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江河暴漲。鳳陵渡口已經停擺了五天,滯留的客商越來越多,以致於臨河的鳳陵鎮上的客棧客滿爲患。別說較大的客棧已經爆滿,就是連一些大通鋪的小客棧也是一鋪難求。
鳳陵鎮本就不大,一條青石小街沿山脊而建,百十來戶人家朝東西兩邊一字排開,青磚黛瓦,錯落有致。由於離官道較遠,又十分偏僻,客棧平時的生意十分清淡。在這裡歇腳打尖的多是一些熟悉小路、想節省時間的遊動小販,從鳳陵鎮渡河去蜀中的敘州,可縮短三天的路程。
鎮東頭的幾間瓦房是一家較小的客棧,相比鎮中的一些客棧要簡陋許多。一塊不整齊的木板上,歪歪扭扭地寫着“惠來客棧”四字。由於木板長期日曬雨淋,已經裂開了好幾道口子,上面還長滿了星星點點的黴斑。
難得一見的好生意讓掌櫃的精神煥發,五六間的客房都住滿了人。他拿出算盤一陣撥弄,正盤算這幾天的收益。就算人均十文錢一日計,這也是一筆不錯的收入,一天下來也要比平時半個月的收入還多,不由得心花怒放。
他的客棧是小鎮上最便宜的,因爲沒有本錢,所以少了許多必要的陳設。每間客房都是大通鋪,足可睡下七八個人。下面鋪些稻草,稻草上再鋪上草蓆,每人一張薄薄的被褥和一個簡易的枕頭就算齊了。掌櫃的明白,許多人只需要有個睡覺的地方罷了,來他這裡的大多是穿着粗衣爛衫,一看就知道家底不豐,太多的陳設他們也消受不起。
不過前日入住丙字房的三個人讓他覺得奇怪,三個人包下了整間房,不許旁人進去,在這裡裝闊綽、耍排場的人,他還是頭回遇到。這三人的關係也讓他直犯迷糊,說是父子女爺仨,但父女倆卻對那個兒子十分的客氣。他好幾次都看到那個父親在給兒子揉肩,對女兒就隨便的多。這分明是重男輕女,如此厚此薄彼讓他都看不過去。
那個兒子也是奇怪,看似長的牛高馬大,卻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洗把臉都要父親侍候。都是慣的,這樣寵溺孩子還能指望他將來會有什麼出息?每次看到這些,掌櫃的總是搖頭嘆息。
雨還在下,天氣陰沉的很,沒有半點天晴的意思。夜晚也似乎比平時來的更早一些,掌櫃早早地關好了房門,在椅子上躺下閉目養神。雨點擊打着瓦片,發出密集的聲響。房檐上滴落的雨水聲,伴着遠處零星的幾聲狗叫,讓這個雨夜倍感安寧。
掌櫃的躺了一會,就感覺一陣陣睏意襲來。他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就想回屋睡覺。忽然聽見一陣嘈雜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不一會的功夫就到了門口。掌櫃的還沒愣過神來,就聽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一個男人在高喊:“開門!開門!”
掌櫃聽到敲門聲如此的粗野,不耐煩地喊道:“客房已滿,你們去別家吧!”
也是奇怪,掌櫃的連說了幾聲,外面的人跟沒聽到似的,依舊把門板拍的山響。掌櫃怕影響客人休息,一把拉開了門就吼:“都說了沒有房間,還敲什麼呀,讓不讓人睡覺啊…”
他話還未說完就停住了,只見門口站着四五個男人,個個頭戴斗篷身披蓑衣,正凶神惡煞地盯着他。掌櫃的語氣馬上緩和了許多,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說道:“報歉嘞各位,已經客滿,煩請去別家看看。”
爲首的是個獨眼龍,滿臉橫肉十分猙獰。他理都不理,一把推開了掌櫃就跨了進來,好生蠻橫。掌櫃的站立不穩,
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躺椅上。
“少廢話!老子今晚還非住在這裡不可,快去給爺們準備一間乾淨的房間,再弄些酒菜來,明天一早爺們還要趕路。”獨眼龍右邊的一個壯碩的男子低沉吼道。
掌櫃的見這夥人個個目露兇光,知道來者不善,雙手作揖道:“各位爺,真的已經客滿了,懇求各位就不要爲難小的了!”
獨眼龍僅有的一顆眼珠一瞪,“啪”的一聲把手中的刀拍在掌櫃的肩上。掌櫃的嚇了個半死,雙腿不停地顫抖,馬上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想想…我想想辦法!”
他抹了一下臉頰滾落的汗珠,雙手合十道:“有間房倒是可以擠一下,可是被人包下了。各位爺稍等一下,容我去與他們商議一下!”
“還商議個屁!叫他們滾出來,老子給你雙倍的價錢。”開始說話的那個壯碩的男人不耐煩吼道。
掌櫃的連連給他作揖,央求道:“爺!這位爺,這樣不好,還是容我去商議一下吧,否則,傳出去,我這生意今後就別想做了!”
另一個留着山羊鬍的男人,“嗖”的一聲從獨眼龍的身後竄了出來,“啪”的一巴掌就煽在掌櫃的臉上,大罵:“媽的,給臉不要臉了,少他媽的廢話,前面帶路,老子親自去說!”
掌櫃的右臉上立刻多了五道指印,只覺一陣暈眩,眼角直冒金星。他捂着滾燙的臉,見這幫人如此狠毒,那裡敢說半個不字?只能委屈地在前面帶路。
他哆哆嗦嗦地領着這幫人來到丙字房間的門口,輕輕地敲了幾下門。裡面沒有應聲,或許是已經睡了沒有聽見。他正要用力敲的再響一些,那個山羊鬍須的男人一把扯過他,擡腿就是一腳。只聽“咣”的一聲,房門就被他踹開。
裡面有個女聲尖叫了一聲,兩個男聲不約而同地喊道:“誰呀?”
掌櫃的趕緊擠上前去,雙手不停地作揖道:“對不住了,幾位,討擾了!這幾位爺今晚想在這裡擠上一晚,明早就走。今晚的房錢,我分文不取。”
獨眼龍一把將掌櫃的扯到一邊,見通鋪上的被窩裡趴起來三人。一箇中年人比較斯文,正驚訝地望着他們,一個少年也是一臉詫異。讓他眼前一亮的是捲縮在被窩裡正在瑟瑟發抖的少女,烏黑的頭髮,大大的眼睛。膚如凝脂,脣如櫻桃。身材豐腴,滿目驚恐。
獨眼龍想不到在這偏僻的小鎮,竟有如此驚豔的女子。他嚥了一下口水,對掌櫃的說:“這裡沒你的事了,趕緊去給爺備些酒菜來。”目光卻在那少女的身上不停地遊動,久久不願移開。
掌櫃的被打了一巴掌,腮都腫了,哪還敢違拗這幫人的意思?只能唯唯諾諾地退下去給他們準備酒菜。
獨眼龍把刀往牀鋪上一扔,取下斗篷掛在了牆上。然後解下蓑衣用力地抖了幾下,弄得水珠四濺。他脫掉了溼漉漉的衣衫,用力擰了擰就隨手搭在椅背上。其他幾個人紛紛效仿,一會功夫上身都光溜溜的。
這些人身上到處都是傷疤,觸目驚心。裡面的少女捂着眼睛滿臉通紅,那個中年男人撫摸着她的肩,細聲安慰道:“沒事,你先睡吧。”
那個少年卻沒有這麼好的脾氣,突然開口喝道:“裡面有女賓,各位請自重!”語氣中帶着幾分憤怒。中年男人趕緊攔住說:“算了算了!就由得他們吧。”
獨眼龍瞟了一眼少年,沒做理會,彎腰開始清理鞋上的污泥。山羊鬍把手上的衣服往牀上用力一摔,指着少年道:“怎麼?覺得不雅就給老子滾出去!”言畢還想過去。一個同夥伸手攔住了他說:“老四,明早還要趕路,別節外生枝。”
被稱爲老四的山羊鬍才悻悻作罷,他惡狠狠地瞪了少年一眼說:“閉上你的鳥嘴,否則讓你滿地找牙!”
裡面的中年人趕緊跳下了牀,朝着山羊鬍拱了拱手說:“兄弟息怒!小侄少不更事,多有冒犯,我在這裡給你賠禮了。兄弟大人大量,就原諒他一回。”言畢他扭頭連忙給少年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說。
那個山羊鬍“哼”了一聲坐回牀邊,屋內的氛圍十分緊張,好像一個火苗就能把空氣點燃。中男人低聲催促那少年回牀上躺下,他坐在牀邊,身體也有些微微的顫抖。
大約半個時辰,掌櫃的過來通知飯菜已經備好,獨眼龍等四人這才離開了房間。那個少女一下坐了起來,嚶嚶地哭了,她對中年男人說:“爹,咱們換個地方吧,我好怕!”
中年男人指了指屋頂沙沙的雨聲,無奈地說:“外面大雨如注,還能去哪裡呢?”
少年“嚯”地一下站了起來,看着少女說:“他們膽敢無禮,我就跟他們拼了!”中年男人趕緊把他按下,低聲說:“你不要命啦?沒有看到這幫人都不是善茬嗎?你忘記了出發時摩崖老人的忠告了嗎?”
沒錯,這三人正是要去竹海拜會路長亭的梅氏父女和太子孫燁。連日來的傾盆大雨讓河水猛漲,將他們滯留在這鳳陵鎮已經兩天了。包下這間房,就是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想不到碰到獨眼龍這一夥人,還如此蠻橫,心裡不免忐忑不安。
沒過多久,那幫人哼着小調搖搖晃晃地回來,嘴上油膩膩的,身上全是酒味。梅九悄悄叮囑太子不要看,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梅姑在被子裡瑟瑟發抖,心裡默唸快一點天亮。
那個獨眼龍朝梅九這邊望了幾眼,見梅姑已經躺下,嘴角露出了一絲獰笑。他給山羊鬍眨了一下眼,兩人便起身朝梅九這邊走來。
太子和梅九都警覺起來,兩人不約而同地下了地,攔在了梅姑的前面。獨眼龍一陣訕笑,乾咳了一聲道:“幾位這是要去哪裡呀?”
梅九跨前一步拱手道:“去殷州!”
獨眼龍瞄了一眼被窩裡的梅姑又問:“這位姑娘是誰呀?”臉上露出一絲耐人尋味的詭笑。
“你管的着嗎?”太子孫燁十分憤怒,忍不住吼了一聲。梅九趕緊把他攔住,生怕他一時衝動,讓事態一發不可收拾。他攔着獨眼龍道:“這是小女,時候不早了,兄弟請回去睡覺吧!”
獨眼龍嘻嘻一笑,又問道:“多大啦?”梅九強忍着內心的不悅,又重複了一遍:“時候不早了,兄弟請回去睡覺吧!”
獨眼龍扭頭向山羊鬍眨了眨眼,陰陽怪氣地說:“是想睡覺,可是沒有女人我睡不着啊,哈哈哈!不如讓這姑娘陪我一個晚上。”
梅九一聽勃然大怒,“啪”地就給了獨眼龍一個耳光,大罵一聲:“畜生!”
孫燁也從梅九的身後竄出,一拳就擊中了獨眼龍的下顎。獨眼龍身體搖晃了一下,摸了摸嘴角滲出的血絲,獰笑一聲道:“原來還是個練家子,難怪身手這麼敏捷。”
那個山羊鬍一巴掌就將梅九煽翻在地,緊接着一腿朝孫燁踢來。孫燁剛要閃避,一個茶杯就飛了過來,速度極快,隱隱夾着破空之聲,正中孫燁的膝關節,他哼了一聲便栽倒在地,原來是遠處那個壯碩男人扔過來的。
山羊鬍一腳踩在孫燁的頭上,狠狠地說:“媽的,找死啊!”
獨眼龍也踢了他一腳,呸了一聲道:“不知死活的東西!”然後淫笑着撲向梅姑。梅九剛剛站起喊了聲:“畜生!”就覺得背後一麻,便撲倒在牀邊動彈不得,原來又是被那壯漢用茶杯擊中。他雙目似火,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叫。
梅姑拼命地呼喊着梅九,雙手緊緊地拉着被褥。獨眼龍連煽了她幾耳光,用力撕開了她的領口,一張臭烘烘的嘴巴在她臉上亂舔。
孫燁覺得五臟六腑都快要爆炸了一般,可是腦袋被山羊鬍牢牢地踩在腳下難以動彈。梅姑每一聲淒厲的喊聲有如一把尖刀在扎他的心,他大喊一聲:“住手!我給你們一趟富貴,可以讓你們賞萬金,賜千戶!”
這一聲有如晴空霹靂,屋內每個人都聽的真真切切。獨眼龍停止了對梅姑的傷害,扭頭看着地上的孫燁,一臉的不相信。山羊鬍腳上一用力,踩着孫燁道:“媽的,死到臨頭了,還敢騙人!”
“你們先放開她,只要不傷害她,我就告訴你們一個驚天秘密,保你們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孫燁吃力地說。
獨眼龍立刻跳下了牀,示意山羊鬍鬆開。他一把抓住孫燁的領口,惡狠狠地說:“你要膽敢騙我,明年的今晚就是你們的忌日。”
孫燁艱難的坐了起來,叫獨眼龍發誓。獨眼龍將信將疑,山羊鬍朝他狡黠地眨了眨眼,他會心一笑,當即便發了一個毒誓。
孫燁扶着牀邊爬起來看了看梅姑,見她十分驚恐,雙手緊緊地抱在胸前不停地發抖。梅九也倒在牀邊一動不動,只有兩隻充血般眼睛在不停地轉動,喉嚨裡發出嗷嗷的吼叫。
他悽然一笑,從懷裡摸出了一塊玉佩,舉着說:“我是孫燁,朝廷的欽犯!你們可以綁了我去領賞!求你們不要傷害他們!”
他歉疚地看着梅姑,不覺淚眼婆娑。梅姑突然掀開被褥撲了過來,拉着他的手大聲喊:“不!不!”然後趴在牀上泣不成聲。
太子孫燁扶起她淡然一笑說:“好好活下去!”
言畢,他站起身來,一瘸一拐地走到獨眼龍面前,把玉佩遞給了他說道:“這是太子信物,我跟你們走吧。”
獨眼龍一把奪過玉佩,貪婪地盯了半天。那幾個同夥都圍了過來,見這玉佩晶瑩剔透,潔白無瑕,不由得嘖嘖稱讚。
這時,一個聲音冷冷地從門口傳來:“放下那東西,滾!”
獨眼龍和幾個同夥吃了一驚,猛然轉身,發現房門不知什麼時候開了,一個白衣少年正冷冷地看着他們。
山羊鬍向前邁了一步,大聲問:“你是誰?”
那少年拍了拍肩上的雨水,淡淡地說:“一個過客!”
山羊鬍扭頭向獨眼龍扮了個鬼臉說:“大哥,又來一個不知死活的雛兒,哈哈哈。”
獨眼龍見白衣少年如此淡定,不知是什麼來路,不敢冒然行事,只是威脅道:“這裡不是閣下逞強的地方,咱們靈州四傑可不是好惹的!”
“四傑?我看不過是四條惡狗罷了!”白衣少年冷笑一聲,不疾不徐地走進了房間,壓根沒把獨眼龍四人放在眼裡。
山羊鬍大怒,伸手就是一掌劈向白衣少年,速度極快。白衣少年彷彿沒有瞧見似的,依舊緩步上前,不閃不避。
凌厲的掌風掠過,白衣少年鬢角的一縷長髮迎風飛揚。正在這緊要關頭,山羊鬍卻突然慘叫一聲,整個人向後飛了出去,撞向屋頂的橫樑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巨大的震動讓屋頂的瓦片嘩嘩嘩的直響,大雨沿着幾處漏洞灌了下來。山羊鬍一口鮮血噴涌而出,頭一歪,一雙眼睛睜的像兩銅鈴,滿是驚恐。那個壯漢跨步向前,一摸他的鼻息,已經沒有了生命的跡象。
他馬上起身驚恐地告訴獨眼龍:“大哥,老四死了!”然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他驚悚的是,那白衣少年根本沒動,不知道這電光火石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獨眼龍幾個人臉上滿是驚訝,知道今晚遇到硬茬。他們縱橫江湖幾十年,想不到在這偏僻的小鎮遇到了高手。豆大的汗珠沿着他們的雙頰不斷的滑落,屋內只有房頂不斷漏進來的雨滴聲,一股殺氣撲面而來。
獨眼龍用肘頂了一下壯漢,示意他先發動攻擊,掩護他衝到前面去拿扔在牀上的兵刃,合力將這白衣少年斬殺。壯漢會意,一腳將地上的一隻茶杯踢向那白衣少年。茶杯劃過一道白光,快如閃電,直奔白衣少年的面門。這是佯攻,企圖吸引白衣少年的注意力。
真正的殺招是壯漢隨手摔出的三把飛鏢,分上中下三路直取白衣少年三處要害。獨眼龍和另一同夥一左一右,也趁機騰空而起,分別朝白衣少年隔空劈出了幾掌。意圖十分明顯,是想躍到白衣少年的身後,搶到在牀上的兵刃,然後前後夾擊。
白衣少年眉頭一皺,他緩緩地擡起了右手,對着一串滴落的水珠彈了過去。那水珠即刻化作了三縷淡淡的青煙,細若三根長長的絲線,瞬間穿過了獨眼龍等三人的身體,緩緩消失在昏暗的燈光裡。
那壯漢呆立原地,像尊雕像一動不動,左手捏着的三隻飛鏢還來不及發出。獨眼龍也哼了一聲就跌落了下來,他單膝跪在牀上,一隻手撐着牀板,奮力不想讓自己倒下。另一同伴卻像一隻斷了線的風箏,晃了幾下便撲通一聲掉在地上。後背心的位置,一股細長的血柱射了出來,噴的足有一米多高。
獨眼龍趕緊摸了一下胸口,也見一股鮮血噴了出來,細若髮絲,濺射在草蓆之上。他這一生還從未見過如此怪異的武功,只覺得心臟如針刺了一下,又若蚊蟲叮咬了一口,十分的驚奇。他咳了一口血,張着血紅的嘴巴驚問:“閣下是誰?剛纔用的是什麼武功?”
白衣少年緩緩地轉過身,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說:“獨孤雲,瀟湘劍雨!”
獨眼龍“喔”的一聲還未發出,就翻身倒在牀上。眼睛睜的大大的,滿是驚訝,已經沒了生命的氣息。
白衣少年走到他的身前,掰開了他的左手,取下了那塊玉佩。上面已經沾滿了血污,他在獨眼龍的衣衫上擦試了幾下,就慢慢地走向了孫燁。
屋內瞬間一片安靜,只聽到四處雨珠嘀嘀噠噠落地的聲響。掌櫃的雙手扶着門框,雙腿不停在顫抖。剛纔屋內發生的一切,對他來講恍若惡夢一般,他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那個自稱獨孤雲的白衣少年,頭也不回地說:“你若不想惹上官司,就趕緊趁着夜色將他們埋了。屋內的損失,我自然會賠你!”
掌櫃的半天才回過神來,艱難地嚥了一下口水,轉身就去找鋤頭。可是兩條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他扶着牆往外走,汗水溼透了衣衫。
獨孤雲來到孫燁的跟前,望了他幾眼,見他盯着自己十分的緊張,也不說話。他彎腰在梅九的背上拍了一下, 就伸手將他扶起。梅九站起身來,慌慌張張地爬上了牀,邊爬邊喊:“梅姑,梅姑,你還好吧?”聲音吵啞,帶着幾分哭腔。
梅姑正蒙着頭,躲在被窩裡發抖。聽見梅九的呼喊,她一把掀開了被子,大喊一聲爹就撲到了梅九的懷裡失聲痛哭。梅九也緊緊地抱着她,不停的責怪自己:“不該帶你出來,都怪我!都怪我!”父女二人摟在一起,痛哭聲和嗚咽聲交織在一起。
孫燁看着梅九父女,內心的愧疚一陣陣涌了上來。他難過地轉過頭,打量着獨孤雲,見他身材修長,英氣逼人。不知道他爲什麼要救他們,於是問道:“閣下想幹什麼?如果也是來殺我的,請動手吧!”言畢頭一扭,一副不怕死的樣子。
獨孤雲將玉佩還給了他,淡淡一笑道:“倒是還有幾分血性,大丈夫就當如此,生亦何歡死亦何懼?”
他踱了幾步又道:“真正促使我救你的不是你的身份,而是你的義氣。你爲了救下這個姑娘而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甘願一死也要保全她的名節,是個男人!”
孫燁向他躬身行了一個大禮,萬分感激地說:“多謝兄臺剛纔相救,他日必將重謝!”
獨孤雲一擺手說道:“不必!只要你不要辜負了這對父女就行。聽剛纔這位老伯說,你們這是要去殷州?若不嫌棄,咱們不妨結伴同行,剛好我也要去殷州。”
孫燁一聽大喜,趕緊抱拳道:“能與閣下同行,三生有幸。閣下大恩,沒齒難忘!”就欣喜地告訴了梅九和梅姑,父女二人也十分高興,向獨孤雲長拜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