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話
唐無戀不發一聲, 面對着唐無言後退數步，然後拉上燕筱月直接消失在夜色之中。
不得不說在經歷了今天的事情之後，唐無戀看上去十分的疲憊。讓燕筱月感到奇怪的是, 唐無戀將她帶着跟蹤那個唐無言到底是爲了什麼。
“你應該發現了吧, 你的那個師姐。”唐無戀好像想要避開唐無言的話題一般, 說着王綵衣的事情。
燕筱月知道她指的是什麼, 但是她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我不太清楚你在說什麼。”
“那我就換個說法吧。”唐無戀坐到桌子邊, 手上拿着一把匕首，在指尖轉來轉去：“你是想要活還是想要死。”
“你要我承認發現了什麼呢？”燕筱月冷靜的指出：“我總要知道你想讓我做什麼吧。”
唐無戀沉默，並不說話。
*
唐無戀第一次見到唐無言的時候, 是在來到唐家堡之後替便宜師傅給門主送定製好的機關零件。
那時候師兄師姐們都不願意做這件事情，原因很簡單。上行下效便宜師傅很不喜歡門主唐傲天, 對於他的決策將衆多唐門精英弟子折損在楓華谷, 又樹立了丐幫這個打不得罵不過的強敵十分的不忿。
雖然說這項決定並不是門主一人制定, 還有四位長老的手書，而且門主也在那次楓華谷大戰之中身受重傷。但是便宜師傅已經習慣性的擡槓, 要不是門主下了命令要便宜師傅親手製作一批零件，便宜師傅指不定要拖到猴年馬月了。
所以說，因爲便宜師傅的非暴力不合作，門下的師兄師姐們自然是有樣學樣。所以也就指派唐無戀這個小新人去了，還沒有機關飛鳶的她“跋山涉水”的到達目的地。
要不是師兄不在, 看你們還會欺負我？唐無戀暗想。
來到唐家堡, 守門的弟子早就得到消息, 雖然唐無戀是新面孔, 但是門派服飾上的鬼斧標誌代表了她的師從, 就像守門弟子服飾上的千機標誌，那代表了他師從唐傲天。唐家堡內是個內門弟子都知道鬼斧和千機從來不和。
所以守門弟子也只是冷冰冰一張臉, 將唐無戀放行，並且警告她不要亂跑，撞破了什麼那就要論奸細探子處理。
唐無戀知道楓華谷戰役之後的現在時候是特殊時段，最近就有好多門人因爲這個而被叫去刑堂審訊，弄的是人心惶惶，這也是師兄師姐們不願意來的原因之一。
唐無戀無意和他糾纏，反正只是一次任務罷了。只是，如果直到後來發生了什麼的話，也許唐無戀一定會後悔爲什麼沒有聽師兄的話，離這裡遠一點。
唐家堡是一個很大的地方，由於色調的緣故看上去有點陰沉。唐無戀攜帶着零件走在唐家堡環形的走廊中，四邊鎖鏈鏈接的地方是四大長老居住的地方，頗有四象拱衛之勢。只是令唐無戀感到奇怪的是，原本雖然不至於人聲鼎沸但是也頗有些人氣的唐家堡現在竟是空無一人。
唐無戀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腳步，能夠讓所有弟子不接近唐家堡的也只有老太太和門主了，不過唐無戀轉念一想反正他只要完成任務就好了，不必太追究這些事情。
唐無戀只是一個晃神踢到了一塊石子，就看到一個小孩兒偷偷摸摸的盯着一個方向，一點一點的企圖悄無聲息的退出來。但是被唐無戀弄出來的聲音驚到了，連忙跑出來，倉促之間差點撞到唐無戀，還沒等唐無戀發出驚呼，一隻小手直接捂上了她的嘴。也怨她剛來沒學好本事，不過一個小孩子手勁這麼大真的科學嗎？唐無戀幾乎被生來硬拽進旁邊一個房間，那小孩迅速拉開牀板，把唐無戀率先丟了進去，然後自己快速的抹掉一切痕跡也鑽了進去。
這是一張不大的牀，縮着兩個人即便都是孩子也有些擠，更何況小孩兒還一直不忘記捂緊唐無戀的嘴巴。一瞬間，整個空間變得靜悄悄的，只有兩人的呼吸聲。
咔噠一聲，門被拉開了，唐無戀感受到了身後那小孩屏住了呼吸。來人幾乎沒有腳步聲，但是卻有一點奇怪的咔咔聲音，這個聲音斷了一下但是又響了起來。似乎是在找小孩兒，但是兩人卻沒有被發現，不一會兒門被關上了小孩兒鬆了一口氣。
過了好一會兒，小孩兒確定了來人不會殺個回馬槍以後，就拽着唐無戀出去了。
小孩兒有張漂亮的臉蛋，特別是生氣的時候眼睛特別的明亮，但是說起話來就特別的討厭了，因爲這個時候這個小孩正頤指氣使的警告唐無戀：“如果你說出去今天看到我的話，你就死定了！”
……大少爺，就算我不說，只要一問門衛有誰來過不就一目瞭然了嗎。
雖然心裡在吐槽，但是還是裝作被威脅的答應了。
小孩來得突然消失得也快，但是唐無戀覺得有點奇怪的是，小孩似乎在害怕什麼，剛纔捂着的手就一直在抖，雖然強裝鎮靜但是說話的時候還是帶着顫音。
唐無戀把東西送到指定的地方之後，就離開了。
粗心的她，完全沒有發現包袱的一角鬆了一個口子。
守門弟子依舊敬業的站在那裡，看到唐無戀出去也不給一個正眼，可見鬼斧和千機的關係有多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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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影手指靈活的翻動着，不一會兒桌子上擺好了拼裝完畢的組合零件。然後他發現少了一個不起眼的小零件，人影仔細端詳了一陣，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小小的零件，“咔”的一聲撞了上去，嚴絲合縫。
人影的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唐十一。”
“弟子在。”
“今天有哪些人來過這裡？”
跪在地上的唐十一眼神呆滯的機械報告着，人影看着那把拼裝完畢的千機匣，對着唐十一。唐十一全然沒有任何反應，人影滿意的笑了。扣動機關一射，□□擦着唐十一的髮絲射出窗外，一隻烏鴉撲棱着翅膀倒了下去。旁邊的唐十一好像什麼也沒有看見什麼也沒有聽到一樣，直挺挺的跪在那裡沒有移動絲毫。
“下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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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兒蒙着頭躲在被子裡，腦海裡迴旋着那些那些同門痛苦的慘叫聲還有哀求聲，爲什麼要這麼做……爲什麼會是，父親？
一個一個的人走了進去，然後出來的都好像是那精巧的提線木偶。
問什麼，答什麼，眼神呆滯毫無生氣。
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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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是一個噩夢，那麼未免延續得太久了。
鬼斧門下的新晉弟子在失蹤半個月以後，離奇的出現在黑山谷，被給熊貓餵食的唐門弟子發現。但是詢問她爲何失蹤，去了哪裡做了什麼，卻是一問三不知，就好像那十天半個月時突然之間被折去了一樣。
兩個身影在高高的唐家堡上，俯視着“令人感動”的重逢場景。即便是坐在製造精巧的輪椅上，小孩兒的身量也只是堪堪和唐傲天持平。
唐傲天冷漠的看着下方懵懵懂懂的唐無戀，要不是……那個小鬼好像察覺到了什麼，依着唐傲天的性子斬草必定除根，怎麼可能只是失蹤那麼便宜。看了一眼至今無法掩飾自己情緒的長子，唐傲天淡漠的陳述道：“做事切忌婦人之仁，既然做了就要做到無人察覺。”
小孩兒渾身一顫，我……
“以後那些事情就交給你來處理，我怎麼教你怎麼處理那個鬼斧弟子，以後就按照這樣處理那些東西，劑量加倍即可。”說完也不待小孩兒表態直接推着輪椅走人。
唐無言盯着那個笑的傻傻的女孩兒，轉身跑了回去。
他們不是“那些東西”，而是同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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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兒挑着沒有別人的時候，叫住了唐無戀。
唐無戀疏離地看着他，就要想在對着一個陌生人：“你是誰？”
小孩兒抿着嘴，捏着藏在背後的東西，木木的站在那裡不說話。
“小戀，過來。”遠遠地，有一個人看到這兩個人奇怪的呆站着後，笑的格外溫和的叫着唐無戀，然後給了小孩兒一個警告的眼神。
唐無戀告罪了一聲，然後噠噠噠的跑向了那人，乖乖的喊了一聲師兄。然後唐無言就看到那個人拿出了一個精巧的飛鳶，看到唐無戀欣喜的表情。
一種刺痛的感覺。
小孩兒站在那裡很久，知道那兩人說說笑笑的離開。一隻製作精巧的機關小豬從背後拿了出來，看了沒有看一眼直接扔在一邊，抽出千機匣連射幾箭，轉身離開。
機關小豬的碎片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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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沒有注意到的地方，唐無戀的掌心一片溼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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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無戀回憶的思緒戛然而止。
燕筱月的頭耷拉下來，靠在了唐無戀的肩膀上睡着了，脖子上的傷口已經收攏了，只是那血跡還是看着嚇人。
唐無戀看着這個毫無警覺的妹子，帶着她避開七秀的巡查人員，把她安置到牀上。
走到桌前，給燕筱月留了一封信，唐無戀可不會天真的以爲，唐無言的威脅會是說笑的，早就已經不是那麼天真的人了，不是嗎？
在信上，唐無戀講述了一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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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裡講了一個情報頭子再一次失敗的戰略決策後，認識到了叛徒和探子的重要性，就四散了很多弟子去江湖各大門派，打探消息。打着調查的幌子，最終目的還是想要收集各大門派的情報。
從那個時候開始，情報頭子先清理自家門派的探子。他能夠毫無壓力自己背叛，但是決不允許別人背叛他。
那段時間，是煉獄。
情報頭子原本只是用搜魂術控制一批人，或者是搜查其他門派的情報。但是由於搜魂術的霸道，一般來說經歷過搜魂術的人，都會留下強烈的後遺症。又一次他看到一個弟子，發現了他好像在和什麼神秘組織遞交什麼情報。這在唐家堡是絕對是不允許的。但是，情報頭子用搜魂術處理了這個弟子，掏出了一些情報以後，卻發現那個弟子第二天好像什麼事情也沒發生一樣，繼續生活。情報頭子以爲自己失敗了，然後又試了一次，結果還是一樣的。
情報頭子發現了門派裡各個階層，竟然都潛藏者一批來自於同一個地方的探子。
他又驚又怒，門派里居然不止一個這樣不受搜魂術作用的人。他在經過了各種試探以後，最終發現了這些人的規律——有固定的生活模式，並且知道很多不爲人知的情報。情報頭子發現這些人都是隸屬於一個探子代號天地玄黃的組織。
在最初的盛怒過後，情報頭子冷靜地發現，這種狀況並非只有發生在唐家堡一處，甚至可以說——但凡是有人生活的地方就有這種背景的人存在，包括哪些名門大派。
於是，這個情報頭子有了一個異想天開的想法：爲何不利用這些人套取情報呢？搜魂術無往不利（就像是遊戲漏洞一樣），而且這一類人也不會有後遺症，一點也不像是正常人類。僅從這些蛛絲馬跡之間就可以看出，這些人背後的組織是多麼的龐大而且厲害。
多次的搜魂之後，情報頭子就知道了這個被稱作是隱元會的組織。（系統……）
不過情報頭子還沒有能力能夠直接發現隱元會的探子，一個探子需要多個唐門弟子試探監視才能確定，實在是耗費巨大，與他的最終目的不符，於是這個計劃最終你剛被擱置。
不過，很快他就有了後繼人。
唐無言，再次提出了這個計劃。因爲這個時候實在是太合適了，天一教紅衣教出現以後，江湖人或者各大門派的人相繼有人發生意外。唐無言自然是知道的，因爲他的姐妹唐書雁就是毀在了天一教的身上。所以，他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疑似隱元會的人控制住，如果是真的隱元會成員那麼就反覆提取消息。如果不是……那麼久嫁禍給天一教好了。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唐無言的冷酷簡直就是一脈相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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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無戀沒有告訴燕筱月，她原本只是將她當做是一個七秀的普通弟子，製作成傀儡也只是想要利用這個身份，好達到唐無言想要軟硬不吃的裴元大師，加入到唐門和五毒配置天一教解藥的隊伍當中。只是沒想到燕筱月居然如此的特殊，不但自己逃脫了藥物和搜魂術的控制，而且還沒有任何的後遺症。和當年……的情況簡直一摸一樣。
唐無言不會知道，因爲唐無戀更本沒說。
但是沒有想到這個人居然不東奔西跑反而又回到了揚州，這不是走投落網麼。唐無戀知道，只要這個人一出現，在揚州的唐無言就一定會收到消息，所以也絕對不會留臉面繞過自作主張的她，他的無情早就已經見識過了不是嗎？
但就在這個時候，分神關注燕筱月的唐無戀偶然發現，燕筱月在和唐無言圈定疑似隱元會成員的交易、談話……或者做些其他的什麼事情。
一次兩次也許是偶然，但是次數多起來就不是正常的事件了。
唐無戀立刻就想到了她的價值。
歸根結底，她和唐無言沒有什麼不同，只是她的手段更加溫和一點罷了，只是這種溫和未免太過可笑。
唐無戀打開飛鳶，消失在夜色之中。
*
“喂，你叫什麼名字？”
“我是唐小戀，你呢？”
“本少爺是唐無言，你給我記住了！昨天的事情不許說出去！”
“我纔沒有那麼八卦！”
“你那麼笨，什麼時候才能變成無字輩啊？乾脆拜本少爺爲師吧。”
“那我這輩子就別想當無字輩了。”
“你！混蛋！不理你了！”
“本少爺不要吃辣的！”
“你是不是天府人啊？這麼點辣也受不了！”
“你出辣椒根本就沒有放別的東西吧？”
“我還放了水。”
“……混蛋。”
“小戀……”
“什麼事？”
“我能夠相信你嗎？”
“做什麼這樣子婆婆媽媽的，有什麼事情直說！”
“小戀，對不起……”
“無言，你做的很好。那麼現在就開始準備搜魂吧。”
“父親？！”
“做錯事的人，就要受到懲罰。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就只能怪自己命不好。記住，我不需要沒有價值的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