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架着張宣蒙,不多時來到一個大門前,門前各站着兩個花枝招展的豔妝女子。那兩個女子見到他們三人走來,搶着迎上道:“張五哥,趙四哥,你們這次竟帶了一個俊俏的後生家來,長得真俊,不知有沒有油水。”
那二人笑道:“豔芳姐,只要你使出渾身解數,定能在他身上炸出不少,就不知他喜歡不喜歡你。”
那女子丟了他一眼,伸手扭着他的屁股道:“死像,嫌你姐老嗎?你姐還不是服侍你舒舒服服的?”與另一個女子接過張宣蒙向裡走去。
不多時,來到一個軟繡房間,將張宣蒙放在牀上。一箇中年婦人出來,賞了那兩個潑皮二兩碎銀,打發走了。原來那兩個潑皮是在爲這家妓院拉生意。
張宣蒙倒在牀上便即睡去,一覺醒來,已是夜間。他張開眼,卻見自己躺在柔軟的牀上,身上覆了一層薄薄的紗被,外衣皆已除去,只留了一條底褲在身。牀上罩着粉紅的紗帳,透過紗帳,只見一隻巨炬立在一張方桌之上,桌前坐了一個女子,身披水綠紗裙,背對着他,腰肢嫋哪,正雙手輕按琴絃,奏着一首曲子。曲調柔靡,如泣如訴。
他大吃一驚,這是什麼所在?自己明明是在一家酒樓上喝酒,怎麼到了這裡?翻身坐起。
那女子聽到聲音,站起身,走近牀前。
張宣蒙見她走來,嚇了一跳,當即臥下,用紗被蓋上身,道:“姑娘,別過來。我、我......”
那女子撲哧一笑道:“喲,相公,怕什麼?該看的我都看過了,你的衣服還是我給脫得呢,現在倒害羞了?”說着,掀起紗帳,坐在了牀沿。
張宣蒙聽着她柔暱的聲音,更是害怕,向牀角縮了縮,心道:“此女說話怎麼這種怪法?我的衣服也是她脫的,這還了得?”
擡眼看去,只見這女子二十多歲年紀,鵝蛋臉,臉上粉脂薄施,極是秀麗,只是眼角眉梢,盡透着一股風流體態,心中砰砰大跳,不知她要幹什麼。
那女子道:“相公,怎麼傻了?看奴家長得怎樣,合不合你意?”說話之間,屁股又向牀上挪了挪。
張宣蒙連連擺手道:“姑娘,且莫過來,請把衣服遞給我。”
那女子暱聲道:“相公,來嘛,奴家已等了你一個晚上,你不急,奴家倒急了呢。”說着伸手去拉。
張宣蒙未經風月,被她幾聲叫得熱血上涌,幾想把她抱在懷中。
那女子的手已握住他的手,輕輕摩了摩。他一驚,臉上通紅,怒道:“你幹什麼?走開。”
那女子嚇了一跳,將手縮回,滿臉失望之色,低聲道:“相公,你看不中奴家?那讓媽媽再給你換一個。”聲音苦澀,離開牀沿。
張宣蒙不料她會如此傷心,輕聲道:“不,不,姑娘你不要誤會,不是我看不中姑娘,而是......”
那女喜道:“那你並不是想換其他的姐妹?”說着,又要重新坐上牀來。
張宣蒙道:“姑娘,你聽我說,我不認得姑娘,姑娘也不認得我,這樣赤身露體坐在一起,成何體統?你先將我的衣服給我,然後再說話。”
那女子聽了,咯咯嬌笑道:“相公,以前我們不認識,現在不就認識了嗎?難道做那種事還要穿着衣服不成?”
張宣蒙心中一震道:“做哪種事?”
那女子道:“到我們這裡來還能做哪種事?”
張宣蒙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那女訝然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你都不知道?這裡是翠雲樓,遠近聞名的窯子,來往客官哪個不知,哪個不曉?”
張宣蒙一聽,頭皮一炸,當即跳起,正要下牀,陡地想起自己只穿一條底褲,又猛地坐了回去。
那女子見他狼狽模樣,更是咯咯大笑。
張宣蒙心道自己身爲丐幫一幫之主,若是逛窯子的事傳了出去,那還了得,此種事,縱是辨也辨不清,厲聲喝道:“快將衣服給我。”
那女子見他雙眼發光,大是害怕,將衣服遞了過去。
張宣蒙命她轉過身,快速穿好衣衫,跳下牀,道:“我的包袱呢?”
那女子將他的包袱取來。
張宣蒙提起包袱就走,那女子卻一把拉住,道:“相公,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怎麼辦?”
張宣蒙一皺眉道:“什麼我走了你怎麼辦?”
那女子道:“奴家不中客官的意,可以換人,若是這麼走了,媽媽那邊我怎麼交待?”
張宣蒙想了一下,取出一錠銀子給她道:“這樣行了吧。”
那女子遲疑地接過銀子道:“你真的給我銀子,什麼都不做?”
張宣蒙點點頭。
那女子看着他俊美的面龐,嘆了口氣,道:“相公,這三更半夜的,你到哪裡另投宿去?銀子我收下,你也不要走,便在這兒委屈一夜。你放心,我不會再打擾你,我這個髒身子實不敢污了相公。奴家雖然被人看不起,還是知道點好歹。”
張宣蒙見她說得鄭重,眼中透着企求,再不似剛纔的妖媚,心腸登時軟了下來。
那女子搬過凳子,讓他坐在桌旁,奉上茶水,遠遠立在一邊。
張宣蒙道:“你也坐吧。”
那女子道:“謝相公。”就着桌角坐了。
沉默一會,那女子道:“我彈支曲子給你解解悶。”
張宣蒙想到她適才的曲調,臉上微微發燒,又不好出言阻止。
那女子十指輕撫,叮叮琮琮奏了起來,這次卻不是勾魂奪魄的柔靡之音,而是悽楚哀苦,一起一伏間飽含了無盡的憂愁,竟是一首滿懷鬱悶無處訴之而發之於琴的悲苦曲調。
張宣蒙聽了,不自禁挑動了心事。
一曲終了,那女子已是滿面淚痕。
張宣蒙道:“這位大姐,不知你怎麼稱呼?”
那女子道:“大姐不敢當。奴家人人都叫春蘭。”
張宣蒙道:“春蘭大姐,我見你過得並不如意, 爲什麼不從良而去,卻非要在這種地方混日子,難道他們不許你走嗎?”
春蘭搖頭道:“自從以前的媽媽被人殺了之後,他們對我們好多了。只是象我這樣的人,無親無故,縱是從良之後,又到哪裡去,怎麼養活自己?何況到哪裡找一個體貼自己的官人?若是不慎,所託非人,一輩子作小,端茶倒水,也倒罷了,只怕連性命都保不住。以前就有一個姐妹,從良不到一年,活不下去,又回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