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回到宮裡已近中午,想想不可食言,遂求見父皇母后,恰好他們進膳,遂一道吃。
吃的都是素,雖說宮裡御廚不錯,使盡渾身解數做出的素菜滋味不錯,可是在目前的氛圍下,帶着絲絲的黯然。
太平公主乖巧地將她將上午的所作所爲講了,帝后很是欣慰女兒已長大成人啦。
長大了!
帝后相互交換了一下眼色,想起了馮小寶的信,太平公主並沒有隱瞞他們,那小子可是很赤果果地想要來癩蛤蟆吃天鵝肉了!
要是這場戰爭打贏的話,他有很大的可能美夢成真。
“父皇母后,我今天去了老君觀裡上香,那裡的觀主玄清道長說了我唐軍此次大吉,必獲大勝!”太平公主提起來道。
帝后心忖那些道士和尚見着你這位善財童子,當然盡會揀好聽的話來說!
不過對於女兒的好意,他們還是很高興的。
……
下午時分,就大非川之事,天皇、天后和重臣們聚集貞觀殿裡商量。
因爲沒有新消息傳來,只能未雨綢繆,該做的還是要去做的,昨天顯得有有點可笑的武承嗣竟然成爲主角,給大夥兒講解起一旦大非川戰敗後大唐的詳細攻略。
兵部尚書郭待舉已然內定調任戶部尚書,對於兵部之事無心打理,他又給天后面子,由武承嗣講解今天上午兵部詳細討論的結果。
一、涼州、甘州、肅州、瓜州(河西走廊四州)徵發五萬騎兵作爲第一機動遊擊集團,依託城池作戰。
二、調動京城及周邊三萬騎兵,加上鄯州部隊作爲第二機動遊擊集團,同樣依託城池而戰。
三、收縮西域戰線,以西州爲分界線,在一個長的時期內放棄安西四鎮,等於拱手讓出了西域。
四、着令劍南道各處守軍謹守防線,使用更多的民夫築建水泥牆,加強防禦。
五、徵發北方突厥、契丹部族爲第三機動遊擊集團,參與對吐蕃作戰。
……
應該說,武承嗣和兵部還是有點才幹,他們看到了天后是個堅強的女人,不肯忍受欺負,哪怕在戰事不利的情況下,採取穩守反擊、積極防禦的戰略思想,有其可取之處。
偌大的殿堂中別無聲息,連樂班的韶樂也沒了聲音,只有武承嗣興奮的聲音在迴響:“發隴州、岐州、秦州、鳳州等十三州徭役往劍南道建設城防,深溝厚壘,吐蕃人若是來攻,包保他們頭破血流……”
一條條的念着給擬定好的對策,武承嗣還是頭一回在這麼多人,還是朝廷的最重要組成部分露臉,忍不住他的臉上都泛起了紅暈。
外面一陣喧譁聲傳來……
有點影響氣氛,武承嗣微微皺眉,繼續念着。
宮外更大的喧譁聲傳來……
宮裡的奏對停止,天后正要下令着人去查看,卻見着她寢宮副總管牛寺人滿臉喜色狂奔而至,他(她)腳步矯健,三步並作兩步,就在殿門外侯着。
“牛寺人,何事?”
初唐寺人地位不高,牛寺人連滾帶爬地進殿來,只離殿門不到一米處跪下,高聲叫道:“啓奏天皇天后,鄯州露布飛捷,馮小寶代行洮河道大總管,率唐軍於大非川大破吐蕃四十五萬衆,斬首三十五萬人!”
(露布:是一種寫有文字並用以通報四方的帛制旗子,古時戰場上士兵快馬加鞭,高舉露布,一路傳遞捷報,可以說是古代報紙產生以前,時效性、公開性最強的傳播媒介了)
牛寺人的口音清晰,大家聽得清清楚楚。
殿裡靜得連一根針掉地都可以聽得見!
“牛寺人,你再說一遍!”天后這麼喜怒不露顏色的女強人,也忍不住顫聲道。
牛寺人遂從殿門口向裡面爬了幾步,大聲道:“啓稟天皇天后,洮河道的信使來了八人,就在宮外,露布飛捷,自長安到洛陽,天下的人都已經盡知,我大唐打敗了吐蕃,在大非川上斬首吐蕃三十五萬人,敵酋論欽陵棄軍逃竄!”
興奮之下,他站直了身體,扯着嗓子叫了起來:“我們勝利了!”
若在平時,他不顧禮儀,早給御史糾出來彈劾,只是現在,誰有心思理會他!
他們滿腦子裡想的是:“我們勝利了!我軍打敗了吐蕃!”
“斬首三十五萬人!”這讓大家發出陣陣驚歎,上一次吐蕃人砍掉唐軍十萬,這一次唐軍回敬他們三倍半!
狂喜之餘,殿上變成了恐慌。
天皇在胡牀上半閉着眼睛,御體搖搖欲墜!
“天皇!”
“陛下!”
受不起天大的刺激,天皇這是發病了啊!
天后驚慌起來,內侍一擁而上,遞水拿藥(丸)。
大臣們則伸長脖子看着,提心吊膽不已。
這時一個驚人的場面出現,老軍頭劉仁軌越衆而出,近距離到得天皇身邊,施施然說出一句話。
他的話起死回生,奇蹟般地讓天皇重新睜開了眼睛,眼神恢復澄清,坐穩了御體!
薑是老的辣,劉仁軌說了一句至關重要的話:“天皇,你還要看着你的太平公主出嫁!”
一言定乾坤,救回了皇帝,大家對劉仁軌驚爲天人。
當天皇聽到唐軍取勝的消息時,先是狂喜,再就是放鬆。
沒有誰象他承受了如此重的壓力,上要對得起祖宗,中要對得起自己,下要對得起臣民,壓力山大啊!
夜不能寢,食難下嚥。
總算,取勝了!
只覺得一身輕鬆,就想睡去,好好地睡去……
然後老軍頭聲音洪亮,如黃鐘大呂般在他的耳邊響起:“天皇,你還要看着你的太平公主出嫁!”
一言驚醒夢中人,對喔,還有小太平,他的心肝小寶貝,朕要看着她風風光光地出嫁,看着她與她的夫婿跪在他面前行禮!
不能睡,不能睡!
於是天皇清醒,內侍們趕緊奉上藥丸,就着水吞服後,天皇難看的臉色緩解。
大家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總算能把注意力放回之前天大的喜事上。
天后喜氣洋洋地道:“露布飛捷,已在宮外?”
“迴天後的話,信使已在則天門外!”
“捷報呢?”
“信使說已送門下省,他們先行到皇宮報捷!”
朝廷自有體制,不可以把奏摺都往皇宮裡送,門下省承上啓下,接收四方奏摺,要經過篩選掉不河蟹的奏摺和記錄後纔可以讓皇帝看到,不過這次這麼重要的捷報,頂多就是作個記錄,根本不用審閱,也在趕快地送往宮裡。
“重賞!”天后向來臉色嚴峻,今天的貞觀殿充分地感受到她如春風般的心情:“信使皆給錢二十五千,絹十匹!”
這筆賞賜不錯,錢二十五千是軍中給軍士買馬錢,馬在唐朝相當於現代化的汽車,相當於送一次信,就得一輛汽車。
再有從鄯州到洛陽,參與支持信使送信的每個驛站,也得到了朝廷的雙倍年俸賞賜。
貞觀殿裡喜氣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