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古劍湛盧_第十一章

樑上繫了根繩子,傾璇雙手負在身後,繩子纏住傾璇的腰並手,將她懸在半空,此時此刻,傾璇的眼前是一片模糊,如同置身迷霧,她只能任憑几個人在她眼前晃來晃去。她能清楚地聽到,那些人在商議怎樣完好無缺地把自己的臉皮剝下來。

回生谷的辛彩是第一個要被開刀的人,鋒利的匕首,慢慢向她靠近。“不許動我師父!”不知從何而來的苗疆少女簇地一下站起身來,雙臂大張擋在昏睡的師父面前,貝齒輕咬,杏目含怒,冷不丁地就朝來着扔了幾個蠱蟲。

劇毒的蠱蟲卻被那人輕巧地一刀撇開。“哪裡來的臭丫頭?竟然是漏網之魚!”天顏閣人眸凝烈火,惡狠狠地瞪着眼前的苗疆少女,雙手發力,便鉗住她的脖子,將她整個人提了起來。景瀾也不是省油的燈,對着那人的虎口就是張口一咬。

那人虎口一痛,眼中怒氣大盛,五指併力,將景瀾一扔就甩到了窗外。大廳門外是一個錦鯉魚塘,景瀾破窗而出,端端地落進了水中,既是窒息又是驚嚇,並且還不識水性,景瀾慌得手足無力,只得在水中撲棱着。

將傾璇吊在半空中的人終於決定要下手了,鋥亮的小刀已然朝着她姣美的臉蛋寸寸靠近。千鈞一髮,驀地,一道黑氣襲來,將那把小刀硬生生地截住了,小刀落在地上,砸出了一道細細的深痕。

幾人朝着黑氣所來的方向望去,見一人身着玄衣,容顏不俗,一臉冷峻,他懷裡環着劍,微微垂首,立在木柱後,自是一番風華正茂。衆人喃喃道着:“他……他是何人?”站在木柱後面的玄衣人,正是慕罹無疑。

魚腸劍隨即出鞘,燦若霜雪,恍若銀河當空。衆人皆驚,都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怔怔地望着他。慕罹騰空如蒼鷹展翅,魚腸劍一旋似朔雪紛飛,一人還來不及驚呼,咚地一聲地倒在地上,沒了聲響。稍過了一會兒,纔有汩汩的鮮血從嘴中從脖間噴涌而出,再看魚腸劍,滴血不沾!

慕罹的目光冷冷地掃過那具屍體,又是一步而躍起,魚腸劍揮舞似銀蛇騰空,一女子只覺劇痛難忍,原是慕罹劃開幾劍破開了她的面頰。又是一劍,女子的頸間多了一條血痕,她嘴角流出一股鮮紅,重重倒在地上,雙目大睜,一臉說不出的驚恐。

“這是……磔刑劍法!你……你!”

一人見兩個同伴在頃刻間就被人殘殺,嚇得膽戰心驚,他卻不甘再做劍下亡魂,拂袖一甩,兩隻流星飛鏢衝着慕罹襲來,勢如閃電。慕罹一揮魚腸劍,兩隻飛鏢還未沾着慕罹的衣角就被打下,落在地上便染出一片墨綠色。

那人趁慕罹擋鏢的空當奪門而逃,他跑到玄關處,騰身而起,不料魚腸劍脫手襲來,銀光燦燦,一劍紮在他的後背。那人噴出一道豔麗的血霧,用盡最後的力氣轉身,見慕罹側身靠在門上,微微垂首。他無力地倒下,趴在地上,死不瞑目,飄落的海棠花瓣沾在一地的血污上,血比花更豔。

在場清醒所有天顏閣門人皆是大驚失色,片刻之間,同門師兄妹竟然這般慘死。而且,那人的劍法,他們心知肚明出自何門何派。

更多的喂毒的刀劍朝慕罹涌了過來,他視而不見,只是見着傾璇還被懸在樑上遭罪,狼

狽極了,軒眉輕蹙了一下。慕罹玄衣飄展騰空而起,魚腸劍揮舞如銀星劃過,傾璇感到劍氣襲來,驀地一驚。

只是,魚腸劍利刃劃過的卻不是傾璇的頸間,而是樑上的繩子,傾璇只覺身子一鬆,一隻硬朗而有力的手臂將她傾腰抱起,微風撲面。慕罹一手持劍,一手抱着傾璇,黑蝶旋舞般輕盈落地。

在池塘邊散步的秋明洌,一側臉就發現大廳裡扔出個女孩兒,落在水裡撲棱撲棱地像個不會游泳的鴨子。他也來不及細想,摺扇扔到一邊,咚地一聲躍入水中。秋明洌雙手交叉運力划水,趕到女孩兒身邊,將她一把攬身抱起,一手抱着她,一手划水往岸上游。

景瀾被拖上了岸,一手抓住秋明洌袖口不放,一手拍打着胸口咳水,衣衫盡溼,小巧鎖骨在秋明洌眼前顯露無疑,雪膚中一點黑痣,猶如白璧微瑕。秋明洌竟一時有些看懵了,一手扶住景瀾的肩膀,一手拍着她的後背,眼神不曾遊離開來。

“咳咳……”嬌小的身體不斷往外吐出嗆進心肺的魚塘水,“師父、師父,嗚嗚……他們要殺師父……”景瀾攀着秋明洌秀頎的身軀,掩面抽泣了起來。“喂,發生了什麼事?”鬢角還滴着水的秋明洌扳開了她小巧的雙手。沒見過大風浪的女孩兒眼角噙着淚花,嗚咽着說:“天顏閣的人下了毒,要把裡面的人全都殺了!”

全都殺了!秋明洌驀然震得瞳孔微縮,身體不自覺地打了個激靈。那個人,那個人還在裡面!霎時間的功夫,秋明洌迅速起身,幾乎拖着景瀾扶她站起。“你在這裡等我,我要去救我大哥!還有你師父。”年輕氣盛的貴公子握着踏雪扇便毅然決然地往大廳的方向衝。

“帶我一起!”景瀾扯住了他的衣襬,不止因爲冷還是恐懼,她渾身都不自主地顫抖了起來。“不,你不要冒險。”秋明洌伸手按在她飽滿的額頭上,不合時宜地露出一抹夕陽般的溫暖笑顏。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我要去!”女孩兒的口吻立即變得堅決,“我的體質百毒不侵,我可以用斑蠶蠱給師父解毒,讓她救大家!”她忽然一臉胸有成竹,早就衝到了秋明洌前面。

“好,你去給他們解毒,我來護你!”秋明洌說到,景瀾點點頭,便素手一揮甩出幾個蠱毒在攔路敵人的臉上,手腳靈活地鑽了空子往裡跑。秋明洌望了她一眼,轉身揮舞踏雪扇,隱隱有秋風蕭瑟之勢,一點一點往大廳內逼近。

大廳中早就亂成一團,慕罹右手執魚腸劍,左手環住看不見的傾璇,面對圍成人牆的敵人,兩人都面若霜雪,慕罹的眸裡是深井的幽寒。“諸位,此人是墨宮的人,劍法及其陰毒。一定要把他拿下!”領頭一女子紅袖一揮,喝道。“明白!”衆人一喊,都朝着兩人揮刀劈來。

慕罹疾劍如風,劍身在空氣中揮舞出錚鳴之聲,呼呼幾下便是幾具屍體躺下,都是口含鮮血,目光四散。

秋明洌與景瀾就在這時傻愣愣地衝進了天顏閣的圍殺陣。四面八方的魔教亂黨涌來了,那些人有的衣着鮮豔,有的還穿着歐陽家的家僕服裝,全部手持刀劍斧鉞,先虎視眈眈地望定了兩頭肥羊。

秋明洌鬢髮間還滴着水,一把撩起身邊的

踏雪扇,將景瀾護在身後,一啓開關,六柄燦若星光的短劍彈出。景瀾擡頭凝望了他片刻,不自覺地將手握成一拳放在心間。秋明洌氣運丹田,將真氣注入扇內,扇舞如銀蛇盤旋,凜冽劍氣射出,以摧枯拉朽之勢向周圍的敵人飛來。

景瀾火速趕到了師父身旁,還好,因爲那位黑衣劍客的攪局,辛彩幸運地活到了景瀾趕來救她。

一玄一青的兩道身影仍然深陷天顏閣的圍剿。一人看準了慕罹的後背,衣袂飛動,刀鳴獵獵,氣息深重地撲了過來。

傾璇眼睛看不見了,耳朵還是靈光的。她騰身如綠蝶穿花,一拂袖推開慕罹,軟鐵細劍遊刃有餘,一撩一彈便劃破了那人的脖子。

一人雙手執花形飛鏢,運力在腕,朝着慕罹便揮手甩去。慕罹餘光瞥見,轉身如黑鷹展翅,揮劍一擋,兩隻飛鏢便彈開徑直刺入一人肩上,那人是天顏閣的人,中鏢後便無力地跪下,口吐白沫地躺在地上抽搐。

“小心,鏢上有毒。”慕罹後退幾步靠近傾璇,皺眉說到。“我知道。”傾璇面凝寒雪,淡然說到。“哼!”領頭那女子斜眉一挑,手指靈動,五指之間夾着藍光大綻的飛刃,凌空一躍朝着傾璇投射而去,頓時漫天花舞,冰雨零落一般。傾璇不由得揮手往胸前一擋,本能地將竹笛劍擋在身前,慕罹也是不由得一驚,立刻揮劍奔來。

眼看飛刃藍光詭異,以迅雷之勢朝兩人襲來。青衣似鶴,一人似騰雲而來,站在傾璇慕罹之間,他握劍在手,左手豎起兩指小聲地念着口訣,驀地金光大綻,三人腳下出現一道陰陽魚法陣,周圍形成一道金光屏障,四面襲來的飛刃全被擋下。霍蕊英定睛一看,猛地向後一仰,這不是韓羽蕭麼?!

辛彩和景瀾用頭上的銀簪當做金針,不多說便刺進了各位豪傑的背部。“啊……”睡夢中的江湖人痛得一聲輕吟,景瀾臉上也罩着一層密汗,有些慌亂地說:“大俠你忍忍,我扎完你的幾個穴道,一會兒就好了。”

四周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天顏閣亂黨紛紛落地。被天竺軟骨散放倒的武林人士陸陸續續站了起來,都抄起武器奮力回擊着這些調了包的歐陽家僕們。

純鈞劍已然出鞘,韓羽蕭一臉正色擋在傾璇慕罹身前,慕罹自然不甘示弱,提劍衝到韓羽蕭身旁,深潭星眸中寒光大盛,隱隱有嗜血之勢。領頭那女子狠狠地瞪了二人一眼,紅袖揮舞如映日朝霞,藍色飛刃簌簌飛出,冰晶落雨般朝兩人襲來,慕罹騰身輕躍,魚腸劍運行如風,飛刃被如數擋下,韓羽蕭發動道家玄術形成屏障,兩人均是毫髮無傷。慕韓二人賽跑一般爭先恐後地奔向她,純鈞劍魚腸劍雙劍齊下,同時同刻,刺進了同一副身體,同一顆心臟。

那女子眼中驚魂未散,怔怔地望着二人,一股鮮血從嘴角流出,慢慢地,身體向後一仰,猶如枯萎的蝴蝶一般倒在地上。剩餘的亂黨見頭領已死,左護法霍蕊英也不知所蹤,有的抱頭鼠竄,有的負隅頑抗,在恢復知覺的武林中人的圍攻下,死的死,逃的逃。

而就在品劍大廳外被半邊綠竹包圍的水榭上,弱不禁風的張若水,面對隨手一拍就能要他性命的魔教妖婦,牙齒打顫地背抵着柱子,竭力站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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