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們身上,吳明徹似是嗅到了自己死去將士的血腥味,耳邊似是又響起了他們悲慘的呼喊聲。
對於這黑甲騎兵,吳明徹可謂恨之入骨。
他們坐下,清一色的來自草原的高頭大馬,奔跑迅速,耐力持久。這些騎兵訓練有素,久經戰火,比之曾今高歡起家時的,驍勇善戰的六鎮兵馬都不遑多讓。尤其是他們還擁有射程遙遠,殺傷力驚人的犀利的連弩和強弓。
這些騎兵,似乎是蘭陵王高長恭所訓練,來無影去無蹤,曾讓陳*軍吃盡了苦頭。
陳國本來準備從淮州突破北上,自東部沿海地區突進,先奪淮州,後取仁州。然而,陽平城外,黃法氍慘敗而歸,將陳*軍的整個進攻計劃都打亂。
吳明徹派兵猛攻淮州,然而有高長恭與王琳兩大名將所鎮守的淮州卻如同銅牆鐵壁一般堅實,吳明徹不僅未將淮州吃下,反被崩壞了牙齒。超過兩萬的將士倒在了盱眙城外,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便是這些黑甲騎兵。
這些騎兵雖然只有兩千人,但他們卻極爲強勁,即便是吳明徹親自訓練的騎兵,比起他們來卻是大有不如。不知爲什麼,他們的消息極爲靈通迅捷。
吳明徹圍攻盱眙時,若非有黃法氍的前車之鑑,吳明徹調集糧草的時間大大縮短,押運糧草的士兵大大增多,怕是他也會布了黃法氍的後塵,無奈退兵。可即便是如此,吳明徹的糧道也時常受到襲擾。雖未被破壞殆盡,但卻是大大拖緩了他們的腳步,無形中給陳*軍施加了壓力,打擊了他們的士氣。
吳明徹無奈之下,只得派大軍進行地毯式的搜索,但卻連敵人的一片衣角都未曾摸着,反而是己方勞師動衆,耗費錢糧無數。
高長恭曾率領五百騎兵就敢直衝十萬周*軍的陣營,他顯然不是無勇之人。進攻便是最好的防守,只有掌握了主動權,將戰爭的節奏控制在手中才會取得最終的勝利。
淮州境內,不算原本的近三萬兵馬,光高興明裡招募的便有兩萬軍士,加上那些以屯田爲名義陸續收容的壯丁,就有近五萬人,共計八萬人,對上吳明徹不到十萬大軍,作爲守城一方也不算少。更何況,這些人可不是吳明徹想象中的老爺兵,不堪一擊。
高興在盱眙的時間雖然不長,但他在盱眙隱形的勢力卻是不少。單說巧匠通過合作伙伴葉瑾招募的千餘工匠,在魯平的帶領下,不僅大量生產傢俱,爲高興賺取大把的錢糧。更是因爲有流水線作業的先進生產工序,無數冷兵器時代犀利的守城器械被他們製作出來,比如改進過的投石車,大型牀弩等。
既有精銳騎兵襲擾,又有悍勇之兵守城,再加上犀利的器械和英明的將領指揮,這一切加起來,就直接導致了吳明徹在盱眙止步不前,不得不在扔下兩萬將士的屍首,將兵鋒指向揚州壽陽城。
壽陽城兵士的素質果然如吳明徹想像一般羸弱,若非王琳名望頗高,其人確實有些能耐,一直苦苦支撐着,壽陽城怕是早就破城了。
眼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兩個月的勞累,就要收穫勝利的果實,這些讓自己恨之入骨,又頭大如斗的騎兵竟然再次出現。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擊鼓,迎敵,殺!”吳明徹憤怒了,他怒目圓睜,眼中閃爍着猩紅的光芒。他一把拔出佩劍,高高舉起,在火光下閃着寒光,渾身透出濃重的殺氣。
副將愣了下,輕步兵面對輕騎兵,最好的辦法便是結成陣形,以掩體爲依託,防守反擊。此時乃是夜晚,雖然火把將整個營盤照耀得燈火通明,但畢竟不如白天,人的心裡難免會有恐慌之感,集結隊伍也不若白日迅捷。雖然五萬陳*軍面對兩千騎兵勝算在八成以上,但損失太多的話如何能夠攻破壽陽,繼續收復失地呢?
但軍令如山,不得違抗。副將不敢違抗軍令,愣了一息之後,認真傳達了命令。
成千上萬的陳*軍集結起來,操着兵器,冒着寒冷的天氣,衝向黑甲騎兵。
黑甲騎兵們一如既往地用他們的優勢打擊着敵人,先是長弓射出的羽箭,接着便是短小的弩箭,幾輪過去,只着着布衣皮甲的陳*軍先鋒便如割麥子一般倒了大片。無數淒厲的慘叫聲連成一片,將壽陽城睡熟的百姓驚醒。
兩千騎兵,排着最利於突進的鋒矢陣,在尚不棄的率領下,狠狠扎進了陳*軍的陣營。雪亮的彎刀,在火光的照耀下,閃爍着森冷而妖異的光芒。在騎士們奮力的揮舞下,劃過一道道美麗的弧線,帶起一片片血花。
當黑甲騎兵自外向內突進時,壽陽城門突然打開,一萬步軍衝將出來,形成裡外夾擊之勢。
吳明徹實在是太過憎恨這些騎兵,一時間經忘記留心身後,這直接導致了這場讓他極爲蛋疼的戰爭的結果。
當身後傳來齊軍的喊殺聲時,吳明徹一下子便從憤怒中清醒過來,在大罵自己的同時,他及時修改了命令,分兵對抗身後的齊軍,才最終取得了勝利。
這場鏖戰,只持續了半個時辰,便以壽陽城齊軍拋下八千人,陳*軍喪生一萬人而結束。陳國粉碎了齊國的襲營,算是取得了勝利,但吳明徹卻感覺不到勝利的喜悅。那讓他恨之入骨的騎兵,再次跑了,連屍首都未留下。
因爲害怕壽陽城舉城突圍,吳明徹不得不將精力主要放在身後,因爲他的疏忽,這就導致了這場戰爭的最終結果。
吳明徹不知道,在隨着尚不棄率領的兩千騎兵離去的兩千齊軍中,有一個他十分想念的人,那便是王琳。
王琳沒有打旗號,只是穿着普通的盔甲,裹挾在普通士卒中,突破陳*軍的封鎖後便向着壽陽北方而去,那裡正是皮景和的大營。
皮景和是個胖子,白白胖胖的,三十來歲,小眼睛,厚嘴脣,還有兩撇八字鬍,到很是黑亮。
吳明徹實在是太猛了,短短几個月就打到了淮河沿岸,將尉破胡打得抱頭鼠竄,全軍覆沒,可憐的長孫洪略都去見先祖了。
雖然皇帝叫我援助王琳,但比起壽陽來說,還是小命要緊,生活如此美妙,我還要享受美酒美食美女呢,大不了到時候被訓斥一頓,再說只要有錢,三貴會幫你辦到一切,當然,前提不是造反,不是和他們過不去。所爲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皮景和如是想着,故而他停步不前,每日讓斥候密切注意着陳*軍的動向,一旦陳*軍趕來,他便要拔腿就跑。
“敵襲,敵襲!”
皮景和正抱着枕頭昏沉沉的睡着,夢裡正和自己新娶的一房小妾大戰着,口角淌着晶瑩的涎水。突然一陣淒厲驚恐的聲音響起來,將皮景和驚醒。
皮景和渾身一個激靈,只覺一陣尿意襲來,似是有什麼東西自身體中飛射出去。然而他卻顧不得身體的舒爽,一下從軍牀上跳下來,顧不上穿靴子和衣服,赤着腳奔到營長外,大聲問道:“是陳*軍來了嗎?有多少?”
“報告將軍,敵人約莫四五千的樣子,其中還有近兩千的騎兵!”副將連忙答道。
“命孫福將率五萬人殿後,其他人隨我撤退!備馬,快!”皮景和驚慌地大喝着,冰涼的地面將寒意傳入他的心底,讓他渾身顫抖着,愈發恐懼。
副將一愣,正要說什麼,皮景和卻是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愣着幹什麼,你想要抗命嗎?”
臉上的疼痛,讓副將忘記了口中的話,連忙下去傳令。親兵也已將皮景和的戰馬牽來,他一把接過,迅速翻身上馬,卻是因爲緊張慌亂下跌下來兩次才坐在馬背上。
皮景和也不整隊,策馬便向着北方奔去,一路上但凡阻攔道路的齊軍,不是被他用馬鞭鞭笞,便是用鋼刀迎接。
“將軍,來人是自己人,不是陳*軍。”皮景和剛跑出二百餘米,便有將領來報。
“什麼?自己人!”皮景和一把勒住馬繮,愕然片刻,然後猛然大怒,咆哮道:“自己人你們慌什麼?假傳軍令,該死!”
說着,皮景和手中的鋼刀便已劈在了那將領的肩上,在他驚詫的眼神中,他的身體被斜斜劈成兩半,溫熱殷虹的鮮血噴了皮景和一頭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