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城堡分成上下兩個部分,分別坐落於絕境長城的腳下和頂上,用一套人和騾子控制的升降系統,以及一套攀援在山壁上的木製階梯聯繫。由於貼近山壁,木質階梯其實總是冰封的,就是穿着釘靴走上去也總是打滑,怪嚇人的。
所以胖胖的山姆威爾·塔利從來不敢走臺階。
其實他除了看書之外,什麼都不敢。雖然出生於河灣地角陵城,是領主藍道·塔利伯爵的長子和爵位繼承人,但是他絲毫不像父親那樣武勇,更不似他是個軍閥。“只知道看書,連女孩子都不如!”他的父親這樣評價他,並逼迫他加入守夜人軍團。
成爲守夜人就要遵循守夜人的誓言,包括不繼承、不娶妻、不生子,至死守衛絕境長城。所以藍道伯爵就能以此擺脫這個長子,從更合他脾性的其他兒子中選擇繼承人。山姆不敢反抗,乖乖來到絕境長城。他依舊拿不好劍,射不好弩,如果沒有瓊恩·斯諾的幫助他甚至熬不過新兵訓練。
他被起了許多外號,包括“豬小姐”,“火腿大人”等等,就像被叫做“雪諾大人”的瓊恩一樣。也和“笨牛”葛蘭、“憂鬱的”艾迪、“長哨”派普爾一樣。他們是一起接收訓練的新兵,也要一同宣誓成爲守夜人的正式成員。謝天謝地,山姆心想,這其中也包括自己。
如果離開了這些朋友的庇護和幫助,獨自繼續進行新兵訓練,他肯定會被艾裡沙·索恩爵士折磨死。他明白自己不是一個當戰士的料,但因此而死實在是太悽慘了些,同樣也不應當。山姆緊了緊衣服,站在絕境長城頂端的升降梯旁,等待着騾子旋轉絞盤,讓那個晃晃悠悠的吊籠升上來。
“別害怕,從沒有人在吊籠裡摔下去死掉。”他這樣安慰自己。但另一方面,他卻知道事實並非如此。根據守夜人的記載,四十年前、七十五年前、一百三十七年前和四百五十二年前,都有守夜人摔下去死掉。他恨自己爲什麼能記得這麼清楚,而且幹嘛總是在這種時候想起來?!
“那幾率太小,不會發生在你身上的。”山姆苦笑一下,然後他與生俱來的恐懼感幫他計算了另一個機率:守夜人中出現像他這樣一個胖子的機率。結果他發現,自己這件事似乎更不可能出現,但是依舊出現了……
吊籠終於上來了,他顫顫巍巍站進去,第一時間抓住了扶手。如果他有十隻手,那肯定用滿十隻手抓扶手。“我會適應的,我會適應的……”他這樣安慰自己,然後拉了拉鈴,吊籠猛地顫了一下,然後吱吱嘎嘎緩慢下降。
那一下抖動幾乎讓他腿軟跌倒。他只得把注意力放在即將要進行的宣誓儀式上,心中默背誓詞,希望自己在這種事情上不要出錯。可偏偏雪片不斷抽打他的臉,一次次打斷他的思路。也許不像別人那麼冷是身爲胖子唯一的福利了吧?山姆這樣想着的時候,恰好從高處看到一輛正在接近城堡的馬車。
每個星期一次或兩次,都會有馬車從南面的“鼴鼠鎮”送來補給,但不應該是今天。而且,那似乎不是貨車,而是一輛四輪馬車,貴族出行才用的那種。誰會在這個時候來黑城堡做客?山姆努力思考着。最大的可能是史塔克家族的人吧,畢竟瓊恩·雪諾也算是史塔克家的成員。儘管他是個私生子,可從出生之後不久,直到不久前,他都在臨冬城生活,與他那些“同父異母”的兄弟妹妹們在一起。
不是貨車意味着沒有新鮮的菜。山姆對黑城堡最大的抱怨就是食堂,那裡的廚子如果去餵豬應該能勝任,但是給人做飯卻……不能這樣想,山姆對自己說道,如果被人知道,恐怕去做飯的就是他了。甚至還有可能,他就被做成飯了。
宣誓之後要分配職位,如果成了廚子,那他就要去做另一件自己並不會的事情。不管怎麼不受父親的喜愛,他也曾是角陵城的第一繼承人,“大少爺”一隻。每天的生活都由僕人照料,生火做飯這種事情是決計不會的。他也祈禱不要分配到遊騎兵去,因爲那就意味着野外巡邏和戰鬥,他也受不了。不過,如果能和幾個朋友,尤其是瓊恩·雪諾分配到一起的話,那麼遊騎兵也並非絕對不可接受。
反正自己也沒什麼擅長的,呵呵……呵呵……山姆想笑卻笑不出來:我應該去學城當學士的,可惜啊……
腦子裡轉着亂七八糟的念頭,他慢慢降到了黑城堡中。這座背後靠着絕境長城,三面石頭城牆和一扇木製大門控制出入的城堡,在他今後的日子中就是家。只要再過一會兒,在聖堂中宣誓就算完成了身份的轉變。守夜人中將會多了一個山姆威爾·塔利,胖胖的山姆。
“嘿,山姆,沒多高了,跳下來吧。”派普今天在吊籃處值班,他仰着頭開着玩笑:“有幾個零件凍住了,你猛震一下說不定會有用!”
“謝謝你派普,我今天沒有太多笑的心情。”山姆等籃子挺穩,臉色纔好看一些。“對了,大家都起來了嗎?我是說葛蘭、艾迪和瓊恩他們。”
“不會有人賴牀的,除非他喜歡上了艾裡沙爵士。”派普善於模仿別人的聲音,此時就學着艾裡沙的粗嗓門說道:“起來,你們這些蠢材!地裡的爛泥都比你們強百倍!”
山姆嘴角微微翹了翹,伸手幫派普拍掉肩膀上的積雪,然後指着院子說道:“那輛車是怎麼回事?”
派普聳聳肩膀,吹了聲口哨,然後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一個年輕人,看起來挺有趣的,一個人來到黑城堡。我估計也是要加入咱們的吧?不過,居然是自己找來的,這就很奇怪了啊!咱們誰不是坐着馬車,讓守夜人從各地的牢房裡採摘來的?”
“我不是,瓊恩也不是。”山姆連忙補充道:“我的意思是,我們……呃……你們……”
“啊哈,我明白啦。”派普擺擺手,道:“但我覺得,你和瓊恩之前待的地方,其實也和監牢差不多,四面都是石頭牆不是嗎?現在咱們多好,只有三面是石頭的了,哈哈。”
“你看,接班的人來了。時間差不多了,咱們去聖堂吧,別錯過宣誓儀式。”山姆拽了拽派普,拖着他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