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剎那的愣神之後,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拔走狂奔,任憑一旁羽衛如何呵斥呼喊都沒用。
可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
從這沙鯨的一條觸鬚拖了一個人下去開始,整片沙地都被沙鯨的觸鬚攪得“沸騰”了起來。
加之此時天色逐漸變暗,那一條條粗大的觸鬚便再也沒有了任何顧忌,一個個直接破土而出在沙地上上下飛舞橫掃,但凡有人沒來得及避讓,都被那一條條佈滿了倒勾的觸鬚直接勾住,最後捲入沙地之中。
所以衆人越是慌亂,越是容易被沙鯨的觸鬚捲住。
有些身手不錯的傭兵試着去抵抗,可奈何實力相差太過懸殊,縱使身懷幾十種術法,仍舊命喪沙鯨腹中。
眼見着快要上岸的衆人,徹底陷入了絕望之中,
此時的七羽,也是鬱悶至極。
在此行之前,他們花了很大的價錢,從出入過幽雲谷的修者手中購買情報,這也是他們爲何準備的如此充分的願意。
但是,在所有的情報中,都沒有提過幽雲谷會下雨,反倒是,關於幽雲谷的情報中,每一條都會提到酷熱乾涸,谷中幾乎找不到水源。
所以他們壓根就沒有想過,自己用來鎮住沙鯨的符籙,會因爲被雨水澆溼而失效這件事情。
“老大,我們出手吧。”
那赤羽樊虎最是沉不住氣,當即勒馬對身旁一名身形枯瘦容貌隱藏在斗笠中的男子道。
“你急什麼,大哥自有定斷。”
藍羽羅驍皺着眉不滿地看了樊虎一眼。
這枯瘦男子不是別人,正是七羽的老大紫羽陸晟。
“現在折損多少人了?”
斗篷內那男子沒有理會兩人的爭吵,而是語氣平靜地開口道。
“除去我們跟羽衛,普通傭兵修士只剩下不到兩百人了。”
羅驍神色恭敬道,只是末了他又皺着眉加了一句:
“人不能再少了,否則最後那關口恐怕過不……”
“那出手吧。”
不等羅驍說完,黃雀營老大忽然開口道。
說着撩開斗篷,露出一張十分乾瘦的臉,整張臉瘦得就像是皮包骨頭一般。
“是!”
身旁的六羽聞言皆是鬆了口氣躬身道。
“我們六人去前面開道,老二你讓各羽羽衛守好這八口大箱子,跟緊我們。”
那老大陸晟又吩咐了一句,便跟另外五羽催馬前行,齊齊奔向隊伍的最前端。
……
不遠處的李雲生雖然一直在拉着張簾兒逃命,卻也一直分心觀察着七羽這邊。
聽到七羽要動手心下不由得有些好奇,目光緊盯着陸晟幾人的動向。
只見那陸晟跟旁邊的五羽很快便遇到了一條沙鯨的觸鬚,六羽毫不猶豫當即拉弓齊射,一時間箭矢破空之聲四起。
這些箭矢之上的符籙雖然有些被雨水打溼,但符籙殘餘的力量依舊讓那條觸鬚停頓了一剎。
也就在這一剎那,赤羽樊虎怒喝一聲從馬背上拔身而起,十分果斷地抽出一把幾乎於他等高的巨斧。
只見他高高躍起,一斧頭朝那觸鬚猛地劈下,沒想到只是一斧頭,那水桶粗的沙鯨觸鬚居然應聲而斷。
“這力氣在普通修者中間的確算得上驚人。”
李雲生看着那一斧頭斬斷沙鯨觸鬚的樊虎感慨了一句,他之前觀察了那沙鯨許久,覺得就算是自己,如果不用劍不動用真元也很難斬開那觸鬚上的巖甲。
不過下一刻,當他看到樊虎收起斧頭,手臂四周浮動的黑色煞氣時,心頭不由得一驚。
他皺眉心道:
“這是怨力?”
怨力這種東西,李雲生自然不會陌生,他體內那股一直存在的煞氣,早已被徐鴻鵠證實就是怨力。
這怨力傳言是由斷頭盟煉製而出,是靈氣與濁氣之外的第三種力量,本欲用來抵禦天道因果,卻不想這力量最後反倒是給斷頭盟招來滅盟之禍。
因爲這力量被仙盟所覬覦,整個斷頭盟直接被仙盟一道天誅徹底消滅了。
這“怨力”的煉製之法隨之被仙盟奪了去。
這怨力再一次出現時,便是圍剿秋水的時候,那時候各府府主的身上幾乎都有怨力存在的痕跡。
話再說回來。
雖然仙盟這些年開始將怨力煉化做怨力丹出售,但樊虎手臂上的怨力明顯不是服用怨力丹的效果。
李雲生從暮鼓森出來之後,見過不少服用怨力丹的修者,這些修者大多將怨力丹當做一種補充真元的丹藥。
可這樊虎此時的手臂,分明就是融合的怨力的跡象,這遠非單純短時間內增加真元的效果。
這一點,李雲生只在仙盟幾位府主身上看到過了,他可不認爲仙盟大方到將這些出售給普通修者。
而接下來,七羽另外幾人的表現,再次驗證了李雲生的猜想。
“這黃雀營,看起來不是一個簡單的傭兵組織,只是最好別跟仙盟扯上什麼關係。”
李雲生在心道,他有種不太好得預感。
因爲有了七羽在前面開道,流沙地內的失態總算是穩定了一些,一直慌不擇路地奔跑的張簾兒也算是有了喘氣的機會。
“小胖子,剛剛多虧了你拉我一把,不然我肯定要被那些怪東西拖到地下去了。”
張簾兒有些後怕道。
“那是,等出了這幽雲谷,你得好好謝謝我。”
李雲生也不客氣道。
“等出了幽雲谷,我讓我娘燉魚給你吃!”
張簾兒一口答應道。
眼見着,有人陸續上岸,兩人腳步不由得再加快了些。
不過就在兩人距離岸邊不足百米時,不只是是不是因爲天色徹底暗下來的緣故,一頭沙鯨突然整個從沙地中躍出,那巨大的身子好似一片烏雲般蓋在衆人頭頂。
它那張佈滿了森森尖牙的大嘴猛地張開,一股腥臭無比的氣息席捲而下,隨後這沙鯨直接張着它那張足以吞沒好幾頭象的大嘴一頭紮下,似乎是想要身下沙地的人羣一口吞下去。
見到這情形,李雲生想也沒想,本能一般直接抓住張簾兒,用力往岸邊猛地一扔。
而他自己則運起行雲步,一口氣踏出七步身劃出一道殘影,最後堪堪躲過沙鯨那張巨口。
他站在岸邊長吁了口氣,正準備擡腳上岸時忽然腹部一緊,低頭一看卻見自己身體正被一條沙鯨的觸鬚捲住了,那一根根倒刺更是直接扎入他腰腹的肉裡。
“失算了。”
他無奈地說了這最後一句,然後整個人直接別拎小雞一樣高高抓起。
再說張簾兒。
因爲毫無徵兆地被李雲生一把扔上岸,沒有任何準備的她直接被摔得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整個人都是懵的。
正當她回過神來,想要找“小胖子”興師問罪時,卻正好瞧見“小胖子”整個人被沙鯨的觸鬚捲起,直接被懸在半空。
張簾兒當即醒悟,原來自己又被小胖子救了一命。
一把從地上爬起來的張簾兒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拔腿準備衝入那片流沙地去救李雲生。
“別衝動。”
只是她邁開腿就被身後的一人拉住了。
“是你?”
她一轉頭,發現拉住她的居然是先前那名羽衛朱亥。
“放開我,沒時間了,小胖子要被吞下去了。”
張簾兒眉頭一皺。
“你這麼衝進去,只是送死。”
朱亥依然不肯放手。
“我娘告訴我人可以死,但絕不能忘恩負義,小胖子有恩於我,救不了我就跟他死在一起。”
張簾兒白了朱亥一眼,然後用力拍開朱亥的手。
“我不是說不救他,是不用你去救他,你看,黃雀營的七羽已經出手了。”
朱亥依舊拉住張簾兒不放手,還用另一隻手指了指前方。
聞言張簾兒狐疑地順着那個方向一瞧,只見黃雀營的七個老大正齊齊對那頭巨大沙鯨出手。
一道道真火符在夜色中化作一道道火線射向那沙鯨,原本狀若瘋魔的沙鯨在炙熱的真火符轟擊之下被定在了原地,還剩下一半的身子沒有鑽入流沙之中。
而它捲住李雲生那條觸鬚,此刻也定在了半空,猶如石化了一般。
可就在張簾兒鬆了口氣的時候,黃雀營的七羽突然齊齊收手,一個個化作一道道殘影飛落岸邊。
“怎麼……不繼續救人?”
張簾兒看着一個個好整以暇走上岸的七羽愣住了。
一幫的朱亥也皺起了眉頭,但他心裡卻是很清楚七羽爲何收手。
“你們怎麼不救人?我的朋友還在那裡呢!”
突然,鼓起了勇氣的張簾兒拉住身旁的一名七羽。
好巧不巧,她拉住的正是七羽的老大陸晟。
“你的朋友?”
陸晟有些疑惑地看着張簾兒。
“對,你看他還在那上面,被那怪物綁着呢,你們只需把那條怪物的觸鬚砍了,他就能下來了!”
張簾兒焦急地指着不遠處沙地中,被沙鯨觸鬚高高舉起的李雲生。
“那人是什麼身份?”
陸晟對張簾兒視作無物,轉頭問一旁的老二羅驍道。
“一名隨隊的伙伕。”
羅驍面無表情道。
“那沒有救的必要了。”
陸晟聞言轉身便走。
“什麼叫沒有必要?就算是一名伙伕,也是黃雀營的人!”
張簾兒一把拉住陸晟。
“爲了一名伙伕,讓七羽冒險去救人,自然是沒有必要的。”
陸晟一把甩開張簾兒的手,說完轉身就走。
“不是我們不就,只是天快要全黑了,不說這頭暫時被真火符定住的沙鯨,這沙地底下的幾百頭沙鯨都要醒了,再不走我們整個黃雀營都要搭進去。”
羅驍走到一臉難以置信張簾兒身旁,他說話比陸晟圓滑不少,但聽在張簾兒耳中同樣刺耳。
“對你們來說是不重要人,但對我來說很重要。”
只是短暫的失神之後,張簾兒的眼神重新一片堅毅。
“你們不救,我要救!”
說完拔出腰間雙刀,小小的身影頭也不回毅然決然地,轉身衝入那片流沙地之中。
“你……”
“讓她去吧,她要找死,就別攔着了,一個廢物帶着也是累贅。”
朱亥見狀又要去拉,卻被羅驍攔住了。
“唉……是。”
朱亥嘆了口氣,大概是不願意看到身後的慘狀,隨即轉身跟着隊伍朝着幽雲谷深處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