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可欣聽楊寶兒講完,早已淚流滿面,跪下向着飛雲洞的方向,磕了兩個頭道:“飛雲洞主前輩,南華仙翁前輩,沒想到你們兩位老人家,一世無爭,逍遙世外,卻因我朱可欣送了性命。我朱可欣真是罪孽沉重,縱死不得安生。。”
楊寶兒跪在她的身邊,口中泣道:“師父,師父,仙翁,仙翁。”
朱可欣積怒之下,反倒看得開了,只是修養身心,以復內傷。她帶着寶兒不住換着隱身之所,一個多月過去,再也聽不到玄機等人的動靜。
這日,她帶着楊寶兒悄悄重回飛雲洞。但見谷地之上繁花盛開,濃蔭匝地,羣鳥百獸優遊其間,好一個隱居的所在,世外的仙居。
楊寶兒從谷口奔進谷中,口中大叫道:“師父,師父。”一聲呼叫,驚動了鳥獸,呼啦啦躁動不已。兩頭白鶴聞聲飛來,繞在他的身旁,親暱不止,而那兩頭梅花鹿卻已不見。
楊寶兒撲進洞去,只見洞中一片狼藉,不成樣子。他茫然地看着這既熟悉又陌生的一切,想到師父再也不會回來,怔怔掉下淚來。
呆了半晌,又細細搜尋,發現師父收集在石牀之下的典籍與千辛萬苦配製的藥材一個不存,連那把掛在牆上的寶劍也被取了去。
他在原先打坐的地方坐了下來,手託着腮,呆呆不動。
朱可欣在外面打量一會,確定玄機已去多日。四下尋找,卻未發現飛雲洞主與南華仙翁的屍骨或埋骨之所,心中驚疑,難道這些人窮兇極惡,竟將二人的屍首拋於荒山,餵了野狼? 想起兩個多月前,與飛雲洞主、南華仙翁一起彈琴幽居時的歡快時光,一時黯然神傷。
在谷中站了一會,見楊寶兒始終不出來,遂走進洞去。只見他正呆呆坐着,洞中亂成一團,而那把古琴尚在。
朱可欣學琴數月,甚得琴理,對那把古琴大爲鍾愛,一見那琴,心中曖意頓生,似久別重逢的老朋友一般,三兩步搶上,撫着琴體。
琴上斷了兩根弦,並無大恙。她用手指輕輕捻着斷了的琴絃,想到當日飛雲洞主教她學琴之情,淚水不覺滴了下來。
神傷一會,她蹲到楊寶兒的面前,輕道:“小弟弟,我們到外面走一走,好不好?”
楊寶兒卻道:“我在這兒陪陪師父。”好似他的師父還在洞中一般。
朱可欣聽了更是難過,不再勸說,獨自走出洞來。
她出了山谷,四下尋找,終於在山谷的遠處發現了兩個亂石壘起的石堆,並有一片衣角露出,從中隱隱透出腐臭味。
朱可欣心中一寬,玄機等人總算未惡到極處,將他們的屍首扔掉喂狼。
她將兩個石堆細細打量一翻,也分不出哪一個是飛雲洞主的,哪一個是南華仙翁的,又見墳頭太過簡易,只是亂石堆起,根本不似墳墓。
心下細想,便即明白,玄機這羣人並不是想爲他們埋藏,而是要在飛雲洞中住上一斷時日,爲免屍體腐臭,薰了他們的口鼻,故將屍體託到此處,用亂石埋了,也未標明哪一個是飛雲洞主的,哪一個是南華仙翁的。
朱可欣想到飛雲洞主與南華仙翁二人都有是不世出的武林豪傑,江湖奇士,特別那飛雲洞主,更是學究天人,胸羅萬象,沒想到死後卻是這麼被人用亂石掩了,連姓名都未標明,大是感慨,跪在石堆前,磕頭泣道:“飛雲洞主前輩、南華仙翁前輩,晚輩朱可欣給你們磕頭了。晚輩受你們活命之恩,大恩未報,卻爲你們帶了殺身之禍,晚輩真是罪該萬死,萬劫不復。雖然苟喘人間,良心亦不得一日安寧。”說完,向墳頭細細打量。
過了半晌,跪下道:“兩位前輩,晚輩抖膽相求一事,請二位在天之靈允可。兩位前輩乃不世出之豪傑,雖爲玄機惡賊所害,卻不可這麼草草埋於亂石之下,晚輩想爲你們另起一處墳廬,樹碑誌之,以便日後前來祭掃。晚輩這大膽之想,只怕要驚動兩位前輩的神靈,故祈兩位前輩原諒。”
說完,起身回到洞中,找了一把鐵鍬,在谷口選了一塊佔盡地形之處,挖了兩個深坑,又用石塊鑲成棺材模樣。
這一陣忙活下來,竟過了大半天。她回到洞中,只見楊寶兒兀自呆呆坐着,便取了食物與他吃下。
楊寶兒又困又乏,朱可欣好言哄他躺下,輕輕拍着他的背,不久,他即沉沉睡去。
朱可欣見他睡熟,轉身出洞,她不願挖出飛雲洞主與南華仙翁屍骨的慘況落在他的眼中。
此時,已近傍晚,朱可欣匆匆來到兩處石堆前,將第一個石堆上的石頭一塊塊拿去。但聞惡臭越來越重,雖然一個月過去,血肉依然未腐蝕盡。最後慢慢現出衣服來,是青灰色。
朱可欣記得飛雲洞主那日躺在地上所着的正是這種顏色的道袍,而南華仙翁穿的則是寶藍色的外衣,點了點頭。
石塊拿盡,屍骨全現,奇臭撲鼻,呼吸爲滯。朱可欣用手掩鼻,低頭一看,只見屍身上血肉腐蝕所剩無幾,一個骨架倒是完完整整的,森森白骨從衣角中露出,頭顱更是駭人。
朱可欣看了暗自難過害怕,想不到飛雲洞主生前如此清雅脫俗人物,死後屍骨卻是這等駭人。
她不敢多看,跪下叩了三個頭,道:“飛雲洞主前輩,晚輩無禮了。”用所帶的包袱將屍骨慢慢裹起,雙手伸直,平端在胸前,向所挖墳壙奔去。
來到壙前,將屍骨放入壙中,頭東腳西,用土埋去。不多時,一個墳塋高高起好。
用一塊大石豎在墳前,以作墓碑,以劍在上刻道:“恩公飛雲洞主之墓,弟子朱可欣、楊寶兒謹立。”
然後又如法起好南華仙翁的墳塋,豎上墓碑,同樣刻着“恩公南華仙翁之墓,弟子朱可欣、楊寶兒謹立。”
兩座墳塋修好,天早已黑下,朱可欣擔心楊寶兒,奔回洞中,見他依舊未醒,夢中不時哭泣。
一番忙完,又累又乏,便在洞中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