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話
李復不暈船，但是這小漁船在海浪裡顛簸着，船上又不免有魚腥味，兩廂下來就算李復不是過精細生活的人，也不可避免的有點不自在，好在漁家說還有一點路就到寇島了。
事實上要不是李復騙這漁家，絕不會有人敢把他送到寇島，不單單是寇島上面有倭寇，更是這幾日天氣着實不好，雲層壓得低低的，看着海水都是黑色的。
李復，嘆了口氣，雖然江湖人不怎麼講究，但是看着這烏雲壓頂的，李復真生不出什麼好的感覺來。
出師不利什麼的，啊呸呸。
*
就在李復搭上南洋商會的線順利登上寇島是，在寇島的另一端，卻有一個人苦｜逼的在海水裡划水。
燕筱月簡直是懵了，她完全想不到只不過是出七秀坊去揚州城買點針線，怎麼就接二連三的遇到倒黴事情？
說來話也不長，已經過了年了，七秀坊裡也靜了許多，王維琳師叔派了燕筱月和幾個師姐去一次揚州城買這幾個月的針線布匹。
燕筱月畢竟年齡還小，自然是溜出來玩了還結識了一個叫唐無戀的唐門同齡人兩人還玩的挺開，最後互贈了禮物。
只是，回去的時候出了岔子。
燕筱月上錯了船！
原本她買了好些個禮物想要給師姐們一個驚喜以期待她們饒了她偷溜之過，於是就避開幾人溜進的船艙。
只是，沒想到的是這根本不是七秀坊的船，而是十二連塢東籬寨的船。
燕筱月後知後覺的發現船航行的路線根本就不是回七秀坊的，而是駛向了一個她不知道的方向，然後那滿臉橫肉兇相的大漢讓她知道這是上錯賊船了。
只可惜知道的太晚，當她被橫肉大漢老鷹抓小雞般的領到主艙時，她眼中的驚訝簡直無法擦去。
簡直就是驚駭。
站在眼前的不是她想象中的東籬寨寨主，而是另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她認識，或者說七秀坊的人都認識，王師叔的弟子，她的師姐——林若嫣。
林若嫣一臉輕蔑的說：“小師妹，這裡可不是你玩的地方。”
冰涼的手指拂過燕筱月的臉，滑膩的好像剛纔看到的，在甲板上的那條死魚，又腥又膩。
燕筱月強忍住胃裡翻滾的噁心，害怕又驚慌。
害怕未來，驚慌這位師姐的真面目。
林若嫣擡起燕筱月的下吧，用力迫使她打開，一顆藥丸就這麼滑下去了，燕筱月噎的眼淚直打轉，她現在可不會天真的以爲，師姐給她喂的是糖豆。
“綁上石頭丟下去餵魚。”林若嫣看也不看她第二眼，站起身來，冷聲吩咐道。
橫肉大漢聽得也不由得發憷，真他媽的狠心的娘們，還好老子和她不是一路的，果然黃蜂尾後針也不及最毒分人心。
大漢利落的綁上繩子，燕筱月拼命的掙扎，大漢嘴裡嘀咕了兩句：“誰讓你看了不該看的東西？”
船是東籬寨的船，人是東籬寨的人，只不過還不止這些人，站在林若嫣旁邊的人，燕筱月絕不會認錯，那是中條一刀流的忍者！
甲板上的林若嫣看着小師妹燕筱月從船上墜入大海，海面上泛起一朵小小的浪花，便沒了動靜。
林若嫣嘴角翹起，露出一個嘲諷的笑，轉身走進船艙，七秀的門派服裝在風裡劃出一道弧線，雙刀劍蕙上的鈴鐺輕輕作響。
空靈的好似冥界的陰鈴。
冰冷的海水倒灌進口腔，燕筱月掙扎的用唐無戀送她的、藏在戒指裡的鋒利小刀割斷了繩索，把腳上繫着石頭的繩子也割斷，慌亂之間竟是耗費了不少時間。要不是從小長在七秀，她的水性絕不可能堅持那麼長時間。
等到頭頂那片陰影大船開遠了以後，燕筱月纔敢浮上水面。抹了一把不知道是海水還是淚水，燕筱月在冰冷的海水裡凍得直哆嗦，心中的害怕一點一點的浮上心頭。
雖然靠着唐無戀送的機關戒指逃過這一劫，可是燕筱月完全不知道林若嫣給她吃的是什麼，也不知道師姐們有沒有找她……更不知道林若嫣到底想幹嘛……依人師姐，和林若嫣在一起的依人師姐恐怕就……想到這裡眼淚又要滾了出來……
不遠處飄來一塊船板，看樣子是爛得不能再爛了，但是好歹還是一塊浮木，在寇島附近沉船頗多，想來這塊船板也是不知道那艘船上的吧。
燕筱月抹淚淚，蹬起水來，儘量往和林若嫣船隻相反的方向劃。
不知不覺已是天明。
遠遠地看到好像有沙灘，燕筱月精神剛一放鬆，一陣劇痛就襲來，喉頭涌起一股鐵鏽味，嘴角流下一絲黑血，便眼前一黑，什麼也不知道了。
只聽聞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徐先生，那裡好像有個人……”
*
李復表面上是搭着漁船來的，其實他早就已經和南洋商會搭上線，當然了明面上是幫南洋商會查一批走失的貨物。
暗的嘛……
李複眼神暗了暗，窺一斑可看全豹，從那小小漁民的態度上可以看出，十二連塢的手不僅伸向了神策軍，恐怕連日輪山城也不太平。這片海域根本就是被他們控制了的，如果沒有他們的同意，恐怕是片甲都不會下水，也不能。
盜亦有道，最搞笑的是這幫子倭寇也有原則，對於送上門去的貨物他們是不會截得，除非裡面有內槓，南洋商會會長陳信水也是這麼認爲的，李復不是他唯一找出來幫忙的，陳信水不是不知道貨在哪裡，只是靠他已經弄不回來了，可惜連陳信水也不知道李復此次是兇是吉。
這批貨不是物，是人。
南洋小國進獻貢品以及和親的香香公主，結果現在被倭寇截了過去，這不是給大唐打臉麼？
還好神策軍的在揚州的管事不敢扛下來，硬是瞞着上面，只道是風浪太大，船隊延誤了時間。
這件事還要速戰速決，免得夜長夢多。李復接着這件事，掛着南洋商會的牌子，登上了島。誰又知道他查的是十二連塢的底子呢？
只是現在李復坐在星野神社的石桌邊和源明雅下棋。
兩人棋力不分上下，各有輸贏。
單看源明雅的氣質棋力就知道他不簡單。
不過他再不簡單，李復也得陪着玩，因爲他的目的也不單純。
他要海圖，要去日輪山城的海圖，這片海域沒有海圖絕對去不了日輪山城，而現在李復已經打聽到那海圖分成四份，一份在和尚法如手裡，另外三分在三個寇首手上。
可是他現在脫不開身，因爲這個平白無故出現的人。
下棋？李復狡黠一笑，我可不會“一直”陪你玩下去！
“孟九，把這本經書給法如，他會知道我要什麼的。”李復尿遁來到神社的崖邊，南洋商會的小夥計孟九穿着蓑衣靠着牆壁，旁邊是個帳篷還有鍋。
孟九沒有問什麼，只是沉默的接過，李復順手從不遠處的小吃攤上買了點食物，晃盪的走向源明雅，嘴角掛着玩世不恭的笑。
*
燕筱月醒來的時候，不遠處正傳來廝殺的聲響，驚醒的想要警戒，但是愕然發現四肢無力，頭腦昏沉，口中似乎還有藥汁的味道。
廝殺聲漸漸停下，一個男子的聲音響起，讓燕筱月心中一緊。
“徐先生，那個七秀的小姑娘應該快醒了吧？”
“差不多了，我幫她把過脈，她是中七日斷腸，這毒應該是遠在西南的五毒教所用，她在這裡中的，倒是有點蹊蹺。”這個聲音較之先前那個更加溫和些，聽着讓人如沐春風，如果不是在這種情況下的話，燕筱月一定很高興認識他。
燕筱月微微睜開雙眼，看到一個似乎穿着軍裝還是鎧甲的青年，不像是會看病的。而另一個正在搗藥的青年應該就是所謂的“徐先生”。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燕筱月雖然被他們所救，但是還是要觀察一下的好，免得纔出虎穴又入狼口。
青年往快要熄滅了的柴堆裡再添了幾塊柴火，火舌頓時竄了起來，不時傳來噼啪作響聲，看來是木柴上溼氣未除。
而徐先生正向架在火堆上的藥罐裡面添加點草藥什麼的，是不是嘗一下，然後又在一本小冊子上寫寫畫畫。
青年似乎忍無可忍的表情，低聲說道：“徐先生，不要再試了！這些藥有毒的！那些只是倭寇！他們瘋不瘋都是死有餘辜！”
徐先生停下了手中的筆，溫和的笑了笑：“螻蟻尚且是一條寶貴的生命，更何況這活生生的人？這些倭寇……無論他們發的是什麼錯，也不因當受到如此的懲罰。”聽着徐先生的話，感受到的不是所謂的聖母，更多的恐怕是一種信念。“我是萬花谷的弟子。”徐先生又加了一樣草藥，看着青年說：“醫者之道，無論親疏，無論對錯，只論生死。”
“可是，徐先生……”青年握緊拳頭，低聲說：“我的任務是消滅他們！”
“我知道，你是軍人。”徐先生頓了頓，笑容有點苦澀：“而我是大夫……你殺人，我救人……”
“治好他們……”徐先生頓了頓，看向西方的天空似乎在回憶什麼，神色暗了暗：“你……”
不待徐先生說完，青年站了我來，捏緊了拳頭：“他們布值得徐先生您如此付出，無論如何他們罪有應得，我不想騙你。”青年抿了抿嘴：“我還是會殺了他們。”
所以，請你不要在嘗這些不知道是□□還是什麼的草藥了好不好？
他們善也好，惡也罷，既是殺錯認，這地獄也由他來下！
“善和惡不應該分得這麼清楚的……”徐先生低低的嘆息。
沒有聽到徐先生下半句說的是什麼，青年拿起□□，默默的擦了起來，徐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