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專門跟皇帝要來的,就爲給你恢復真氣用。”
高勇臉上寫滿了獻寶這兩個字,一臉期待地看着陳瓊,希望能夠得到符合社會預期的反應。
陳瓊的神色有些複雜,看起來有點感動,不過最後佔據了主動地位的是個苦笑不得的難看錶情。
他從高勇手裡接過木盒的盒蓋,把它重新蓋好,然後向高勇說道:“參王是不能這樣保存的,還是抓緊把它送回到原來的地方去吧。”
“什麼?”高勇也震驚了,他看着陳瓊說道:“這是給你的啊。”
陳瓊搖了搖頭,苦笑道:“誰給你說這玩意能幫我恢復真氣的?”
高勇愣了一下,皺眉說道:“人蔘本來就可以補氣養血啊。”
陳瓊看着他嘆了一口氣,心想這時代就有人炒期貨了嗎?他搖頭說道:“此氣非彼氣,不一樣的。”他看了看高勇的表情,安慰道:“如果我病到只有一口氣,用這個吊命倒是不錯。”
不用高勇細說,陳瓊自然也知道這千年參王得來不易,如果換成旁人,趙煜只怕是捨不得給的,不過既然是高勇想要,趙煜也就給了,而且還專門安排兩位公主隨身攜帶,對高勇的信重可見一斑。
可惜高勇這傢伙聰明起來可以絕頂,笨起來的時候也是什麼馬難追,居然當着長寧公主的面給自己獻寶。
不過高勇爲了給自己恢復真氣的這份努力也實在很讓陳瓊感動,自然不好嘲笑他外行。
高勇當然知道陳瓊不會跟自己客氣,他說沒用那就應該是真沒用,很遺憾地看了一眼案上的木盒,向陳瓊說道:“這參王既然都已經賜給我了,你還是留着吧!”
陳瓊笑了起來,笑道:“我一人一劍浪蕩江湖,哪有地方放這個?”
高勇深深看了他一眼,還沒來得及說話,趙焮已經在旁邊“咦”了一聲,問道:“你是新鄉侯,現在又是都水使者,我問過皇姐,說你這是正四品的大官,治水結束之後敘功,最少也是外放一任太守,如何稱得上浪蕩江湖?”
高勇給陳瓊送封爵詔書的時候倒是知道他志不在朝堂,所以那句“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多半是在勸告徐邈,說的並不是他自己。不過他想拉陳瓊入朝爲官的想法從來都沒有消失過,這個時候也勸道:“以賢弟之才,在地方可造福一方百姓,入朝堂則可惠及天下,何必浪跡江湖,蹉跎人生?”
陳瓊嘆了一口氣,總不能跟他們說封建朝廷的歷史侷限性,到時候自己束手束腳,恐怕忍不住要敢叫日月換新天。
他看着高勇隨口說道:“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浮生若夢,爲歡幾何?蒼生有命,何以繫於一人?”
說到這裡,他看了看案上木盒,向高勇拱手說道:“此事多謝高兄,今日我頗倦思眠,還是先讓人給我安排住的地方吧。”
高勇一愣,知道陳瓊不想再談,只好揚聲招呼人給陳瓊安排住處,這個時候就又顯露出他的精細了,不用陳瓊叮囑,也能想到一起給許大夫夫妻準備客房。
趙焮細思陳瓊剛纔說過的話,只覺得陳瓊瘦小的身形都變得高大起來,突然問道:“我聞人各有欲,不知陳侯之慾何在?”
陳瓊遲了幾秒鐘才意識到這隻“陳猴”是自己,心想果然爵位這玩意要不得,俸祿還沒拿到,先被人當面罵成猴,偏偏還不能還嘴。
他想了想,向趙焮拱手說道:“我輩仗劍於天地之間,不求留名於青史,不求聞達於諸侯,唯求快意恩仇,無愧於心。”
趙焮聽了,頓時呆住,愣愣說不出話來,等到回過神來,陳瓊已經不在房中,連高勇都不見了。
趙焮吃了一驚,想了想也不找高勇,徑自回到下榻的蜀王宮中,徑直到趙燁寢宮找她。
果然趙燁和平時一樣在自己的寢宮當中,李弦也在。
這兩個人是嫡親的姨表姐妹,又從小就認識,私交極佳,趙煜削藩的時候,趙燁自然不能攔阻,但是現在趙煜要遷李弦入長安,趙燁就求了這份差事,親自來接李弦,就是怕她在路上受了委屈。
當然趙煜答應得痛快,也有讓她和高勇主動接觸的意思在,畢竟這兩個人都不是普通人,他倆要是不願意,就算是趙煜也沒辦法。
可惜趙燁到了成邑之後,每天只是和李弦敘談,偶而結伴出遊,瀏覽地方勝景,和高勇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倒是趙焮天天跑都督府跑得勤快。
李弦母親去世之後,雖然和父親的關係不錯,但是蜀王總不可能天天陪她,所以其實並沒有什麼朋友。經歷了這半年的變故之後,再見趙燁就更覺親近,兩個人每天幾乎形影不離。
今天李弦早早來到趙燁寢宮,兩個人一起吃過早飯之後,正聽趙燁撫琴,突然看到趙焮走進來,不禁有些吃驚,心想這丫頭怎麼回來得這麼早?難道是被高勇趕出來了?
趙焮雖然同爲公主,對趙燁可不敢馬虎,很認真地施了禮,這才把在高勇府中見到陳瓊的事說了出來,陳瓊臨走時說過的那兩段話自然都當重點劃出來。
趙燁凝神聽了,似笑非笑地說道:“原來蘭陵王求那千年參王是爲了新鄉侯?他們私交倒好。”
高勇對李弦雖然禮遇有加,不過鑑於她有在陳瓊房裡一躲半夜的前科,所以把李弦身邊的宮女侍從都換了一遍,她現在瞭解外界消息的渠道相當閉塞,只知道陳瓊前些日子在青衣江防疫,後來因功封新鄉侯,連陳瓊封侯之後官拜蜀川都水使者的事都不知道,這時突然聽說陳瓊已經到了成邑,心中不禁一陣慌亂,一下想起陳瓊拒絕自己時的情景,一下又想起陳瓊一路護送自己去青衣江時的沿途種種,只覺得心亂如麻,所以並沒有注意到趙燁的語氣非常古怪,倒好像是忍俊不禁的樣子。只聽到趙焮點頭說道:“是啊,蘭陵王說是給陳侯恢復氣用,可是陳侯說此氣非彼氣,他要是快病死了,這參王倒是有用。”
說到這裡,她忍不住笑道:“這個人真是有趣,居然自己咒自己。”
“他生具宿慧,命繫於天,自然不在乎這個。”李弦隨口說道。
這句話一出口,她就意識到不妥,擡眼看去,只見兩位公主四隻眼睛都在盯着自己看,趙焮奇道:“姐姐你認識新鄉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