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行降落在懸崖邊上,擡眼只見一片雲海蒼茫,遠山層巒疊嶂,猶如水墨仙境。崖邊青松倒掛,伸手可觸浮雲。
悠悠的笛聲便是從崖底飄上來的,難道小苦就在懸崖底下?那白狐有沒有和她一起呢?
“小苦——”我向着崖底大聲喊了起來,一陣陣回聲蕩在山谷間。
“小苦——”大家也跟着我喊了起來。
不一會兒,笛聲戛然而止,一道白光自懸崖底下飄上來,還沒回神,小苦已經翩然立在跟前。他一襲白衫,和從前的神瑛並無二致,不單是我,就是昊天也看得發了呆。昊天已恢復曠古情劫的記憶,看到小苦,自然想到神瑛,想起昔日他與神瑛的父子恩怨,此刻心裡一定不好受。
“小苦,遇到你真好。”我歡喜道,小苦看見我們也是眉開眼笑,他屈膝就要向昊天行禮,被昊天制止了。
“我早已不是三界天君,現在行禮不合時宜。”
小苦想了想,便作罷。
“小苦,你怎麼在這裡?白狐呢?”我看了看小苦身後,並未見白狐身影,而小苦欲言又止,顯然不願意提及白狐,不知她和小苦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
“白狐現在沒和我在一起,”小苦雲淡風輕,“至於我自己,原就是赤霞宮的仙童,現在離開天庭別無其他去處,便回到老巢來了。”
這裡竟是赤霞宮地界,怪不得仙氣蒸騰。
一行人隨着小苦下了懸崖,往赤霞宮而去。
…………
羣山合抱,雲霧濃厚,赤霞宮便隱匿其中。那是一座倒也還算古色古香的宮苑,雖然比不上天上宮闕的輝煌,在這荒郊野外,也算得上明珠暗投了。
進了宮門,便見整座宮苑雲蒸霞蔚,熠熠生輝,真真是名副其實的“赤霞宮”。
腳邊一路種着發光的蘑菇,猶如河上流動的熒熒星火。
“好可愛的蘑菇!”瑰兒俯身就要去摘,被婆婆納及時止住了:“瑰兒,不要碰,有毒!”
小苦欣賞地看了婆婆納一眼,便戴上手套,採了幾個蘑菇裝在瓶子裡遞給瑰兒,“當做螢火蟲玩耍便好,不能吃喲!”
瑰兒撅撅嘴,並不感興趣。“不能吃拿來幹什麼?”她做天庭公主千餘年,養尊處優,什麼是她沒見過的?
“瑰兒不要,那就送給我吧。”婆婆納給了小苦一個臺階下。
正說着,前面出現了一道巨大的圓形拱門,門上刻着一條栩栩如生的三爪金龍,於黑色的拱門上熠熠生輝,金光閃閃。
小苦暗自嘆息一聲,靜靜道:“這原本是我們宮主居住的宮室,可是我在赤霞宮千餘年就未見到她的蹤跡,不知她去了哪裡。”
我和昊天互視一眼,都不說話,我們知道赤霞宮宮主便是阿月,可是她如今被囚天牢,而昊天又離開了天庭,誰也沒法再去救她。
小苦帶着我們一路參觀宮室,又邀我們在赤霞宮住下來,我們答應了,各自選了宮室入住,婆婆納和小苦去給我們準備晚餐,瑰兒閒着無聊也去湊熱鬧,嘴裡嚷着是去幫手,其實她只要不幫倒忙就行。
昊天看着瑰兒屁顛屁顛的背影,笑着搖搖頭,充滿一個父親對刁蠻女兒的無奈。轉身摟着我的腰進了我們自己的房間。
……………
我們的房間在赤霞宮東廂房,毗鄰宮主的宮室,古色古香。
“在此長居,也無不可。”我環視屋內擺設,滿意笑道。
昊天卻從袖子裡掏出那株跳舞草,神色凝重,“終究不是我們的家,暫借小苦這一畝三分地,讓婆婆納好好研究一下你的不育之症。”
提到我的不育之症,我就滿心愁悶,昔日警幻仙子用節育水培育我頭頂的紅色漿果,讓我獲得重生,而今只怕除了警幻再世,無人能解節育水之毒吧。可是警幻已死,也不知當年她的節育水都用了那些毒藥。
“絳珠,你不用擔心,終有一天,我們能心想事成的。”昊天溫柔地看着我,“即便我們永遠沒有自己的孩子,可是隻要長相廝守着,便也心滿意足了。”
我動容地投入昊天懷抱,泫然欲泣。忽聽得袖中七彩貝里傳來小金嚶嚶的哭聲,我忙從袖子中掏出七彩貝。小金露出小腦袋,一雙突出的龍眼上掉着兩顆眼淚,抽噎道:“主人,我想我爹孃。”
這孩子竟是因爲適才我和昊天的對話勾惹了他對父母的思念之情。
我捧着七彩貝,哄他道:“你爹孃在哪裡?我放你回你爹孃身邊吧!”
小金搖頭,“不行,我被你的樂音召喚到這七彩貝中,你是我的主人,七彩貝就是我的家,雖然我現在活得像只蝸牛,可到底不再是一條無主的野龍,所以我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主人,我會效忠主人。”
小金信誓旦旦,煞是可愛。
昊天一手攬住我的肩,對小金笑道:“日後我們夫妻一定替你找爹孃,找到爹孃之前,你就安心地跟着我們。”
小金這才破涕爲笑,“找到了爹孃,我也不離開主人。”小金伸長腦袋,往我臉上蹭來,昊天忙用手擋在我和小金中間,嚷道:“小金,你是條公龍,男女授受不親,注意保持距離。”
我和小金都被逗笑了,我伸手輕捶了昊天一下。
當夜,在赤霞宮美美地用了晚餐。瑰兒吃得津津有味,小金也吃得歡暢,在飯桌間游來蕩去。總算是氣氛愉悅的一天。吃完晚飯,早早歇下。
睡到夜半,忽覺窗外有詭異的響聲,像是哭聲,又像是笑聲,隱隱約約,曖/昧不明,令人毛骨悚然。我一個激靈從睡夢中驚醒,見一旁昊天仍舊呼吸均勻酣睡着,我便躺着沒敢動彈。可是窗外那詭異的聲音越發清晰,彷彿遙遠,又彷彿近在耳邊,我再也忍不住悄悄起身,披上衣服走到窗邊去。
窗外卻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將我一下吸了出去,我摔倒在宮主宮門前。從地上爬起來,擡頭見黑色宮門上那條三爪金龍凶神惡煞,一雙龍眼發出幽綠的光,恨恨地看着我,我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你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爲什麼用這般怨恨的眼神看我?”我問三爪金龍。
三爪金龍正要說什麼,昊天推門走了出來,“絳珠,你在哪裡?”
“我在這兒!”我應了昊天一聲,再定睛看向金龍時它已經紋絲不動趴在黑色宮門上,又變成一幅浮雕。我一頭霧水,奈何昊天已經走了過來,“絳珠,你這麼晚站在這裡做什麼?”
我只好也走向他,道:“出來方便一下。”
“半夜三更,烏漆墨黑,你一個人不怕,怎麼不喊我陪你?”昊天已經挽住了我的腰。
我一頭黑線。
“這裡滿地都是會發光的蘑菇,哪裡烏漆墨黑了?”我嬌嗔。
“這些蘑菇有毒,還是小心些,別碰到了。”昊天小心囑咐。
我乖巧點頭,隨他走進房間去,卻覺背後涼颼颼一股冷風,不由自心底打了個寒噤。
…………
婆婆納白天裡都和小苦研究那株聞樂起舞的跳舞草,善音律的小苦無疑成了她最好的助手。瑰兒起初還好奇,圍着他們轉,久而久之,見小苦的笛音無論如何都不能召喚跳舞草中間那枚最大的主葉跳舞,便興味闌珊自己玩耍去了。
我和昊天坐於一旁看着小苦專注吹笛,直吹得額上出汗,那枚主葉依然一動不動。婆婆納催動法力也是冷汗涔涔,我和昊天終於忍不住阻止了他二人。
用跳舞草替我治療不孕不育的事情絲毫沒有進展,我一個人苦悶地坐在赤霞宮的園子裡發呆,不讓昊天陪着,只說想一個人靜靜。昊天怕我壓力太大,便也避開了。
小金從七彩貝中探出頭來,頑皮地衝我眨着眼睛,我伸手揉揉他的頭,哀哀嘆了口氣。
小金道:“主人是不是在煩跳舞草的事情?”
我默默點了點頭。
小金又道:“這跳舞草聞樂起舞,小苦的笛聲已經出神入化可還是無法催動主葉起舞,說明笛聲還不夠動聽。昔日,在天庭館,小金聽見主人與小苦合奏《玉壺暗香》,清揚悅耳,餘音繞樑,主人不如和小苦再次合奏《玉壺暗香》,或許有意外的收穫,也未可知呀!”
小金的建議令我靈機一動,可是昊天是不喜歡我和小金合奏的。
見我愁眉不展,小金又勸道:“主人,你不要多想,你這樣也是爲了早日懷上昊天的孩子啊!他是不會介意的。”
於是,我瞞了昊天,去找婆婆納和小苦,笛貝和鳴,跳舞草的主頁竟然真的舞動起來了。婆婆納歡呼雀躍,而我和小苦正在心頭上,便繞着在空中翩然起舞的跳舞草更加起勁地吹奏那曲《玉壺暗香》。吹到動情處,二人靠近對方,眼波橫轉,難捨難分。
忽聽瑰兒一聲喝斥,我和小苦都嚇了一跳。
“你們兩個無恥!我要告訴父親去!”瑰兒指着我和小苦,滿面怒容。
樂音戛然而止,跳舞草的動作定格在空中。
“瑰兒,你誤會了。”婆婆納趕忙去拉住瑰兒。
瑰兒一下甩開婆婆納的手,嗔道:“誤會?我親眼所見,他們兩個眉目傳情郎情妾意,我要告訴父親去,讓他好好管教絳珠,不然她可要給他戴綠帽子了!”
“越說越沒譜了,姐姐怎麼會是這樣的人?”阿納替我辯解。
瑰兒啐了她一口,“昔日在天庭就與我表哥曖/昧不清,我是旁觀者清,只有我表嫂那個傻蛋還把她當知心好友。”瑰兒橫了我一眼就跑去找昊天了。
“喂——”婆婆納回頭無力地看我一眼。
我笑笑,聳聳肩道:“昊天不會相信她的話的。”
我話剛說完,空中那株跳舞草就做出阿平絕倒的姿勢直直落到地上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