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戈沒有吭聲。沉默片刻之後，他才說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我的幾位師傅，他們加入組織不過是想撈點……呃，嗯，體驗體驗生活罷了。你要知道，神仙……超然世外。他們有自己的是非判斷標準，而沒有多強的國家認同。恐怕，他們並不願意摻和凡間的事。”
“你的師傅沒有國家認同感，你也沒有嗎？”老周問。
“我？我當然有。不過……”
不過啥呢？吳戈抓抓頭，始終沒能抓出個所以然來。老周今天的這一席話，應該說的確是把他給說動了。儘管對組織的疑慮並未完全消除，但他還是對老周產生了一定程度的信任。
況且，他不是避居世外的神仙，他是現實世界的公民，怎麼可能看着有人侵犯自己的國家而不出點力？
“要不……你直說你想讓我做什麼吧。”最後他說。
“我剛纔說過了，今天我就是想向你瞭解一些情況。”老周笑着說。“你的幾位師傅不管是否加入組織，也不管以後他們承擔什麼工作，我們總是要先摸摸底……我想你也知道，你的幾位師傅身份特殊。到現在爲止，我都沒敢向總部彙報這件事，因爲實在是太驚世駭俗了……他們真的是神仙嗎？”
這個問題令吳戈頗費躊躇。
“那……得看你怎麼定義‘神仙’這個詞。”
他遲疑着說。儘管修行這麼久了，神仙見了無數，仙界也進了無數回，而且據說他自己現在也已經是神仙了——雖說只是“賤席”的——但時不時的，他仍然有初次遇仙時的那種虛幻感。
“那我這麼問吧，昨晚最先來的那位老師傅，真的就是濟公？”
“是的。”
吳戈答道。這個問題他還是很有把握的。
不過老周接下來的問題又讓他變得不那麼有把握了。
“他就是歷史上的那個濟公？”
“這……”
吳戈撓撓頭。歷史上的？啥叫歷史？有關濟公的歷史其實多半是傳說，有些傳說根本就不靠譜，比如降龍伏虎啥的。你怎麼能確定地說他就是“歷史上”那個呢？
“反正他俗姓李，名修元，法號道濟……而且確實在杭州靈隱寺待過，還喜歡穿破衣服。”
最後他說。
說起來，濟公活佛的形象還真是和民間傳說差不多，他暗想。濟大仙現在也就差屈尊戴個破僧帽拿個爛蒲扇、再在腰帶上掖條雞腿了。
“那……第二位？”老周問。
“對。”吳戈點點頭。“他就是呂岩，俗稱呂洞賓。”
“他還有個女兒？正史上好像沒有說到過……”老周沉吟着問。
“這個，”
吳戈面露難色。
“師傅的隱私……作弟子的不好多談。”
他委婉地說。
“啊，那就算了。那麼……另外七位神仙？”
“另外七位？”
吳戈有點迷瞪，不過他很快就明白了老周的意思。
“民間所謂的‘八仙，’”他解釋道，“其實只有呂洞賓師傅一個人是真正的神仙。其他七位要麼是虛構的，要麼最終沒能真正修成正果。”
“哦。”
老周面露失望之色。
這個老周，心還挺貪的。吳戈心裡嘀咕。
“那，孫悟空……”
老周異常謹慎地拋出了這個問題。
吳戈一笑。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當初我也對這個問題很不理解……嗯，我也不是很清楚來龍去脈，但我聽別人說，孫悟空師傅是道家的一位祖師，跟《西遊記》裡的孫悟空是兩碼事。”
“就是說……只是重名？”
“是的。”吳戈笑道。
“原來是這樣。”
老周臉上露出大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怎麼，你很在意這個問題嗎？”
“當然。”
老周笑着說：“我可是黨員，學的是無神論。作爲修行者，對濟公和呂洞賓還能接受。可要是神話裡的人物都出現了，我這信仰可真的要崩潰了。”
“沒那麼嚴重。”吳戈笑道。“不過我可要提醒你，孫悟空師傅的脾氣是很暴躁的，而且尤其痛恨別人說他是《西遊記》裡的那個孫悟空。你以後要是真跟他共事，千萬不要提跟《西遊記》和‘猴’有關的任何話題。”
“哦？他脾氣很暴躁嗎？可昨晚我覺得他……”
“昨晚？昨晚的情況說明不了什麼問題。”吳戈搖搖頭說。“他脾氣壞那是出名的，神仙都怕。仙界裡傳言的兩大恐怖事件就是‘孫悟空的脾氣吉神仙的歌。’”
“仙界？就是你每回去的那個地方嗎？郊區的那個山頂？”
“……是的。就是你們曾經去過的那個地方。我勸你們不要再打那樣的主意，神仙可不喜歡別人打擾他們的清修。”
吳戈盯着老周，正色說道。這話當然是他編的，實際上神仙對這事看得很淡——誰要有本事開了仙界之門，那就說明他具備了神仙的資格，神仙們只會高興又多了個伴——但儘管老周已經獲得了吳戈的部分信任，不過他還是不想把仙界的底全泄光。
老周不好意思地笑笑，說：
“是，我們的確……這事是我們做得不對，沒有考慮你們的感受。”
“沒什麼。你明白了就好。”
吳戈揮揮手，淡淡地說。
“那……”稍停片刻後老周問：“仙界裡神仙很多嗎？傳說中的神仙都在那兒？”
“不少。不過……”吳戈微笑着問：“你什麼意思？想把神仙們都組織起來？”
“我可不敢。”嚇了一跳的老周趕緊申明。“你三位師傅肯加入組織已經讓我很喜出望外了……而且說實話，這就已經讓我覺得壓力很大了，那敢再打其他主意？”
“你也不要太喜出望外。”
吳戈笑着說：“你以爲他們真的想在組織裡乾點啥事業出來？神仙最不喜拘束，他們充其量當個玩罷了。幹不了多久他們就煩了。”
這話說出來，吳戈自己都覺得自己拼命阻撓師傅們進組織有點好笑——是啊，有什麼好怕的呢？他們又不可能在組織長幹，最多三分鐘熱情，之後還不是回仙界享他們的福？他們的修爲又那麼高，誰能把他們怎麼地？
“這個，我倒也想到了。”老周也笑。“不過我也沒指望他們會服從命令聽指揮，只要他們願意幫我們培養組織成員就行……哪怕只是抽空點撥一下。”
抽空點撥？吳戈心裡哼了一聲。其他神仙他不知道，不過這三個老傢伙，要他們抽點空出來真是難比登天。他自己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不過，不管怎麼說，這三個老傢伙總算還是把他給教出來了。這一點吳戈還是認帳的。他只是覺得他的三位師傅實在缺乏敬業和專業精神，不太適合投身教育事業。
尤其不適合投身黨的教育事業。
老周的手機響了。
“喂，什麼？在那裡……好的，我就來。”
收起手機，老周歉意地一笑，說：
“本來今天除了向你瞭解一些情況，還想和你好好聊聊。可是現在有些急事不得不處理……”
“沒事，以後再找機會吧。”吳戈很理解地說道。
老周雙眉緊鎖，臉色也不是很好，這讓吳戈不禁有些疑惑。當然，以他的修爲當然能聽見老周手機裡傳來的聲音，他知道電話是老王打來的。不過，老王也只是說“頭嗎？那個人來了。”“還是老地方。”
那個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