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一名旁觀者，第五夜簡直被那精彩絕倫的發展給驚呆了。
他似乎沒想到一個這樣簡單的問題，會引出如此複雜的轉折。
“聽他的話，似乎是他一直在尋找他千年前的戀人的轉世，結果現在弄不清哪個是他的戀人了？”回過神來，第五夜打量着戰無邪的目光不由變得驚奇，他湊到雲悠身邊跟她小聲嘀咕道，“不會吧？這不是很簡單的問題嗎？不過本來就是真正的顏無雙，那個不過是一個無恥的奪舍者。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雲悠爲江明楓檢查完畢，聽到第五夜的問話，不由回過頭，卻看見戰無邪走了上前，想要握住嚴無雙的手，他急切地說道：“無雙，你是不是還在怪我？我沒有第一眼認出你，的確是我的錯。可是……可是……我不知道……”
“這位公子，請您自重。”嚴無雙躲開了他的手，後退了一步，低眉順眼道，“我也沒有將那具身體要回來的想法，過去的事情跟現在的我已經無關了，求你放過我們吧。”
“不是的……”
“更何況，我真的不認識你。”嚴無雙聲音淡淡地說道，語氣裡帶着禮貌的疏離。
嚴無雙的話像是一根利刺，刺入了戰無邪的心中，讓他的內心鮮血淋漓。
他還想要上前卻嚴無雙說些什麼，卻被雲悠的紫霄劍攔住了
。
劍身四溢的雷光攔住了戰無邪的腳步，他看了雲悠一眼，有些惱怒道：“讓開！我是要跟無雙說話，跟你無——”
雲悠擡眸看向他，沒好氣地說：“你沒聽見無雙不想要聽膩說話嗎？”
她對顏無雙沒有好感，因此連帶對顏無雙身邊的人也沒有好感，所以此時對戰無邪的態度自然好不到哪裡去。
她看出了嚴無雙的爲難，所以這次就讓她來當一回惡人吧。
“輪迴轉世，樣貌和性格或許會變，但是一個人的靈魂是絕對不會改變。所謂的轉世，不應該是靈魂嗎？這樣都分不清楚，你覺得你還有資格對無雙說這些話？”雲悠哼了一聲，用譏諷的語氣說道，“不知道對方奪舍不是你的錯，但是你之前跟無雙見面的時候，爲什麼沒有第一眼認出他？還要幫着那個冒牌貨想要害死無雙？”
說這句話的時候，雲悠心中油然生出一種自豪感。
她第一眼看見氣質完全不一樣了的白溯的時候，可是立刻認出了他。是的，無論最愛的人變成了什麼樣子，她都能立刻認出他。
儘管他是一隻荒原巨熊。
……不過，重點好像錯了。
“我……”
“而且，既然你知道了那個人是冒牌貨，爲什麼不殺了她？按理說，她搶了你愛人的身體，你不是應該對她恨之入骨嗎？你在猶豫什麼？”
在他接話之前，雲悠一句話掐斷了他所有的解釋的念頭：“不要再爲自己找藉口了。你分明就是對那個冒牌貨依依不捨。在沒將你自己造成的麻煩解決之前，你可沒有資格站在這裡跟無雙說話！”
言下之意，就是請你圓潤地滾走吧！
戰無邪雙手握緊了拳頭，他下意識看向嚴無雙，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般。
“這位公子，請你離開吧。”可嚴無雙依然低着頭，不去看戰無邪的眼睛，只是不鹹不淡地下了逐客令。
戰無邪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雙手無力地垂了下來。
是他的錯。
他恨自己，爲什麼不弄請人。
他說自己愛着她，卻連真正的她也認不出來。
而且……
戰無邪低下頭，看着自己的手，然後將手緊緊攢成拳頭。
他剛剛，就差點殺了她。
要不是此刻躺在嚴無雙懷裡的那個男人爲她擋了一劍
他明明應該恨那個冒牌貨的，但是他卻猶豫了。
他沒有辦法對一個頂着無雙的身體和容貌的人下手，可是他愛的是無雙的靈魂。
這並不是什麼藉口。
但是想必他剛剛的所作所爲，她永遠也不會再原諒他了吧……
戰無邪苦笑了一下，深深地看了嚴無雙一眼，帶着不捨和依戀，最後還是轉身離開了。
在戰無邪從幾人的視線範圍消失後，第五夜收回視線，手指摩挲着下巴問道：“哎，雲悠，你覺不覺得，我們剛剛的行爲就像話本里的反派？”
“哈？”雲悠收起紫霄劍，卻因爲第五夜這一句話怔了一下
。
什麼反派？
“大紅，你在說什麼啊？”
似是想到什麼，第五夜更加肯定地點了點頭，說道：“越看越像了，我們不但給顏無雙和她的相好製造誤會，棒打鴛鴦，還弄出了什麼真假顏無雙。糟了……”
“要是他反應過來，我們這是在忽悠他的，我們會不會有麻煩？”第五夜露出一臉嚴肅的表情，“你們愛看的那些話本不都是這麼寫的嗎？男主人公最後發現自己原來愛的是女主人公，而不是轉世的舊愛，舊愛不過是替身而已。然後男主人公發現了舊愛惡毒的心腸，以及在背後作妖的反派們……最後反派的下場就是很悽慘的。”
可是配合着他這個問題，他此時露出的表情實在滑稽。
到底是誰看話本看得太多了？
“……你想多了。”雲悠艱難忍笑道，“什麼忽悠，那個奪舍者搶了無雙的身體，這不是事實嗎？那原本就是屬於無雙的人生。”
第五夜這才收起豐富的想象力，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也是……”
嚴無雙見江明楓的臉色漸漸恢復如常，不由鬆了一口氣，再擡頭時聽到第五夜和雲悠的對話，不由一頭霧水。
“雲師姐，第五師兄，你們……”
“無雙，你趕緊帶江師弟回去吧，我們該離開了。”雲悠衝嚴無雙點點頭，又轉頭對第五夜使了一個眼色，“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或許我們已經引起一些人的注意了，先撤吧。不要連累無雙他們了。”
第五夜想起了正事，朝她點了點頭。
正要離開之時，嚴無雙卻叫住了她：“雲師姐，請等一下。你們是想要知道玄天劍宗的事情嗎？或許我可以幫忙。”
嗯？
雲悠和第五夜交換了一個眼神，腳步立刻停頓了下來。
玄天劍宗的山腳下，叢叢荊棘之中闢着一條鋪滿鵝暖石的小徑，圓潤的石子不染塵埃，泛着淡淡的光。
路的一頭，是一座規模不大卻也不小的竹屋，屋子周圍栽種着嬌豔的爬藤花卉，一股柔和了荊棘刺的清香鋪天蓋地，讓人難以想像這是鬼獸常出沒的危險之地。
幾個防禦法陣布在竹屋旁邊，正正常運作着，從外面看去，這裡不過是一片普通的野林，什麼也沒有。
“沒想到玄天劍宗這個地方還有這樣一個世外桃源。”第五夜呷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打量着四周感嘆道。
江明楓還在昏迷不醒，將他扛回到屋子裡的重任自然落到了第五夜身上。向來挑剔的他這一次卻是毫無怨言。
嚴無雙羞澀一笑，道：“明楓哥是陣修，更是門中陣修第一人。這裡的陣法都是他親自佈下的，可以避過元嬰修士的探查，所以這個地方暫時很安全，師姐你們不必擔心。”
雲悠點點頭，扯到了正題上：“無雙，你跟我們說說，玄天劍宗目前的情況怎樣？我師父還有凌華師叔，師兄師姐他們都還好嗎？”
“師姐你的師父還有師兄師姐都很好，你放心。但是門派現在的情況並不樂觀，按我個人的感覺，似乎比之前掌門和一衆長老失蹤的時候更要怪異
。”
“怪異？”雲悠對她給出的形容頗爲不解。
嚴無雙臉上浮現出一絲古怪的神色，她解釋道：“掌門和一衆長老回來的時候，我曾遠遠見了掌門一面。那那時候雖然我只是遠遠看到掌門，但總覺得他的神態動作都顯得很僵硬和不自在……”
僵硬和不自在……
明顯就是被人控制了感覺。
雲悠追問道：“那其他的人有沒有察覺？”
“沒有。”嚴無雙搖了搖頭，語氣有些遲疑，“就連明楓哥也……也許是我多想了吧。”
“那掌門有沒有提過他們是如何從埋骨之地出來的？”雲悠想到了最重要的一點。
嚴無雙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道：“有，是白師兄。”
“是小白救了他們？”雲悠眼睛一亮，語氣帶上了一絲驚喜。
嚴無雙爲難地看她一眼：“不……按掌門的說法是，將他們困於埋骨之地的人是叛徒白溯，他想要趁機殺害他們，但陰謀被他們揭破了，才能順利從埋骨之地出來。”
雲悠卻是愣了，差點霍然起身。她好不容易壓抑下內心的激憤，斬釘截鐵地說道：：“不可能，小白不會這樣做的！”
按照嚴無雙的說法，以及白溯之前留下的話，他明明是想將沈問天以及一干長老從埋骨之地裡救出，爲何到了沈問天口中……他爲什麼要顛倒黑白？
嚴無雙連忙解釋道：“我也不相信掌門的說辭。我之前聽說了師姐你和白師兄的事情，怎麼也不相信師姐你是會做出這種事情的人。我無法忍受他們這樣誣衊師兄和師姐，所以才離開玄天劍宗的。”
“那小白呢？你有見到他嗎？”雲悠沉思了片刻，看向嚴無雙，“他……是逃走了嗎？”
“不，他……”
嚴無雙欲言卻止。
“怎麼了？”雲悠連忙追問道。
“師姐，我接下來說出的話，你聽了之後千萬不要激動。”
“你說。”雲悠心底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白師兄受了重傷，被掌門他們關進了玄天劍宗的天牢中。而且，他是被凌殊真君親自捉捕回玄天劍宗的。”
“什麼！？”
雲悠瞪大了眼睛。
一直在靜靜聆聽令人對話的第五夜臉上也浮上不可置信的神色。
就在這時，空氣中突然傳來一陣波動感。那無形的空氣中似是出現了一圈圈漣漪，一隻小紙鶴從漣漪中間騰空出現，飛落到了雲悠的手中。
“雲悠，這是……”第五夜的目光落到了她的手上。
雲悠迅速中震驚從回過神來，將紙鶴拆開，不由驚訝道：“是紫陽師伯的傳信！”
“魔族那個大長老嗎？他說了什麼？”第五夜問道。
雲悠用神識掃了紙鶴上內容一眼，似是感到不可思議，猶豫了片刻才擡頭看向第五夜：“他……讓我們立刻出發到玄天劍宗跟他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