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東方漸白,已近黎明。
張宣蒙道:“可欣,我們睡一會兒吧。”
朱可欣嗯了一聲,卻不動。
張宣蒙要起身,朱可欣卻握住他的手道:“宣蒙,我們就睡在這兒,你躺下。”
張宣蒙依言躺下。
朱可欣又似兒時,把頭枕在他的胸口上,慢慢合上眼。
張宣蒙緊緊握着她的手,也睡去。
一覺醒來,太陽早已高升,照在二人身上。
張宣蒙未及睜眼,便道:“可欣。”
朱可欣早醒來,只是不願起身,答道:“嗯,宣蒙。”
張宣蒙見她果然還在身邊,他的手還握着她的手,心中踏實,道:“可欣,原來你還在,我還以爲昨夜只是又作了一個夢,夢中遇見的你。”
朱可欣滿足地笑道:“傻子,當然是我回來了。我早醒了,誰似你,象一隻小懶蟲,一直不醒。”說着站起身來。人依舊,話聲依舊,張宣蒙一時癡了。
朱可欣笑道:“怎麼呆住了?”
張宣蒙跳起身,在空中接連翻了兩個跟頭,大叫大笑道:“可欣,你終於回來了,又回到我們的家了,回到我們的家了。”
朱可欣見他孩子似地大喊大叫,一臉笑意,也大聲道:“宣蒙,我回來了,我又回來了,又回到我們的家了。”
二人相攜着走到那條他們常去的山溪邊,洗了臉。突然,朱可欣發現張宣蒙左手的小指沒了,一驚,抓住道:“宣蒙,你的手指怎麼了?”
張宣蒙笑道:“是我不小心,被石頭刮掉了。”
朱可欣握着他的手道:“不小心被石頭刮掉了?”
張宣蒙點點頭,道:“小手指沒了,我的人不是還在嗎?”
朱可欣一下釋然,對,小手指不在了,但人還在,只要人還在,便足了,少一根小手指算得了什麼,即使少一條手臂又算什麼,只要人還在,只要她的宣蒙還在,便別無所求了。
張宣蒙道:“可欣,我們先做飯,吃完飯,再收拾傢什,你看家裡一切都這麼髒了。”
朱可欣道:“好,我們先做飯吃,我早餓了。”又道:“宣蒙,你也是剛回來?”
張宣蒙道:“是的,我也剛剛回來,哪知剛回來,你便也來了。吃完飯,我再告訴你,我這些年都幹了些什麼.你也要告訴我,你這些年都在哪裡度過。”
朱可欣點點頭。二人相見,大喜之餘,還未及相詢分開這許多年各自的情況。
二人煮了一鍋香噴噴的白米飯,坐在石頭上吃了。小黑驢也不時過來湊趣,繞着二人轉來轉去。
朱可欣道:“宣蒙,這頭小黑驢還在,你未捨得放了它?”說着,拍拍小黑驢的腦袋。
張宣蒙道:“喜歡嗎,可欣?不過,這頭小黑驢不再是那頭小黑驢,我把它弄丟了。
見它長得與那頭小黑一樣,便買了來,等你回來。”
朱可欣淚水又涌了出來。
吃完飯,朱可欣與張宣蒙把牀鋪傢什收拾乾淨,已到中午。
朱可欣見家中的一切依舊,一如數年前,山谷中的草木也依舊,一切都未變,只是自己長大了。
她瞧着兒時的牀鋪,輕輕用手摸摸席子,摸摸枕頭,一時悲感交集。
只覺一切都是那麼熟悉,那麼親切。
張宣蒙牽着她的手,來到那棵小松樹邊,道:“可欣,你看小松樹也長大了。”
朱可欣用手扶着這棵當年她與張宣蒙一同手植的小松樹,感慨萬千。
二人坐在松樹下,朱可欣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包袱,打開包袱,從中拿出一本書與一團絹帛。
張宣蒙一看便知是太乙秘笈,道:“秘笈還在?”
朱可欣點點頭,歉然道:“宣蒙,秘笈 我已練至第五層了,而你卻未能練。”
張宣蒙一驚,道:“可欣,短短几年,你已練至第五層?”
朱可欣點頭道:“是的,我已練至第五層。從現在起,你接着第二層練,我幫着你,一定讓你儘快趕上我。”
張宣蒙用手輕輕撫摸這本爲他與朱可欣帶來彌天大禍,引來無數苦難的所謂武林至上秘笈 ,一時不知是愛是憎,良久道:“可欣,你能練成,我已心足了,這個秘笈我不練了。”
朱可欣驚道:“宣蒙,難道你不想報仇了麼?”
張宣蒙搖搖頭道:“我用不着它了,我學了別的功法。此事說來話長,讓我從頭爲你講起。”朱可欣點點頭。
張宣蒙於是把當年那天下山買米回來至發現廣成心法的情況說了出來。
雖然於尋找朱可欣時的傷心失望之情,輕輕一言代過,但朱可欣早已淚流滿面,她知道張宣蒙定如當年的她一樣,痛不欲生。
沉默良久,朱可欣問道:“宣蒙,你所練的廣成心法,比這玄都秘笈如何?”
張宣蒙道:“我不知道,不過由少林的本虛大師說來,或許不在它之下。”
朱可欣接口道:“少林的本虛大師?”
張宣蒙點頭道:“對,少林寺的本虛大師。我練廣成心法卻不是在這谷中,爲了尋找你,我出谷行走江湖,又遇上許多事。”
接着把自己怎樣下山,上少林,遇嵩山大會,本元大師被害的事述說一遍。
雖事過多年,他記憶猶新,述說詳細。
朱可欣聽到本元被害,想及當年救命之情,恨道:“宣蒙,有朝一日,我們要找出那個蒙面人來,爲本元大師報仇。
我們也要殺盡修羅教和那些妄想得到太乙秘笈而追殺我們的人。”
張宣蒙聽她口氣不善,心中一凌。
朱可欣卻沒注意,道:“宣蒙,後來呢?”
張宣蒙道:“後來,我下少林,遇玄機道長,被歐陽振雄追殺,跳進一個天井般的谷中。”接着講來。朱可欣突然插嘴道:“宣蒙,你說剛下山便遇到玄機老道。”
張宣蒙點頭。
朱可欣沉吟道:“這老牛鼻子依然賊心不死,哼哼,有一天我要把他與歐陽振雄一樣殺了。”
張宣蒙心中打了一個突, 道:“可欣,玄機道長乃天下第一等俠義之士,你怎說出這種話來,他不是玄武。”
朱可欣道:“宣蒙,你怎麼這麼傻?武林中哪有什麼好人?他只所以在山下遲遲不走,還不是爲了等你?殷勤對你,無非是想從你身上得到秘笈,你不要被他騙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