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
這句話許多人都知曉,千百年來無數人都是根據字面意思來理解,認爲爲人子女應當愛惜自己的身體髮膚,如此便是對父母的孝敬。然而但從字面來理解,是否會覺得有些牽強和荒謬呢?
古時的刑罰有許多十分殘酷,動輒斷手剁足,對身體上海市分巨大,而古人在說話時更是用比較忌諱一些刑罰之類的詞語。子女爲人處事,遵循道德律法,能夠幹出一番光耀門楣的事蹟,這乃是父母所希望看到的。而觸犯律法,走上外門邪道,無疑便是不孝的表現。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輕毀”說的便是這個道理,告誡人們要潔身自好,遵從道德律法,不要做出讓祖宗蒙羞的事情。曾子臨死,讓他的學生看他的手,看看他的腳,主要在告誡弟子們小心做人,莫蹈刑戮之門,所謂“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楊麗華的表現高興只是微微一愣便已明瞭,他手上動作不停,飛速地用鋼刀切割着自己那一頭飄逸的長髮,口中淡淡地說道:“照你這麼說,身體有了疾病損傷,也是不孝的表現嗎?每個人都會死,豈不是天大的不孝?”
楊麗華瞠目結舌,一時間無言以對,只能呆愣愣地看着高興那長達背脊的頭髮如同飄零的落葉一般凌亂地飄落在地面。
“如今,長安城怕是已經沸騰了,海捕公文已經貼滿了全城,到處都是尋找咱們的軍兵吧!”高興嘆了口氣說道:“如今我身受重傷,行動不便,只能暫且藏身在這福應禪院之中躲避官兵的追捕。可惜高某這長相實在太出衆,哪裡敢露面呢?說不得,這回要做一次和尚了!”高興說着,臉上不禁露出無奈而自嘲的笑容。
楊麗華張了張嘴,默然地點了點頭。
高興所言不虛,雖然此時科技不發達,偌大的長安城藏個把人還不是十分困難。但高興一要報仇,二要踏上爭霸天下的道路,總不能一直窩在長安苟且偷生吧!
時間不長,高興頭上便已經寸草不生,呈現在楊麗華面前的則是一個鋥光瓦亮的光頭。對着刀身的反射,高興瞅了瞅自己的新造型,露出一個頗爲滿意的笑容。雖然是初次給自己剃頭,但手藝還是不錯,比起胖和尚惠輪那油光閃亮的光頭也不遑多讓了。
高興站起身來,將自己身上的頭髮碎屑抖落,舒展雙臂神勒個懶腰,不想卻是牽動了背後的傷口,讓他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頭。
“小心,你的傷還沒好!”楊麗華關切地說道,她掙扎着從地上站起身來,卻不想一晝夜未進食,休眠不佳,此時突然感覺眼前一黑,腳下一軟,身子不由自主地便向前撲去,口中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輕呼。
高興一步跨出已經來到楊麗華面前,伸展雙臂將其抱在懷中,柔聲道:“小心些!”
混雜着血腥味和汗臭味的男子氣息鑽入楊麗華的鼻中,讓她沒來由一陣氣息紊亂心跳加快,一張俏臉更是紅雲密佈,心中升起一種複雜的情緒,是討厭,羞澀抑或欣喜,連她自己都無法解釋清楚。
女人,總是一種很奇妙的動物。對於佔有自己第一次的男人,無論方式如何,她們心中的感覺總是那樣奇怪而複雜,讓人難以捉摸。
楊麗華掙扎着從高興懷中站直身體,輕輕退後了半步,飛速地掃了一眼,低聲說道:“謝謝,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你已經一日滴水未進了吧,現在還好嗎?”高興關切地看着楊麗華問道。
不用楊麗華回答,一陣“咕嚕嚕”的聲音響起,再加上她那有些乾裂的嘴脣,便清楚地告訴了高興答案。
“對不起,讓你受苦了!”高興歉疚地看着楊麗華說道,面對這個被自己無意間傷害的女子,心中一直甚爲愧疚。
楊麗華輕輕搖搖頭,臉色恢復了清冷,淡淡地說道:“沒關係,我只希望你能夠儘快找出真兇,給我一個交代!”
“你放心,我高興向來言出必踐!”高興堅定地點點頭,然後溫和地笑道:“你坐下休息會吧,我出去找些食物!”說完,高興便向門口走去。
高興先是將房門開啓了一條細縫,謹慎地向外探查了一番,發現無人注意自己後,高興便一個閃身出了房門。高興沒有絲毫停留,雙足一頓,身子凌空躍起近一米高,然後右腳在門邊起支撐作用的圓柱上輕輕一點,身子再次拔高一米,當身體上衝的力道消失後,高興的雙手堪堪抓住屋檐。
高興雙手迅速攀在屋檐上,雙臂陡然發力,口中一聲輕呼後,高興的身子便竄上了屋頂,發出了一聲輕微的響動。
“呼——”高興將身子趴伏在屋檐鬥角之後,臉色一陣發白,額頭上沁出了細密的汗珠,呼吸紊亂而粗重。
這不過只有近五米高下的屋子,換做以前,高興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可躍至屋頂,然而此次卻讓他感覺一陣疲憊,尤其是後背上傳來撕裂的痛感,不用看,高興也知道傷口已經迸裂,滲出的鮮血再次沾溼了他那早已辨別不出顏色的衣衫。
昨日失血過多,又粒米未進,儘管他一直在修煉《長生訣》,但此時體內的真氣恢復了不足三層,身子還是一陣發虛。行動難免有些遲滯,哪裡還有往日的雲淡風輕。
高興摸了一把額頭的汗水,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脣,眼神一片冰冷。他高興不是善男信女,此番吃了如許大虧,被周軍追得四處逃竄,更是因此受了重傷,差點魂歸故里,這實在是奇恥大辱。
高興斷不會善罷甘休,雖然此時他還不知道陷害自己的是誰,但也推測了個大概。對此人高興無恨也無怒,在他看來,對一個將死之人抱有憤恨之情,實在是浪費感情。
這是自信,更是實力。雖然袁天罡和智炫和尚二人高興無法看透,對上他們也是勝算不大。但高興要想殺他們,機率並不小。他是特工,是殺手,是行走在黑夜中,刀尖上的舞者,殺人乃是他的專業。
時值清晨,天色還稍有些黯淡,福應禪院的僧人已經前去做早課,隱隱有清朗的鐘聲與梵文的誦唸聲傳來,讓整座寺院一派祥和而安靜。雖然此地僻靜,但高興卻不得不萬分小心。所謂站得高,看得遠。此時他身處高地,居高臨下,自然將寺院中的物事大致看了個明白。
高興在屋頂將氣息喘勻,雙目一凝,然後雙足猛然一蹬,“啪”的一聲脆響,高興輕哼一聲,身子已經飛速躥出,弓着腰,藉着屋檐的遮擋,迅速向着一片僧人居住的地方奔去。那脆響乃是高興腳下的瓦片碎裂所致,換做沒受傷之時,高興怎會發出聲響?
高興胸中憋着一口氣,順着先前探查好的路徑,翻牆越戶,時間不長,他便潛入了一座僧人居住的院子。高興藏在牆角處的一處花叢後,胸口劇烈地起伏着,那蒼白的臉色因爲劇烈的運動變得通紅一片,渾身都是汗涔涔的。
高興再次將呼吸喘勻,靈巧地奔到一個房間,側耳傾聽,確定屋內無人後他便迅速地閃身而入,同時帶上了房門,動作雖然遲緩了些,但依然超過普通人的速度。
高興沒有去關心這房間有幾個牀鋪,更不理會裝飾如何,眼神一掃,他便尋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當高興出了房間後,身上那沾滿鮮血的衣衫消失不見名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漿洗地有些發白的僧衣,穿在他身上稍有些寬鬆。高興四處張望,發現沒有人注意自己後便輕輕將房門關上,然後離開了院子。高興的腳步雖快,但卻很穩,瞧不出絲毫最賊心虛的感覺。
怎麼還不來?難道他就此丟下自己逃之夭夭了?他應該不是這樣的人,難道,難道他被人發現了,被朝廷抓走了?不會的,他武功那麼高強,面對千軍萬馬都不畏懼,一定不會有事的!
近半個時辰過去,高興卻是沒有返回,楊麗華心中不由擔憂起來,她雙手互握不住地在地上躲着步子,秀美緊緊地蹙着,口中喃喃自語。
然而近一個時辰過去,高興依然未歸,楊麗華感覺自己愈發煩躁起來,她不只一次來到房門前,想要不顧一切地衝出去尋找高興,即便是行蹤泄露,也好過在這裡忍受着等待的苦苦煎熬。但理智卻告訴楊麗華,她只要輕舉妄動,帶給高興和自己也許就是無窮的禍患。
高興,你怎麼還不回來啊,快回來啊!佛祖,你們一定要保佑他平安回來,他還要幫我報仇,還要對我負責呢!高興,你一定會沒事的,你說過,我是你的女人,你可不能食言!你要是不回來,我楊麗華即便是化作厲鬼也不放過你!
也許佛祖真的聽到了楊麗華內心的祈禱與呼喚,當她再也剋制不住內心的焦躁,第十次來到房門前,打算逃離這個讓她心神不寧的場所去尋找高興時,房門猛然被推了開來。
一陣勁風吹過,一個漂亮的和尚出現在了楊麗華面前,她正準備驚呼,突然發現這和尚竟然是高興,此時他一臉汗水,眉宇間雖然有些萎靡的疲憊,但一雙眸子卻是清澈而有神,在他手中還提着一個鼓鼓囊囊的包袱。
“你回來了!”楊麗華說了一句卻是再也說不下去,眼角的淚水撲簌簌滑落,順着憔悴消瘦的臉頰滾落到地面,濺起死死水花。
“你怎麼了?”高興心中一驚,忙走上前幾步關切地問道。
“嗚嗚……”楊麗華猛然衝上前,一邊壓抑着哭泣,一邊將兩隻粉嫩的小拳頭揮舞得飛快,噼裡啪啦地捶打在高興的胸前,雖然勁道不大,但卻讓高興霎時懵了。
高興連忙放下手中包袱,雙手抓着楊麗華的雙手,關切而焦急地問道:“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了?”
楊麗華卻是猛地扎進高興的懷中,雙手緊緊摟在高興的腰間,俏臉緊緊貼在高興的胸前,壓抑得哭泣起來,聲音甚是悲慼,讓高興一陣心酸。
女人是複雜的動物,總是讓人難以捉摸。高興愣了愣,然後展開雙臂將楊麗華攔在懷中,同時雙手輕輕撫摸着她的背脊,無聲地安慰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