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家裡說魔宗,聽取風聲一片
說魔宗,道魔宗,總之不過是那些邪惡血腥的往事,殺人邪祟不一而足。比如某個,姓風的魔宗長老對人皮有格外的興致,而另一位姓雲的魔宗長老,做過的事情,甚至能讓那位風長老噁心的不停嘔吐。
寧缺沉默聽着少女的講述,沒有嘔吐,因爲他這輩子見過更可怕的地獄畫面。
聯想起北山道口呂老先生對那名魔宗餘孽的態度,他對於名門正派修行者對魔宗的態度,有了一些更深刻的認識,然而自身的態度卻還是沒有什麼改變。
當然,他也不會試圖去說服莫山山或是別的謹守昊天教義的人們,因爲信仰這和東西,有時候是沒有道理可講的,他只能嘗試從別的方面化解她的警愧。
“這些年乘魔宗人才嗬零,甚牽已經消聲匿跡,何必還如此警惕?”
莫山山靜靜看着他,說道:“消聲匿跡不代表不存在,甚至隱藏進暗處的魔宗更加可怕,尤其是眼下荒人部落南遷,神殿當然要警惕魔宗餘孽死灰復燃。”
寧缺回頭看着雪地裡那處孤伶伶的帳蓬,想着帳蓬裡那對荒人母子,搖頭說道:“雖說魔宗產生於荒人部落,但你總不能把所有荒人都當成魔宗中人,而且一千多年的時間過去了,說不定荒人早就忘了當年的事情。”
“在荒人部落裡魔宗被稱之爲明宗。”
莫山山認真說道:“當年唐國擊敗荒人部落,荒人被迫北遷至寒域,明宗裡有很多強者留在了南方,散入草原和中原諸國,他們在暗處在明處始終沒有停止對神殿的攻擊這就是魔宗的由來。
聽到明宗二字,寧缺很自然地想起那位入荒原傳道結果卻一手創立魔宗的光明大神官,以及那捲流落在荒原上的天書明字卷。
莫山山繼續面無表情說道:“魔宗的強者,再上一段時間,便會不辭艱辛前往極北寒域去荒人部落挑選傳人弟子,荒人與魔宗之間的關係極爲密切,怎樣都撕扯不開,如今荒人集體南遷,神殿如何能不警惕?”
寧缺不解請教道:“爲什麼魔宗要這麼做?如果要在世間發展勢力,難道不應該廣收弟子?爲什麼還要千辛萬苦去收荒人做徒弟?”
“魔宗當然也會在南方發展宗門,但他們的的修行門強行納天地於體內,如此邪惡叛逆自然不容於天普通人類修行,極容易天地元,氣爆體而亡,而荒人先天體質特殊,強若金石,正適合修行魔宗,所以魔宗一定會選擇在荒人部落中挑選弟子,而魔宗真正的強者也必然出自荒人部落:”
寧缺沉默片刻心想或許不是荒人的特談體質適合修行魔宗門,而是當年那位開創魔宗的光明大神官,正是因爲荒人的特殊體質才創造了這樣一種修行門:
他看着莫山山說道:“你應該知道創立魔宗的那位光明大神官:”
莫山山點點頭。
寧缺說道:“如果不去計較魔宗修行門對昊天的不敬,你難道沒有覺得這件事情很意思?魔宗完全就是昊天道門的一個分支。”
莫山山微微蹙眉看着他的眼睛說道:“魔宗雖然自號光明,但卻敬奉冥君似這樣不敬昊天的邪魔惡道,哪裡能和昊天道門相提並論?”
想起小時候聽過的那些傳說,寧缺微微一怔,問道:“冥君不是傳說嗎?”
莫山山回頭望向遠處的原野,輕聲說道:“所有人小時候都聽過這個傳說,但沒有人知道冥界在哪裡,有沒有冥君,更不會有人去信仰它,即便是魔宗的態度也很詭異,他們信奉冥君,但另一方面魔宗中人卻又極爲恐懼冥君臨世,因爲在他們的教義中,冥君臨世便意味着黑暗到來,他們…不喜歡黑暗工……”
寧缺聽着她的講述,想着那些在黑暗山洞裡供奉膜拜冥君,卻又恨不得永遠不與冥君見面的魔宗衆人,忍不住笑了起乘,說道:“真是一羣矛舟而怪異的人啊。”
滿天繁星佔據着夜穹,星光落在原野覆着的白雪上,將夜晚耀的近似黎明,雪後的空氣又極純淨,所以視線毫無阻礙,遠遠可以看到雪原中部的那些帳蓬,那裡是荒人部落的聚居地,安靜美麗地如同童話裡的雪鄉。
寧缺靜靜看着那處,很難把荒人的部落和那些陰暗的傳說,久遠的過去,血腥的歷史聯繫起來。
就在這時候,從南面飄採了一大片黑壓壓的陰雲,佔據了頭頂的所有天空,滿天星光被遮在其後,無再漏下一絲,整個世界都黑了下來:
漆黑一片的雪原上,靠近山陵的地方,有幾處孤伶伶的帳蓬。些帳篷裡,都住着像那對母子一樣進行冬禮的荒人。
其中一處帳蓬外的雪地間,有幾處突出來的岩石。忽然間岩石動了起來,原來竟是三名穿着黑衣的人,這種黑色的衣衫材質極原極硬,身後的蓬帽遮住了他們的頭臉,所以無聲出現在雪地上時,就像是岩石一模一樣。
這三個,如同岩石一般的黑衣男子是乘自神殿裁決司的執事,或者說執者,是世間一應魔宗餘孽和背教叛徒心中的勾魂使者。
當中原諸國還在籌劃明年春天的進攻時,神殿裁決司早已派出了大量實力恐怖的執事,悄悄潛入荒原深處。
神殿對荒人的態度很簡單,就和寧缺對敵人的態度一模一樣……死了的荒人,纔是好荒人,所有的荒人都該死,但這些裁決司執事有重要任務在身,沒有實力去挑戰、也不想激怒擁有無數強大戰士的荒人部落。
然而今夜遇到這些落單的荒人,他們實在是難以壓抑心中對黑暗的厭惡,彷彿聞到了世間最腥臭的味道,彷彿夜裡巡行的山貓看到了正在鑽洞的老鼠,縱使面無表情沉默如巖,內心最已興奮的劇烈顫我,難以自己。
因爲他們自幼所受的教育,數十年生活的環境,已經讓他們產生了某些近乎本能的精神反應,對異端的殘醅追殺,是他們人生最大的快感來源。
於是當這三名像黑色岩石般的裁決司執事,走進那個孤伶伶的帳蓬時,根本沒有考慮激怒荒人部落會有怎樣的結果,會不會對神殿的使命造成危害,他們只是想殺死腥臭味道的來源,殘忍殺死這些大老鼠,自我安慰想着……荒人的人數極少,只要能多殺一個,對於光明的事業也是極大的貢獻。
幾道輕微的聲音響起,出其不意的襲擊讓他們成地制伏了那名荒人戰士,同時把他的妻子和兒子束縛了起採。
一名執事緩緩摘下黑色的帽子,面無表情看着那名荒人戰士,緩緩伸手放到此人的頭頂上,虔誠地說道:“以昊天的名義,施以裁決。”
一抹極淡卻極爲純正,沒有任何雜色的斃,線,從這名裁決司執事手掌下亮起,這和光線彷彿能夠穿透實物,把他手掌裡的骨節照耀的清清楚楚,同時照亮了那名荒人男子黝黑的臉龐,以及荒人男子眼中的憤怒不甘神情。
荒人男子的妻兒在旁邊的地面上已經死去,眼中淌着血色的淚水。
下世刻,多人男子在昊天神輝之下痛苦地死去。
三名神殿裁決司執事,緩慢掀起身後的帽子遮住面容,沉默走出了帳蓬。
荒原上黑雲遮星,又有風雪颳起,吹打着他們沉重的黑色執事袍,啪啪作響。
黑帽陰影內,三名執事蒼白的臉龐上浮現出詭異的紅色,他們用了很長時間,才平緩住因爲興奮而沉重起採的呼吸,然後向遠處走去:
隔着漫漫悠遠的歷史時光,昊天道神殿的執事們,終於再一次看到了他們宿命中的敵人,並且向對方發出了睽違千年的攻擊。
今天這個風雪夜裡發生的事情,本來有資格被記錄在昊天教典或者中原諸國的史書之上,只是因爲隨後發生的事情,很遺憾的被風雪掩埋,無人知曉。
寧缺和莫山山幾乎同時醒了過採。
他們睡在帳蓬的角落裡,有些溼冷,但讓他們醒來的原因不是溼冷難眠,而是因爲他們察覺到有人正在靠近帳蓬,而且採的人很強大。
莫山山看着他說道:“我感受到了昊天神輝的氣息,應該是神殿的人。”
寧缺看了一眼還在沉睡中的荒人母子,蹙眉說道:“我們該怎麼辦?”
莫山山看着他的眼睛,顯得有些疑惑不解,反問道:“什麼怎麼辦?”
寧缺攤開手,說道:“如果打起來,幫誰啊?”
莫山山眉頭微皺,她從乘沒有考慮過這和問題,身爲昊天信徒,理所當然應該站在神殿一方,這難道還需要思考嗎?
寧缺笑了笑,提醒道:“不要忘記,我們現在和荒人同吃同住,如果來的人是神殿裁決司那些冰雕執事怪物,肯定會認爲我們是叛徒。
莫山山平靜說道:“可以解釋,我們是爲了打探敵情。”
寧缺笑着說道:“我不相信他們會相信這個解釋。”
帳簾掀起,寒風颳看雪花向裡面直灌,三道如同岩石一般的黑色身影,在帳內小火堆照耀下,顯得沉默而肅然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