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劍客叩響門,等了半晌,秀才開門,將他迎了進去,又四周踅摸一下,然後關上門,倒當真是商談秘密的模樣。
秀才看着竹劍客,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會來。也一定會來。他們都不信我,但你,未必不信。”
竹劍客笑了笑,道:“爲何?”
秀才目光灼灼,盯着竹劍客,道:“因爲你眼睛裡面有執念,非去不可。所以就算我是騙子,你也會來找我。所謂病急亂投醫,就是這個道理。”
竹劍客也不掩飾,點了點頭,道:“你這個窮秀才,倒是會看人。就是不知道,除了會看人,是不是也會騙人。”
秀才笑嘻嘻的伸出手,道:“這我不能告訴你,就看你敢不敢和我去宮廷大內走一趟。不過在這之前,還要給我寫銀兩,否則這店錢和酒錢,我可都要給不起了。”
竹劍客搖了搖頭,扔出一錠銀子,秀才笑嘻嘻的接過去,出了門,付了酒錢、店錢,又回到房間。
秀才咧嘴一笑,道:“算你有良心,既然這樣,宮廷大內,我就帶你去了。只是你不能打虞夫人的主意,否則我也幫不了你。”
竹劍客眉頭一皺,道:“我要孔雀翎,正是虞夫人的救命之物。”
秀才也不惱怒,依舊笑着,道:“這也無妨,孔雀翎一分爲七,片片都能救命,你不過是要其中一片,無妨,無妨。算不得和虞夫人過不去。”
竹劍客也不糾纏,問道:“何時動身?”
秀才想了一下,道:“現在!”
竹劍客一呆,道:“現在?”
秀才點點頭,道:“對,就是現在。難不成選個黃辰吉日?”
竹劍客看着外面高懸的太陽,什麼時候做賊也這麼大膽了?光天化日進宮廷大內行竊?這秀才莫不是腦袋壞掉了?
只是看秀才認真的目光,竹劍客也說不出什麼,既然選擇了秀才,竹劍客倒也就跟着秀才去了宮廷大內。
秀才望向那重重宮牆,道一句:“這宮廷大內,迴廊轉角交互相疊,足足九百零九道,尋常人不迷了路,就不錯了,更不用談盜寶的事情。”
竹劍客也不答話,秀才說的,天下人都知道,純粹的廢話。
秀才又說道:“只是天下人都知道這事情,卻不知道,宮廷大內乃是中正場所,只要一直向前就是,什麼迴廊轉角,都不用管了,就到了正殿所在。”
竹劍客看了一眼秀才,道:“宮廷大內的事情,你打探的倒是不少。”
秀才白了竹劍客一眼,道:“這九百零九道迴廊,就是我師兄設計的,我如何不知道?”
竹劍客無語,天下人都知道成湯王的皇宮是張天師提案,秀才如此說了,豈不是告訴竹劍客,張天師就是他的師兄?
秀才嘆了口氣道:“世人都不覺得我是龍虎山張天師的師弟,也罷,反正我那個勞什子師兄,也不會出來爲我發聲,你們就笑吧。說不得哪天小輩的哪個弟子出關了,認出了我,你們就驚訝了。”
秀才帶着竹劍客翻過宮闈,一路走向正殿,正殿之中人出奇的少,此刻大臣已經離去,成湯王回了後宮,只剩下打掃的小宦官。
只是自入了正殿,竹劍客就覺得眉心隱隱刺痛,在這劍客的直覺中,就是被絕頂高手盯上,且這人不動則已,動則就是殺人的手段。
秀才目光一凝,奔着那龍椅走去,剛走兩步,兩道身影出現在大殿之中,小宦官們習以爲常,自覺的離開正殿。
竹劍客望向那兩人,一人錦衣玉帶,白髮垂眉,只是沒有鬍鬚,眉眼也清秀的多;另一人一身白袍,腰中帶刀,面容如亙古寒冰,菱角分明。
秀才指着眉眼清秀的錦衣客,對竹劍客道:“這人就是鼎鼎大名的黃貂寺,成湯王身邊的第一太監,大名黃承輔,一手飛針功夫天下無雙,這人交給你對付。”
秀才又指着菱角分明的白袍客,對竹劍客道:“這人是大內御林軍大都督,成湯王貼身保鏢,大名張伯謙,一手北莽刀法,在這北境之中,稍有敵手,這人交給我對付。”
竹劍客眉頭一挑,道:“那白袍御林大都督你能對付?”
秀才點點頭,說道:“自然是這樣。”
白袍御林大都督靜靜站着,倒是錦衣的黃貂寺開口了,道:“小秀才,三年時間就敢再來商都,膽子不小啊。這一次要是再輸了,就留下來,做個皇上身邊的體己人吧。”
秀才哈哈一笑,道:“這你可錯了,就算今天我輸了,龍虎山也決計不會丟我出來,讓我丟了龍虎山的臉面,當個宦官。”
錦衣的黃貂寺摸了摸下巴,道:“雖然我們都見過那那龍虎山的天師令,不過你到底是不是龍虎山的人,誰也不知道。”
秀才搖了搖頭,道:“非也,非也。今天一過,天下人就都知道了。我拿了成湯王的玉璽,蓋一個大印,昭告天下,我呂清閒將來行走江湖,也方便了許多。”
黃貂寺道:“成湯王的玉璽,可不是誰都能拿了。雖然皇上答應了你,只要能勝過我們二人,就答應你兩個條件,可也要先勝了再說。”
秀才點點頭,道:“自然自然,成湯王說話算得,我說話,自然也算得。先勝了你們二人再說。”
黃貂寺看了一眼竹劍客,道:“這就是你的幫手?”
秀才搖了搖頭,道:“非也!非也!互相利用,各取所需而已。兩個條件用不完,就分給他一個,所以,你黃貂寺的對手,就是他。”
黃貂寺上下打量竹劍客,秀才絕不是一個無的放矢的人,既然能用來當做自己的對手,那麼竹劍客的功夫至少也是天下一流。
思慮片刻,黃貂寺道:“天下間用竹劍當兵器的人,只有兩個,第一個是白帝城主葉芝雲,若是他來了,也不用比了,商都沒人敢捋虎鬚。所以你的身份也不難猜,中原三絕的竹劍客劍神祝無涯!”
竹劍客點點頭,卻沒有說話,只是伸手示意,一邊請。
黃貂寺、竹劍客向外移去,拉開陣勢,黃貂寺夾了五枚飛針在手中,竹劍客作拔刀狀。
秀才嘆了一聲,道:“你們這些人,當真急不可耐?還是先看完我這一邊紛爭。”
聽秀才說完,其餘三人都是看向秀才,面色怪異。只是出於武者習慣,御林大都督還是向前一步,抽出長刀。
秀才皺了皺眉,道:“怎麼你們眼中的比鬥都是打打殺殺?成湯王只說了要贏,可沒說必須打贏!”
說完,秀才從袖子裡取出兩盒棋子,道:“我呂清閒是個文人,自然要用文人的辦法,我們手談一局。”
竹劍客看着秀才,忍俊不禁,想不到這秀才還真是想了一個投機取巧的法子,和御林大都督手談一局,只怕天底下,也只有秀才才能幹出來這事兒。
秀才更是厚顏無恥,對那黃貂寺道:“快讓你那小猴崽子們搬一張桌子來,今天我呂清閒要大殺四方,讓你們見識見識什麼是國手!”
黃貂寺笑罵一句:“狗東西。”不過卻也讓小宦官們擡上了一張桌子。
秀才大馬金刀坐在了一邊,對着御林大都督張伯謙擺了一個請的手勢,那氣勢風度優雅非凡,只看這人風骨,倒還當真有幾分國手的樣子。
黃貂寺打趣道:“既然呂秀才你說你是國手,那這皇宮裡倒是有不少國手,爲何偏偏要同我們大都督手談?”
秀才道:“我這人,平生手談未嘗一敗,所以不和你們皇宮中的國手手談了。”
竹劍客皺了眉頭,道:“平生未嘗一敗?那怎麼從來不曾聽到過呂清閒的名號?”
秀才瞪了竹劍客一眼,道:“未嘗一敗自然是真的,我平生只和比自己差的人下棋,若是叫來一個國手,豈不是就敗了?”
說完,秀才伸手落子,那氣概風度,堪稱一個好大的國手!
御林大都督一生戎馬,武功自然不必說了,可這附庸風雅的事情,哪裡會?只能硬着頭皮看向黃貂寺。
黃貂寺也搖了搖頭,道:“大都督,成湯王的確說了,只要秀才贏了兩場就答應他兩個條件,可也的確沒說,怎麼贏?”
御林大都督怒道:“那豈不是讓這小子平白贏了?”
黃貂寺嘆道:“你只管手談便是,若是我贏了,那不是正好相抵?”
御林大都督想了一下,也是這般道理,卻是看到了黃貂寺暗中的手勢,黃貂寺心眼最多,自然不會讓呂秀才平白佔了便宜。 ωwш ▲тт kǎn ▲c○
當下,御林大都督張伯謙伸手落子,也不管呂清閒的章法,橫衝直撞,倒也是讓呂清閒大爲頭疼。
只是張伯謙畢竟不會手談,約麼一時三刻,呂清閒就開始大殺四方,又過了片刻,呂清閒倒是贏了。
只是對付一個外人,還費了如此久的時間方纔贏了,呂清閒的棋藝,倒也並不高超。其中幾手,只怕還不如黃貂寺和祝無涯 ,若是對上黃貂寺,恐怕輸的都是呂清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