣再次膠着在一起,不是片刻前的熱烈,纏綿眷戀,用一個深吻訴盡分別以來的思念憂傷。

江寧是個複雜的人,一半是火焰的熱烈奔放,一半是海水的深邃沉靜,可是,每一面的江寧都讓他迷醉到不可自拔。

“你無所不用其極,連苦ròu計都使得出來”,嘴脣再次分開的瞬間,叢奕恨恨的低語。

江寧擁着他,“如果你不在乎我,我就是死在你面前,也挽回不了你。”

“不要臉,你挽回什麼了,我說過要跟你和好嗎?”

江寧微笑一下,“我們本來也沒有分手,你生我氣,出去跑了一圈,現在回來了,氣消了嗎?要是沒消,我現在肯定打不過你,你可以狠狠揍我一頓出氣,大不了我告訴他們,我又從樓梯上摔下去一次。”

江寧多會把握機會,給他一個地縫,他就能鑽出口井,還是直抵他心田深處的,要多缺心眼兒的人,纔會相信上次他那一臉傷是摔跤摔的。

“你發燒了,吃yào了嗎?燒了多久了?你怎麼不回家,在這裡誰照顧你,真要病死嗎?”脣齒相jiāo間,他感受到的高熱,江寧燒的不低,平日那麼無微不至會照顧人的人,怎麼到自己的時候,這麼任xìng。

看着江寧的眼睛,“你就知道我會來?”

江寧搖下頭,“我不知道你會來,但我會等。”

(五十五)

江寧燒的很高,好在家裡還有退燒yào,看他吃完yào躺下,叢奕又拉過一牀被子給他蓋好,“我去做點吃的。”

江寧疲憊的點下頭,叢奕過一會回來,端着一杯水,“這是我nǎinǎi的家傳退燒秘方。”

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糖水?”

“濃糖水,還必須得用涼白開衝,喝完了就能出汗了,我小時候百試不爽。”

把一杯水喝完,江寧笑下,“以前發燒怎麼沒見你喝?”

“我那是病dúxìng肺炎,你這個不是風寒嗎?就是針對你這種一冷一熱的,你能出個透汗,大概就好了一半了。”

江寧握住他的手,“你一直關心我的,是嗎?你知道我去廣州了?”

“誰關心你,我恨不得從此和馬江寧三個字沒有任何關係,誰讓耳朵沒有屏蔽功能,別人說什麼我都得聽見”,叢奕一邊說一邊自已不禁臉頰發燙。

江寧的笑意更深,他的掌心滾燙,撫上叢奕的面頰,“你知道不知道,你不會說謊,從小,你一胡說八道,自已就先臉紅。”

呸呸,大老爺們,臉紅你個毛線!

拉着他的手不鬆開,突然聽到廚房傳來撲水的嗤嗤聲,叢奕一下子跳起來,“我還煮着粥呢!”

最後把晚飯端上來的時候,他手裡拎着個水壺,江寧看他把稠的跟米飯似的粥用開水兌開,拿勺子攪來攪去,終於有點粥的樣子了。

家裡什麼菜都沒有了,小碟子裡是兩塊豆腐rǔ和鹹菜,叢奕看了看江寧,“我發現這種稠粥挺好的,可以當飯吃,加了水就可以當粥喝。”

碗沿很燙,江寧斜靠在牀上,只好把粥放在牀頭櫃邊,方向又不對,右手很不方便,叢奕不說話,江寧忽然擡頭看着他曖昧的笑,叢奕氣的說,“你別得寸進尺!”

“我是病人”,江寧可憐兮兮的說。

這世上,要是有個人,是叢奕完全沒辦法的,就是江寧,他可以像男人一樣成熟,又可以像小破孩一樣無賴,應該帶他去醫院看看,沒準他是精神分裂而自已一直沒看出來。

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喂到江寧嘴邊,“燙死你。”

他是開玩笑,那熱粥有多燙,但江寧居然真張嘴來接,叢奕嚇的忙收回手,“你腦子燒壞了。”

還是自已放到脣邊吹了又吹,確定不燙了,才又餵給江寧。

“江寧,你是上天派來,讓我歷劫的吧?”叢奕無奈的嘆氣。

江寧握住他的手,“不瘋魔,不成活。”

夜裡,兩個人擠在同個被子裡,大概感冒yào也發揮作用了,江寧困的暈暈沉沉,手環着叢奕的肩膀,收緊,把他摟進懷裡,在耳邊呢喃,“怎麼瘦成這樣了?”

自已一身毛還說別人是妖怪?我瘦的厲害還是你瘦的厲害。

同樣摟住江寧,可能,真的是他瘦的更多,本來沒幾兩ròu,現在怕是連肋骨都數得清了,江寧的身體,依然那麼堅實緊緻。

聽到牀邊手機震動的聲響,怕吵到江寧,忙抓起來看,一條是林安東:“難得你夜不歸宿,想必是跟心上人在一起,就不用回了,恭喜。”

這該死的林安東,被這貨準準預料中十環,讓他以後怎麼擡得起頭來。

另外一條,是幾個小時前了,是Wilson,“老師又錯過了上課,是我太給你丟臉?”

又是一筆饑荒,好吧,債多不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