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部落不大,在這深更半夜實在沒有多少行人,只管安撫坐騎與教訓奴隸的他們也沒有興趣向偶有風吹草動的樹叢張望,這也令凌青雲的潛入異常順利,沒過多久他就接近了那安放高級定位石的“重地”。
“這是……”凌青雲微微皺眉,眼前是一座石屋,僅有半個平丈的面積可謂狹小,門口卻有兩名成年野人戎守,此時都很無聊,一個捉來小蟲鬥蛐蛐,另一個倚靠石門,眼皮耷下半拉,昏昏欲睡的模樣。
“這是重地?”凌青雲有些疑惑,隨後略微感應便了然。
“那高級定位石在下方,這石屋只是入口,地下別有洞天!”到這裡凌青雲略微猶豫,是否要探索此地?他不確定這裡是否有自己需要的東西,而且地下或許有更多守衛,真要碰上了免不了一戰,若令野人發出警訓,情況無疑會向最糟糕的狀況發展。
更何況他時間不多,最好是趁天亮前離開野人部落,時間絲毫浪費不得。
猶豫間,野人的對話令他心頭劇震。
“何時換班,想回家睡覺。”靠在門上的野人懶洋洋地說着,眼皮已經完全閉上了,簡直在說夢話。
“不許睡覺,放跑了活祭,長老發怒,把我們活祭!”鬥蛐蛐的野人似是膩味了,站起來拍打同伴的腦袋,甕聲甕氣地說道。
聽到“長老”和“活祭”,昏昏欲睡的野人猛地一顫,睜大眼睛有些驚恐地張望四周,隨後搖頭:“怎麼可能跑掉,他們沒有力氣,弄不破籠子……”
“偷懶睡覺,肯定被訓斥,明天沒飯吃。”另一名野人斥道,沒辦法,他的同伴只好強打精神,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起來。
“這回聽說是虎牙出征,應該能把那些傢伙打得落花流水!”
“那是當然,虎牙可是我們部落最強的勇士,還得到神明的賜福,呼……肯定能帶回許多奴隸,可惜沒有我的……”
“奴隸的話下面就有許多,可惜要用活祭。”
“長老大人說,神明喜歡這些外界人,真是奇怪。不過這些外界人那麼矮小,力氣卻比我們還大……呼……想睡覺……”
“不許睡,如果被長老抓到……呼……好睏……”
聊着聊着,兩名野人的眼皮越來越沉,交談聲也愈發微弱,終於雙雙坐倒在地,倚靠在牆上睡着了。
一道身影從樹叢中走出,瞥了一眼昏睡的守衛,走入石屋。
“外來人?活祭?”此時的他目光冷冽,好不容易纔按捺殺意,他已聽出此地便是關押外來者的囚籠,野人長老打算將抓到的外來者統統活祭!
見到那幽靈被血神吞噬以令他悔恨,又怎能允許其他同胞受害?他毅然踏入此地,務必將人救下!
石屋之內,簡陋的臺階通向幽深地底,他步步走下,感覺下降了一丈有餘方纔抵達下層,這裡一片漆黑,凌青雲卻能感覺到兩側傳來的生命氣息。
“吼!”一聲獸吼驟然響起,接着是劇烈的鋼鐵震盪聲,黑暗中有一道巨影釋放着洶涌血氣在搖晃衝撞,憤怒與暴戾震懾人心,緊接着又是數聲獸吼響起,金鐵震盪聲滿屋!
“均是三階妖獸甚至四階妖獸!”凌青雲凜然,此刻分明見到一雙雙大如燈籠的眼睛在黑暗中耀起,散發着恐怖兇光。
“這羣混蛋又來了。”
“噓,小心,別被他們盯上了。”
“盯上又怎麼樣?難道我還怕了這羣野人?”
與獸吼同時響起的還有另一側的竊竊私語,聲音不大卻令凌青雲心神劇震,他們說的竟是青河語,而且口音頗爲熟悉!
一道光芒在黑暗中耀起,將整片空間照得明亮,獸吼更激動與憤怒,竊竊私語卻停止,只留下一雙雙呆愣的眼睛。
“凌……凌青雲?”
這是遠比地面石屋寬闊的地下空間,更確切地說便是地牢,中間一條寬闊走道,兩側則是鋼鐵囚籠,在左側,體長從一丈到二丈的高階妖獸怒吼狂嘯,不斷衝撞囚籠,右側卻關押着一羣狼狽的人類,其中更有數名少年,正驚愕地看着凌青雲。
“你們……”凌青雲聳然動容,怎麼也想不到被抓的竟是他們,南明學子,更是金鐘殿成員。
“令凌兄見笑了。”衣裝襤褸,狼狽不堪的幾名少年中有一人坐得最爲端正,沾滿灰塵的臉上也帶着比同伴更鎮定的神色,正是金鐘殿殿主,鍾明鬆。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凌青雲吃驚地問道。
鍾明鬆苦澀一笑,露出回憶之色:“我們金鐘殿成員本就聚集一處,陷入迷霧之後更是寸步不離,互相扶持着在這密林掙扎求生……但在第四日,一羣野人騎手將我們包圍,他們人多勢衆,更有坐騎之速,我們拼死抵抗,三人戰死,其餘均被擒獲。”說到這裡,鍾明鬆的神色痛苦非常,回憶起了同學被骨矛刺穿挑起更撕成碎片的場景。
“其後我們便被關在這不見天日的黑暗地牢,他們會定時送餐,俱是上好肉食,但我覺得他們是將我們當畜生飼養……”鍾明鬆苦笑,輕撫臉上那象徵恥辱的交叉疤痕:“我們也嘗試逃脫,但這囚籠堅如玄鐵,我們的力量被一種藥劑壓制到不到原先一半,且一旦發出聲音就會引來守衛……終究只能在這等死。”
“還有其他人也被抓獲,已經有兩個人被他們抓出去,再也沒有回來過。”鍾明鬆補充,滿臉悲哀。
凌青雲看向鍾明鬆周圍,除卻南明學子外還有數名被關押者,見凌青雲望了過來,他們連忙開口:“這位小兄弟,還請救我一命,脫險後必有厚報!”
“請兄臺救命,我張家定會念此恩情!”
一名名被困者紛紛求救,他們蓬頭垢面,一個比一個急切,卻又不敢大聲開口,生怕招來地面守衛。
聞言凌青雲微微皺眉,南明學院的同學他是非救不可的,但其他人?要知道越獄逃亡這種事情,每多一個人風險就會大大增加!他的目光從被困者臉上一一掃過,他們有的是魁梧武者,有的是名門子弟,如今卻只有對生的渴望。
若是在野人部落之外見到他們,凌青雲與金萱萱定會爲此欣喜,但如今,在已有必救同伴的情況下,這些人卻很有可能淪爲累贅……
然後所有人都緘默了,他們等待着凌青雲的決定,心中亦有疑惑,這名少年真有能力拯救他們嗎?可他們沒有其他選擇,這是唯一的希望。
“同是天涯淪落人。”最終,凌青雲輕輕一嘆,來到一名南明學子的籠前,兩道金芒閃逝,囚籠立斷,露出一道足以逃生的門戶!
整個地牢瞬間寂靜了,就連那些妖獸都停止怒吼,呆呆地看着對面囚籠的缺口,這囚籠斷了?它們日夜撞擊都無法摧毀的囚籠斷了?
下一刻地牢沸騰,囚徒們激動求救,他們已確定凌青雲有救命的能力!而凌青雲則一臉平靜地從籠前走過,每經過一座囚籠就是兩劍,鐵桿斷裂,出路展開,整個動作如行雲流水,在衆人眼中牢不可破的防禦對他來說竟如此簡單。
衆人迫不及待地衝出囚籠,激動歡呼,熱淚盈眶。
“不要輕舉妄動,先聽我說完計劃。”以凌厲目光掃過在場所有人,凌青雲嚴肅開口,衆人連忙閉口不言,他們還指望着這實力驚人的少年帶自己逃出去呢。
就在這時,囚籠的角落響起一道聲音,凌青雲驚異地投去目光。
“這位兄臺,也請救我一救。”說出這話的是一名野人,他有着棕紅皮膚與綠色頭髮,烏黑眼眸猶如深潭,剛纔說的竟是青河語!
“我是樅木部落先知之子繆丹。”他自我介紹:“帶我一起走,我比你們更熟悉血爪部落的作風。”
凌青雲認真地凝視這名氣度不凡的野人半晌,點了點頭:“好。”
說罷,劍起,囚籠裂折。
他感受到這名野人的誠意,他相信一名被關押在地牢,刻上奴隸記號並有可能淪爲活祭的野人在這方面與他們是志同道合的,他也的確需要此人的知識。
此後,凌青雲宣佈自己的逃亡計劃,其實很簡單,就是儘可能以潛行方式從這部落逃離,倘若被發現便全力突圍,最關鍵的是逃亡路線還有戰鬥隊形,個人分工等。
繆丹提出意見:“可以釋放關押在此的妖獸,它們足以將血爪部落鬧得大亂,爲我們吸引火力。”
“吼!”聽到這話幾頭妖獸紛紛大吼,它們已通人性,想趁此得到逃離的機會。
“但動靜太大,不利於我們潛逃。”凌青雲微微皺眉:“何況它們到底是妖獸。”
終究是妖獸,哪怕高階妖獸具備靈智,也無法保證它們有足夠的理智與信用,萬一它們出來之後反倒對救命恩人下手怎麼辦?
繆丹微微一笑:“兄臺可以先將這些妖獸的囚籠切開部分,然後由它們自行撞開,如此既可避免妖獸傷人,也能將它們逃離的時間與我們錯開。”
“這主意不錯。”凌青雲露出笑容,走過妖獸囚籠鏘鏘幾劍便劈出裂口,幾頭妖獸企圖從裂口鑽出,卻發現缺口不夠大,只得怒吼連連,以猛烈撞擊擴大缺口,這樣下去它們遲早能脫困而出,想短時間做到卻不可能。
“兄臺好本事!”繆丹讚歎,隨後又出一計:“若在部落倉庫放火,血爪部落定會全力相救,那便是我們的脫困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