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沈欣茹匆忙步入玄天殿的身影,幾名玄天劍宗的弟子目露詫異之色。
“那不是沈師叔嗎?”一名男弟子望着沈欣茹的背影,驚訝地說道,“掌門不是吩咐過,今天不允許任何人接近玄天殿嗎?她這是……”
他正欲追上前告之沈欣茹的時候,卻被帶隊的南冰依攔了下來。
被阻攔了去路的男弟子有些不解地回過頭:“南師姐?!”
“你要壞了掌門的好事嗎?”南冰依語氣嚴厲地斥責道。
男弟子錯愕道:“但是師姐,掌門明明吩咐過……”
“掌門的吩咐不過是針對普通的弟子吧?沈師叔是掌門的女兒,掌門的命令對她來說自然是不算什麼。就算是抗拒掌門的命令,想必掌門也不會責怪她什麼,師弟你就不必多管閒事了。”南冰依打斷他,語氣淡淡道,“而且,別忘記我們的任務,遵循掌門下達的命令,纔是我們應該做的事。”
雖然是提醒的話,但她的語氣裡卻帶着警告的意味。
這名男弟子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退了回去:“我明白了,師姐。”
“明白就好。”南冰依微微一笑,卻無人看到的地方,她向沈欣茹離開的方向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瞥。
而玄天殿的入口,已早沒有了沈欣茹的身影。
“夠了!”
沈欣茹站在玄天殿的門前,雙手緊握成拳,心中驚疑不定。一聲從殿中傳出的厲喝打斷了她的思緒,正是沈問天聲如洪鐘的聲音。
這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沈欣茹稍微冷靜了下來,心中轉過一個不確認的念頭:也是,身爲一派掌門的沈問天,怎麼可能會跟那些邪魔外派勾結?
儘管因爲沈心柔和上輩子的事情,她早已經對沈問天這個爹失望。但是以玄天劍宗弟子的立場,她對沈問天這位掌門還是有幾分敬重的。
或許是她誤會了……
思緒纔剛轉過,卻又聽見沈問天色厲內荏道:“你必須再三番四次提醒我。我答應過你們的事情,自然不會忘記。只是……”
對方聽懂了他的意思,立刻笑道:“好好好,沈掌門果然是爽快之人,難怪當初能如此心狠手辣地殺死自己的道侶。放心吧,沈掌門,正如你所說的,赤嬋元君當初隕落是因爲遭遇魔修的偷襲,跟沈掌門你沒有任何的關係……”
沈欣茹宛遭雷劈,握成拳頭的手無可抑制地發起顫來
。
他們在說什麼?
狠手辣地殺死自己的道侶……
赤嬋元君……娘她的隕落,並不是因爲被魔修偷襲,而是跟沈問天有關!?
沈欣茹的思緒頓時亂如麻團,她的腦海裡突然不可抑止地閃過很多畫面。
孩提時候,剛開始記事,孃親溫柔地教導她走路說話,讀書識字;
長大一些,到了髫年之時,她正式開始修煉。孃親再也不復之前的溫柔,她對自己十分嚴格,她告訴自己修真是一件很嚴格的事情,容不得任何的差錯,所以她要求自己一分一毫都不能出現錯誤。只要犯了一丁點的小差錯,她都會罰自己都青鸞峰裡思過。她和同門的師兄師姐或師弟師妹發生矛盾,無論誰是誰非,孃親第一個教訓的總是她。孃親從來不會幫她說話,總是向着外人,明明不是她的錯,孃親也要她跟別人道歉。
那時候的沈欣茹還小,很不解孃親爲什麼要這樣對她,並且感到十分委屈,而這個時候,沈問天總會以慈父的身份出來維護她,爲了她跟孃親爭吵,幫她逃過孃親的懲罰。
在孃親收了親傳弟子後,就沒有再管她。她總覺得孃親對自己的弟子比她還要好,甚至嫉妒孃親將她一直想要的仙器送給了自己的親傳弟子,她甚至因此打傷了那位師妹。孃親因爲此事狠狠懲罰了她,她當時很不甘心。對比於孃親的狠心,沈問天則是爲她平息的事件,還將自己珍藏的幾件仙器送給了她。
漸漸地,她開始討厭孃親的嚴厲,對孃親日益不滿,心也漸漸偏向了沈問天。
孃親總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也從來不愛跟她解釋那些做法的原因,她和孃親的距離也越離越遠。
在她拜師後,她和孃親見面的機會也越來越少。即使見面,也形同陌生人。
那個年紀,沈欣茹對孃親僅剩的唯有尊敬而已。
卻沒想到在一次任務中,卻傳來了孃親意外隕落的消息。孃親被魔修偷襲遭遇不測——這個消息是她最敬重的父親沈問天帶回來的,她自然是深信無疑。
雖然悲痛,但卻沒有想象中的撕心裂肺。可直到現在,沈欣茹才明白孃親對她的用心良苦!
孃親對她嚴厲,對她冷淡,並不是不愛她,而是在乎她才這麼對她!孃親不想讓過度的寵愛讓她喪失本心,所以才這般嚴厲地對待她,可她卻沒有明白孃親的用心,反而聽了沈問天的花言巧語日漸與她疏遠。
在前世,她還因爲父親挑撥離間怨恨過孃親,覺得她不喜歡自己。
孃親隕落的時候,她也沒有怎麼傷心。對於沈問天所說的話,她深信無疑。
重活一世,她醒悟得太遲,重生的時候,恰好是孃親隕落的時候……
而她從未想過,自己的母親是被自己的親生父親害死的!
等等!
孃親隕落的時間是在兩年前,而兩年前……
不恰好是沈心柔被沈問天接回玄天劍宗的時間嗎?
那時候她對沈問天將一個與凡人女子的私生女接回玄天劍宗有很大的意見,甚至爲了這件事而跟沈問天爭吵,卻並沒有想到孃親隕落的疑點。
很好,真是很好!
沈問天慈愛的笑容和孃親,沈欣茹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
沈欣茹捂住嘴巴,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但沒有想到過於激動,手無意中砸到門上,發出一聲響。
屋中的兩人立刻被驚動。
“誰!?”
沈欣茹聽到屋中那一聲驚慌的厲喝,心中先是一驚,想要立刻轉身離開,但轉念一想,她並沒有逃,而是直接推開了門,走了進去,冷冷地屋中的兩人道:“是我。”
“茹兒,是你?”沈問天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眼中的殺意退去,他大吃一驚,“你……聽到了多少?”
“從你們說計劃的時候就聽到了。”沈欣茹冰冷的目光從他身上掃過,然後落到旁邊那個渾身上下包得嚴密、連臉都沒露的黑衣人身上。
這個人身上散發的氣息……是魔修!
只是一眼,沈欣茹便認出了他的身份。
雖然他沒有露臉,但沈欣茹依稀記得自己在上輩子曾經在喬三身邊見過這人……似乎是喬三的一名心腹手下!
喬三!
沈欣茹的腦中劃過一個驚人的念頭!
難道孃親的死也跟喬三有關?
想到這個可能性,她的心中生起一股滔天的恨意,黃大壯曾經對她說過的話也不由自主地腦中響起。
——“只有殺了喬三,你纔有可能擺脫那個蓮花空間。這個蓮花空間曾經是喬三的東西,他不止製造了一個這樣的空間,並且在裡面放了傀儡蟲,一旦綁定了,只要喬三不死就永遠無法擺脫。通過這種手段吸收宿主的靈力,輔助他修煉,而宿主也會因此淪落爲他的工具。上輩子云悠最後會死,是因爲那個空間的緣故。她最後寧願自爆也不肯淪爲喬三的傀儡……”
想來真是諷刺,她心心念念搶走的機緣,不過是喬三用來控制別人的工具。
但這下她不會再猶豫了,無論是前世的仇,今世的怨,還是爲了擺脫身上的蓮花空間,她跟喬三,也註定會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看着過分冷靜的沈欣茹,蒙面男子眼中一抹詫異之色一閃而逝,他拔出寒刃,寒聲道:“既然你聽到了,那就留不得你……”
“等等,這是本座的家事。”沈問天立刻上前一步,伸手攔住了他,“本座自會處理,不勞煩你了。”
蒙面男子看了沈欣茹一眼,還是收回了武器,意味深長地看了沈問天一眼:“既然如此,就請沈掌門好好處理你的‘家事’了,我先告辭了。”
說着,他化作一道黑影,飛快掠出了玄天殿,消失在遠方的天際。
沈欣茹沒有料到蒙面男子的動作會如此迅速,想要上前截殺的時候已經晚了,追到門口的時候,早已經沒有了對方的蹤影。
“茹兒!”沈問天找些着急地喊住了沈欣茹。
沈欣茹回過頭,直視向他,壓抑着內心的憤怒,出奇平靜地問道:“爹,你爲什麼要這樣做?”
沈問天的眼中閃過一瞬間的慌亂,但隨即恢復如常。
他微笑,樣子慈祥,道:“茹兒,你要知道,從小爹最疼的就是你了。”語氣滲透着一絲緊張。
“所以呢?”沈欣茹不怒反笑,“你爲什麼要殺死孃親?”
“我、我沒有殺她
!”沈問天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茹兒,你聽我說,我沒有想殺你娘。我這麼愛她,怎麼會殺她呢?”
“呵!你愛孃親,那麼爲什麼還會有沈心柔?如果我沒有記錯,沈心柔只比我少兩歲吧?”沈欣茹冷笑,“如果這就是你所謂的愛,那還真是廉價!”
“柔兒不過是我外出歷練的時候,我沒有想過會有了她……是那個女人勾引我,我才……一時糊塗纔有了的,我……”
沈問天語無倫次道,再也不復一派掌門的威嚴:“但茹兒,你會理解我的對不?那個女人可以不必理會,但柔兒畢竟是我的骨頭,你的親生妹妹,我不能放着她不管。可你娘當時發現了她的存在,怎麼也不同意我將柔兒接回來,還要殺掉她。”
“就因爲這樣,你就要對孃親下手了嗎?”沈欣茹終於控制不住情緒朝他吼了出聲,“你口苦口聲聲說我娘是你最愛的人,可是你卻因爲一個私生女而害死她?”
“當然不是這個原因!那是因爲……你娘還威脅我說,將此事告之門中的長老,罷免我的掌門之位。你要知道,你外公並沒有將掌門的權利全部交到我手,有你娘在,我的掌門之位不過是有名無實。換作是你,也不甘心這樣對嗎?但是我沒想過……我一失手就將你娘……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沈問天急切地解釋道,越說越激動。
可沈欣茹簡直要被他這一番邏輯氣笑了!
“你說了這麼多,一切不過是爲了你的掌門之位罷了,何必解釋這麼說?”沈欣茹一針見血地扔下一句,一拂衣袖,轉身離開。
沈問天趕緊擡步追了上去:“茹兒,你要去哪裡?”
“當然是要去告訴門中的人,他們的掌門是多麼厚顏無恥!”
沈問天心中一急,完全沒有細想,便一掌打了過去!
沈問天的偷襲,沈欣茹毫無防備,只覺得後背一陣劇痛炸開,頓時口吐一口鮮血,鮮血噴灑地上。
她跌在地上,捂住胸口回過頭,難以置信地瞪着沈問天:“你——!?”
沈問天雙目赤紅,臉色變得猙獰:“茹兒,既然讓你發現了,就莫要怪爹無情了!”
“沈問天,你當初害死了孃親,現在連你的女兒也不肯放過嗎?”沈欣茹嘴角溢出了一抹悽戚的苦笑。
這一刻,她總算看清楚了,沈問天,他從未愛過任何人。他對沈心柔的緊緊是愧疚,一旦觸及他的利益,他也可以毫不猶豫地放棄她——而她沈欣茹,對於沈問天來說,也是一樣的。
沈問天,他愛的從來都只有自己!
玄天劍宗的上空,湛藍的天空宛如透明的鏡子那般明淨,上面漂浮着幾朵白雲。
突然,從半空中騰空飄落一些黃色的花瓣,宛如無盡的雪花般,紛紛揚揚,落滿一地。
“發生了什麼事?”
玄天劍宗的弟子漸漸注意到這一怪異的現象,紛紛擡頭看向天空,伸手接下從天而降的黃色花瓣,好奇地議論起來。
“這是什麼東西?”
“花瓣?”
“似乎是……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