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光陣影,將整個空間完全照亮,巨龍的形狀則完全顯現了出來。
這青龍與之前灰色蛟龍相比,非但身體長了不少,而且爪子泛出的金黃光澤遠遠不是之前灰色蛟龍的所能相比,它青鱗耀塵,長息如冰。
就是剛纔,在它一息吐到光華劍陣之上的同時,那散發淡藍光澤的寶劍如同被觸犯威嚴的天神一般,劍聲長鳴之下,本來漆黑無比的凹洞竟然劍鳴四起,而本來不散發光芒的光劍長陣,也在此刻綻放光芒,照耀了整片空間。
羅元立於這光華閃耀的中心處,卻對這一切完全無視無睹,只是緊緊盯着立於自己身前的、蘇雪沫的俏麗背影。
蘇雪沫卻看着那青色巨龍,依舊不曾回頭。
那蛟龍使用化龍決而變的青龍,此時感覺着身邊的刀光劍影殺氣騰騰,似一點不害怕,倒是那本來亡命奔逃的渺小的人類,此時都雙雙立於那兒看着自己,一點害怕的感覺都沒有,這讓青龍生出了幾絲好奇,竟沒有馬上攻擊,而是瞪着巨大的雙眼定定地看着二人,連帶它剛纔發怒所生的紅眼也變淡了許多。
“師姐,這諸多事情,本與你無關,又何必害怕說出口?”羅元忍不住再次開口。
蘇雪沫佇立許久,終於長長吐了一口氣,她緩緩轉過身來,皮膚於這無邊的劍芒中顯得有幾分慘白,似乎是由於元氣未曾恢復過來,又或者是心思焦灼,羅元無法察覺,只是蘇雪沫轉身時,帶動渾身略顯異樣的元氣波動,倒是讓羅元立馬察覺。
氣種渙散,元氣虛無,亂象幻生,底根消磨,於修劍人士而言,已經到了極其危險的地步!
“師姐,你的氣種!”羅元踏前一步,也終於顧不得再問問題,只想去扶住她坐下,好爲她梳理經脈、調節氣種,便是之前蘇雪沫昏迷羅元也未曾發覺的異樣,此時盡數被羅元察覺,又或者是因爲蘇雪沫不自覺去運使氣種導致的元氣泄漏,才讓羅元一直到現在才發覺,蘇雪沫這一路過度的使用落種劍法,究竟已經讓自身氣種傷害到什麼地步。
可蘇雪沫卻將羅元雙手推開,她略顯蒼白的臉頰微微顫動着:“羅元,這蛟龍已經覺醒了化龍決,遲早有一日能夠化爲真正的巨龍,此時雖然僅僅是暫時的化形,威力也絕非一般化劍境界所能阻擋,更何況這劍陣據師父所說只是我七星劍宗一個化劍大成的前輩所留,雖然經過長時間祭練,可它歷經的時間更加悠久,早已不復當年輝煌,只怕縱然能夠暫時抵擋,留給我們的時間也不多了,又何必浪費在這般修養傷勢的事情之上。”
羅元看着蘇雪沫發顫的蒼白的脣,這一刻,他心中竟然生出了一絲疼痛,彷彿那傷勢就在自己身上,又彷彿是突然想起了一旦身亡就要面對這逝去的愛恨情仇,而就在剛纔,於蘇雪沫悲嘆生死之時,自己卻一心求解開自己的心結,這於蘇雪沫而言,又是何等的殘酷。
“不,我們不會死!”羅元再次踏前一步,伸出右手。
蘇雪沫卻手一縮,讓羅元抓了個空。
羅元焦急道:“師姐,剛纔便是我萬分不對,我
只是聽那紫玫突然說起靈劍宗之事,便掀動了我舊日的心結,實在不知你已經受了如此重的傷,你且不要說話,聽我所言盤膝而坐,我元氣精純濃厚,必定能對你修復氣種起到作用!”
“不!羅元,如今生死之際,你且聽我一言。”蘇雪沫走近一步,伸出微微顫抖的右手,緩緩伸向羅元的臉頰,透過羅元的雙眼,她看到了他眼中那頭暫時停了攻擊,雙眼瞪着二人的青龍,以及那寬闊的凹洞巖壁之處,遠遠所能見的,似乎也隨着巨龍的暴,動而暫時停歇了下來的白劍光華。
指尖微有涼意,如春間微雨,輕拂臉頰。
“羅元,你知道嗎,有時候我覺得,我們就像那蛇形魔獸,一生苦苦追求更高的力量,更近的本心,試圖超越天地造化,存得永恆,可有朝一日,我們突破瓶頸,騰而化蛟,卻發現蛟龍之上還有更爲廣闊的天地,我們自以爲化龍決是從我們心中領悟,到頭來才知道那化龍決早就根植在我們的血脈之中,我們的所有作爲,僅僅是繼承某個古老無比卻力量強大的意志,縱然我們有朝一日能化爲真正的巨龍,能夠騰雲駕霧腳踏虛空,可我們,真的不是早已預訂好了的嗎?所有的一切,真的不是早就被安排好了的嗎?”
羅元側着臉,他不知曉蘇雪沫爲何突然吐出此言,但也能隱隱感覺出,她似乎就要解開那一直纏繞心中的結,她似乎就要讓自己的願望得以實現,也終於能夠讓自己分清那養育自己十多年的七星劍宗對自己而言究竟意味着什麼。
他不去打斷她,可不知怎的,他心裡卻開心不起來。
那巨龍雙眼不再那般通紅,並非它失了暴性,就要這麼放過蘇雪沫與羅元,只是化龍決一經使出,它便彷彿擁有了天地之間最高的力量,所有一切都能握於一掌之中,它高高在上,而羅元與蘇雪沫的對話,不過是他大開殺戒之前的調劑。
於它此時的眼中,這劍陣的防護是不值一提的。
蘇雪沫繼續開口道:“羅元,當日紫玫開口說出靈劍宗之事,我極其害怕她講出來,不過,時至今日,我們都生死旦夕,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她手中輕握,一個漆黑的瓶子出現於自己手中,那瓶口還散發着如霞光芒,這便是黑水琉璃瓶!
“當年高曜法師留下此瓶,離開之時曾與我師父雲霄長老說過,此瓶終遇無盡魔谷一劫,當時我們都不以爲然,卻沒想蘇弘長老不久後真的會制定內門計劃,行此無盡魔谷尋脈之事,只是當年我七星劍宗化劍大成的前輩尚不能完成的事情,這次卻落在了我們身上。”
她深深吸了口氣,似是剛纔過多的言語讓她有幾分難受,而她的氣種卻越發虛弱了:“羅元,我今日要將一切都告訴你,可你記着,無論是什麼樣的情況,都不要動搖你自身的劍意,更不要打破你一直以來對七星劍宗的想法,有些事情,也並非你所想的那般簡單。”
羅元點點頭,難道還有比那件事更讓人難以接受的事情嗎?不,應該沒有了吧。
“羅元,世間三宗三道,有以我正道七星劍宗、青丘門、白虹劍派爲代
表的正道,號劍宗,有以冥宗及其附屬所羅武宗爲代表的邪道,號力宗,有以居於世外桃源、梵音域外的華嚴寺爲代表的中道,號法宗,三宗三道既有共通之處,又有違背之所,猶以我正道與邪道最爲激烈,而我七星劍宗與冥宗數萬年的恩怨糾葛更已經無法理清,我這次前來,或與你猜測的並無二意,我便是要以我七星劍宗唯一的聖靈體之身,去尋找那無盡魔地的龍脈,以此斬斷冥宗的根基,毀滅這世間僅存的十三條龍脈之一!”
“羅元,自數千年前正魔大戰以來,玄黃世界已經平靜多年,可自百年前靈劍宗之變後,玄黃世界已再難得安寧,仙魔大戰眼看就要再起,生靈塗炭,千百億生靈都會因此受災,我七星劍宗掌權長老制定此次計劃,雖是九死一生,可一旦成功便能夠以最小的代價結束這次大戰,我蘇雪沫立定劍意爲決,既爲正道滄桑,亦不想讓我宗門蒙羞,我只願我父能夠醒來,也盼玄黃世界之中再無魔物糾葛,還天地一片朗朗晴空,若能如此,便是我蘇雪沫身死道消,又有何懼?”
“羅元,你猜測的沒錯,七星劍宗有傾殺派的確一直追殺有冥宗傾向的靈體之人,那魔女說的也不曾錯,靈劍宗就是這些不願歸附正魔兩道的家,我從小何嘗不是與我父親一樣,相信那靈劍宗僅僅是前途未定、擁有極大潛力的正道力量,可你知道嗎,這場仙魔大戰就是因爲靈劍宗而起!”
“自當日靈劍宗壽典我父親受到刺殺差點隕落,蘇弘長老一怒之下發動召集令全面緝殺靈劍宗弟子,可這些本就漂移不定的靈劍宗人士,又或僅僅是爲了更爲符合自己的修行功法,相繼投奔冥宗,七星劍宗掌門被刺乃我七星劍宗成立七萬八千年來有史以來第一次,簡直是奇恥大辱,我七星劍宗衆多長老弟子追殺靈劍宗餘孽,不惜三次深入無盡魔地,順帶斬殺的妖魔不計其數,更斬殺冥宗化劍境高手數尊,引冥宗三尊震怒,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冥宗並沒有立馬反擊,反而讓人看不清它們的真正意圖。”
“蘇弘長老於紫霞峰巔翻閱典籍,突然看到了我七星劍宗一個不知名前輩數千年前於這無盡魔谷探尋龍脈的記載,並詳細記錄了他所發現的無盡魔谷的情境,而最爲重要的一點,便是那位前輩所記敘的關於聖靈體與龍脈呼應的事實。”
“自我於七星劍宗親身試驗與龍脈互相感應的事情得到證實後,宗門便制定了這個從根源上毀滅冥宗的計劃,此計劃一旦成功,則我七星劍宗再也無後顧之憂,便是魔頭再多再強,也會隨着時間的流逝都化爲歷史。”
“可是,”蘇雪沫臉色愈發蒼白了:“可是,羅元,七星劍宗宗門法令,對靈劍宗餘孽的追殺便是抹去冥宗的計劃實施也不曾改變,而到如今,那靈劍宗餘孽的靈體之身已經只剩下了最後一人!”
羅元顫抖着嘴脣,雙目瞪得老大,便看到蘇雪沫的嘴脣微微啓動:
“羅元,靈劍宗普天真人之孫,羅宇之子,那靈劍宗餘孽的最後一人不是魔女,也不是那個所謂的掌門之女,他就是你,你就是靈劍宗最後一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