鱷魚羣突然張開大嘴,每一隻都向紫鵑撲去。我從地上一躍而起,將紫鵑拉到身後,立即施法攻擊那些鱷魚。我的法力劈在一隻鱷魚身上,鱷魚應聲倒地,竟化作死去的初龍。我一下愣住了,又有一隻鱷魚撲上來,我只好馬上施法又劈向那隻鱷魚。鱷魚應聲倒地,又化作初龍,口吐鮮血,兩眼泛白。不停有鱷魚撲上來,不停有初龍在我的法力下死去,不一會兒地上密密麻麻躺滿了初龍。
紫鵑崩潰了,她衝向我,搖晃我,拉扯我,嘴裡失控地喊着:“你殺死了初龍,你爲什麼要殺死初龍?”
叫嚷間,她驀地兩眼血紅,滿面兇光,我見勢不妙,一掌劈昏了她。
紫鵑倒在我懷裡,我扶着她回翠竹軒內躺好,重新回到園子裡時,地上的初龍全部合體,化作一隻大鱷魚向我迎面撲來。我猝不及防,本能地揚手阻擋,佛珠的蓮花和字符一連串地擊打向大鱷魚,大鱷魚極盡痛苦般在空中搖晃着腦袋,身子從空中重重跌落。
佛珠的蓮花和字符還沒有停息的意思,源源不斷從我手腕上射出去。鱷魚在地面上痛苦地扭曲着身子,化作初龍的形象。他蜷縮在地上,雙手抱頭,淒厲地呻yin着。
蓮花一朵朵陷進他的頭顱,他的五官扭曲着,身子戰慄着,聲音發抖道:“你想不想初龍復活?”
我一愣。
“如果你想,那你就收起腕上的佛珠。”
我記起來艾莽曾在我的佛珠上輸入心經,說是遇到妖魔便能護我安全,看來這地上的初龍定是邪門歪道。我問道:“你到底是誰?爲什麼要假扮初龍?”
“我……是魔君。”地上的初龍痛苦地迴應我。
“你竟然沒有被王母娘娘的天羅地網煉化?”我吃驚。
魔君道:“你先收了佛珠,我慢慢與你道來,你放心我和初龍早就融爲一體,形神合一,你是初龍心頭最重要的人,我和他心意相通自然不會傷害你。”
我選擇相信魔君。因爲他長了一副和初龍一模一樣的形骸。
我收了佛珠,施法定住魔君,歉然道:“不好意思,仙魔殊途。我不能不防着你!”
魔君倒也溫順,點了點頭,就安安靜靜地坐在地上。那乖巧的模樣不禁讓我有了錯覺:我的初龍又回來了。
魔君開始同我講述他和初龍的因緣際會。最初魔王叛亂,被楊戩用東海龍宮的水火消滅,形神俱毀,魔君很受打擊,傷心不已。
“我娘一共生了三個兄弟,我是老二,魔王是老三,魔王被天庭剿滅後。我很生氣,可是憑一己之力肯定不是天庭的對手,我打聽到我大哥在西天,便去西天找他求助。可是我到了西天沒有找着我大哥,卻遇見了初龍。千年不遇的純陽之軀。若能與我形神合一,對我攻打天庭爲三弟報仇簡直如虎添翼。我又探聽到初龍和湘妃娘娘的關係匪淺,便更加篤定要借純陽之軀一用的想法,當時初龍身上戾氣很深,恰有漏洞給我鑽,我很容易便迷惑了他的心智,控制了他的身子。初龍被我控制。把紫鵑帶入魔道便易如反掌了。”
魔君的話叫我想起當日天君帶我去西天尋找接續絳珠的斷續膏,他在靈河邊與我忘情相擁,恰巧被初龍撞見。後來初龍怒摔淚鏡,大抵那時便有了些微魔性。戾氣深,怨氣重,被魔君利用也就不稀奇了。這樣想來。他被西王母押上斬仙台,灰飛煙滅,接受酷刑,倒是因我而起。
“魔君,你當日元神從天羅地網中逃脫。西王母說過沒有誰的元神能不被她的天羅地網煉化成血水,你又怎麼會出現在瀟湘館內呢?”
“那個死老婆子太過自負,天網恢恢,百密一疏,”魔君冷笑,他這話罵得倒是深得我心,“我早就備了一手,如果起義成功,自然佔領天庭,統治三界,當上天君,如若起義不成功,我將面對的必然是灰飛煙滅、魂飛魄散的下場。我可不能讓自己報不了三弟的仇,又賠上自己的性命,所以和紫鵑入住瀟湘館的日子,我一面對天君下百蟲僵封咒,一面在湘妃竹林內種下我的肉身。”
“你的肉身怎麼會和初龍長得一模一樣?”
魔君呵呵一笑,“湘妃娘娘,你忘了?我告訴過你我與初龍早就形神合一,融爲一體了。”
“你好歹毒啊,你借初龍之手下百蟲僵封咒,即便你的陰謀失敗,天君得救,死的也只會是初龍,而你自己卻依然可以逍遙法外,起死回生!”我心裡燃着一團怒火,爲初龍的死鬱悶難平。
魔君倒是一臉平靜,笑道:“湘妃娘娘,話雖如此,可要不是我的幾千年道行,你的初龍又怎麼能保住最後一縷魂魄?早就魂飛魄散形神俱滅了。我失去了所有道行,保住初龍最後一縷魂魄,你該感謝我纔是。”
我翻翻白眼,心裡冷笑:明明是罪魁禍首,居然有臉將自己當恩人。
“你毀了我苦心栽培的竹林,只爲讓你的肉身復活,這筆賬如何算?”我的目光落在那片枯凋的竹林上,心裡是刀剜般的痛。這片竹林就像是我的孩子,養到茂盛茁壯,卻頃刻之間毀於一旦。
魔君卻神秘一笑,胸有成竹道:“用一片竹林換初龍的重生,你覺得這樁生意如何?”
我心裡一蕩:“什麼意思?”
“我和初龍早就形神合一,現在我的肉身已長好,初龍想要起死回生,有一招叫‘借屍還魂’!”魔君眼睛裡閃着精明的光。
我的頭腦一下就熱了,真的能讓初龍起死回生嗎?
結界內因爲魔君的出現,氣氛開始發生變化,因爲魔君長得和初龍一模一樣,紫鵑直把他當做初龍,我看着那和初龍一模一樣的眉眼,也無法對他產生排斥的心理,只有偶爾理性回閃,才提醒自己:這個人不是初龍,是魔君。
紫鵑下廚更加殷勤的動力,除了我,當然多了一個原因:她要煮最美味的食物犒勞她心愛的男子。看着紫鵑看着魔君時流露的花癡的眼神,我只能暗暗嘆氣。這樣的紫鵑是幸福的,我又何必去戳破這窗戶紙?
魔君倒也安分,在結界內老老實實地和我們相處,並不生事端。紫鵑下廚時,他甚至還打下手。閒來無事,還能和我殺幾盤棋。我有時想:就這樣安安靜靜地在結界中過活也不錯,可是理性告訴我,這個人不是初龍是魔君,初龍只剩最後一縷魂魄了,借屍還魂勢在必行。
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想通過絳珠探看神瑛在下界蠻荒的處境,絳珠的法力卻憑空消失了一樣,一隻聯繫不到結界以外的任何信號。或許天君發現我還能通過絳珠和外界取得聯繫,便徹底封鎖結界吧!
一夜,結界內照例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我照例地失眠。起身到園子裡去,用手腕上的佛珠做照明,一個人在竹林內查看,想着能不能恢復竹林原來樣貌的法子,忽聽得瀟湘館門外有嚶嚶哭泣的聲音。
“湘妃姐姐,你好嗎?”
“湘妃姐姐,你能聽見我們的聲音嗎?”
原來是寶蟾和玉兒。
我忙走到門邊,手在宮門上輕輕叩了叩,門外的哭聲戛然而止,隨即響起小心翼翼的叩門聲,算是對我的迴應。
“湘妃姐姐,是你嗎?”
“真的是你嗎?”
兩個丫頭爭相問着,我在門內心裡涌起一股暖流。好朋友是不管你身處何地,是何窘境,都會不離不棄的。
“是我,你們兩個傻瓜,三更半夜不睡覺跑到這禁地來幹嘛?就不怕被人發現受處罰嗎?”我半嗔半怪,聲音哽咽。
門外兩個丫頭也是哭腔濃重。
寶蟾說:“姐姐,我們太想念你了。”
“姐姐,你在結界內過得好嗎?”玉兒問。
滿滿的關心和思念。繾綣情意,恩深義重。寶蟾,玉兒,你們這樣待我,叫我如何報答?如果有朝一日,我能從這結界中出去,重做姐妹,再續前緣,只是可惜我可能再也出不去了。
“很好,我過得很好,你們呢?你們好嗎?”我淚眼汪汪地問。隔着一道宮門,什麼也看不見,我好想看一看她們,瘦了沒?憔悴了沒?
門外,寶蟾道:“我們也很好,姐姐不必爲我們擔心。”
報喜不報憂的節奏,我一聽便知。
“告訴我,你們現在在哪個宮殿裡當差?”
兩個丫頭突然沒有了聲息,我心上一緊,本能地想到她們過得不好。樹倒猢猻散,牆倒衆人推。我成廢后,永生囚禁,瀟湘館的宮人自然是落難鳳凰不如雞,在天庭這樣一個勢利的地方,能指望誰給她們送溫暖?
“怎麼了?寶蟾,玉兒,你們怎麼突然不說話?”我焦急地問。
玉兒在門外道:“姐姐有人來了,我和寶蟾先走了,改日再來看你。”腳步聲匆匆離去。
我正失落着,又聽到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寶蟾,玉兒……”我在門內試探着小聲喊。
門外傳來附和我的聲音:“姐姐,是你嗎?我不是寶蟾,也不是玉兒,我是阿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