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晚上只睡了不到三個小時,便被寒冷驅趕起來,只得繼續趕路。沙漠的白天如同烤箱,晚上卻好似冰窖一樣。當然,這裡的溫度並沒有到冰點那麼誇張,只是沙子和風迅速而無情地奪走了身上的熱量,正如白天的太陽奪走水分一樣。
天上有兩個月亮,帶着光環的雙月,比地球的月亮更大、更亮,而且絲毫沒有優雅的風采。斑駁的條紋掛在黃色月亮上,看似緩慢,但實則飛速運轉着。那是月球上的風暴,足以將鋼鐵撕成沙子,將石頭碾爲塵埃。
“別,別是我想的地方。”趙邁打開手機,向前翻到“服務信息信息信息”中“出行提示”那裡。這裡仍舊顯示“被遺忘的世界”,而不是“被遺忘的國度”。如果是後者,他可能在紅袍巫師統治的塞爾,或者耐瑟帝國的遺址、幽魂城統治的埃諾奧克沙漠。但是被遺忘國度絕對沒有兩個月亮,這裡不會是著名的費茹。
另一個世界以沙漠著稱,或者說整個世界就是一個大沙漠。如果要列出“最不想去的奇幻世界”,浩劫殘陽背景的阿塔斯星球絕對能排得進前五。趙邁苦笑一聲,暗歎自己的“好運氣”。這是個危險的地方,自己之前做的事情還真是走運到家,居然還能得到食物和水。
“今天晚上咱們沒法休息了”,趙邁對布徹說道:“趁着不熱,能走都遠走多遠。沒有庇護所,就算是休息也是在消耗體力而已,而咱們的體力,想要達到山脈那裡本就捉襟見肘,不能再過分消耗在等待上了。”
布徹點點頭,用力撕咬着蜘蛛的肉。之前從圓殼甲蟲身上取下來的蜜,大大改善了他的身體狀況,中暑和脫水的後遺症減弱了很多,他也有胃口吃東西了。正是因爲如此,寶貴的蜜才更應該留下來,先解決容易腐壞的肉類再說。
好在趙邁的運氣還在,就是薛痘痘支付的車費,那個“找到想要物品”的幸運。兩個人在天亮之前路過一處掠食場,不少巨型昆蟲和沙漠動物的屍骸散落在沙坑中。許多小甲蟲聚集在裡面,發出令人恐懼的噬咬聲,咔嚓咔嚓響個不停。
“裡面沒咱們需要的東西,你別冒這個險。”不論布徹怎麼勸說,趙邁都不爲所動。他繞開正在進食的小甲蟲,小心翼翼來到已經被啃食乾淨的動物屍體處。這裡有幾個圓殼甲蟲的殘骸,趙邁看中了他們弧形的背甲。
“都走開,都走開,去別的地方吃,別影響我拿甲殼!”趙邁利用野性溝通,終於成功勸說一羣吃飽喝足的噬屍甲蟲讓開道路,這才用魔法匕首割下了兩塊一平米大小的背甲。隨後,他屏住呼吸,謹慎而從容地回到安全地帶,然後趕忙和布徹逃離那裡。
用幾根布條,這兩塊輕盈、堅固的背甲就成了遮陽傘——那種頂在頭上的樣式。這下太陽就不會直射腦袋了,肩膀和上半身也能有陰影可用。普通的材料,比如帆布絕不能這樣用,增大的表面積會收集更多的熱量。圓殼甲蟲的外殼隔熱性好,還能部分反光,這才堪大用。雖說需要時常用手抓着布條來對抗沙漠的風,但這點麻煩換取溫度略微降低的蔭涼,是絕對合算的選擇。
體表溫度降低,讓他們體力的消耗速度大大下降,但消耗就是消耗,總會積累到極限的程度。第二天,第三天,他們還有力氣設陷阱捕殺昆蟲,還有力氣繞路躲避聚集的沙漠怪物。到了第四天,別說戰鬥了,他們除了呼吸、喝水和走路,什麼餘力都耗幹了。
好在山脈已經變得很大,應該再有一天一夜就能到達。兩個人拖着沉重腳步,一個坑一個坑的向前踏,留下清晰的腳印。儘管腿像灌了鉛一樣,但也不能拖着在地上走,那樣體力會消耗得更快。趙邁雖然是個德魯伊,但他這個時候恨不得自己是個骷髏怪物,那就不會感到疲勞了。
而他的目的地,也就是東北方向那片凸出沙海連綿的山脈,那個叫做梅吉洛特山的地方,一羣沙盜正躲藏在山洞中,避開陽光,等待黑夜,同時也在等待獵物。
一共有十三個人,男女老少都有。他們互相之間全都有親戚關係,儘管有些親戚關係來源於強暴和更加混亂的事情,但造成這一切的先輩已經作古,“親戚”加上“利益”做羈絆,總比單純的“利益”要好上一些。
團伙內部按照武力的高低有個大概的座次,最直觀的表現就是他們身上的裝飾品。能夠用寶石的人,比只能用牙齒的地位要高一些,比只能用骨頭的更高些。至於什麼都沒有的,則是剛剛入夥兒的新人,除了聽話和捱揍之外沒有其他用處。這樣的新人有三個,他們目前的任務是照顧火堆。
單純只是照顧火堆,這三雙手是不能碰觸食物和水的。實際上,這羣親戚總是自己吃自己的,只有少數幾個人纔會互相交換食物。在白色的頭巾下,每一雙眼睛總是帶着警惕。他們用這雙眼盯住前方,用耳朵聽着後面,用鼻子嗅出危險,用嘴巴發出詛咒。
正在吃飯的人都小口咀嚼着,慢慢地、富有節奏。據說在沙漠裡,有人可以通過聽別人的吃飯聲音,判斷他的飢餓程度,推斷他的糧食存量和身體水分水平。這些信息在某些時候會成爲殺戮與劫掠的理由。所以大家都像綿羊一樣,抿着嘴脣,一點點、一點點沉默地咀嚼。
帶領這羣人的是一個兇狠而危險的老傢伙,他不準任何人叫他的本名,只能以“大爺爺”來稱呼他。他有權利享受洞穴最黑暗、最涼爽的位置,可以背靠着不斷滲出涼意的那塊岩石休息,也可以首先喝到水。他很滿意洞穴裡的寂靜,這說明他的威信仍舊穩固。“如果有人竊竊私語,就說明有人要在背後刺出匕首。”大爺爺一直牢記着這句話。
他伸出手拉了拉從頭巾上垂下來的黑色面紗。這原本屬於他的“兒媳婦”,在被沙漠蚯蚓啃掉了大半個身子後,她的面紗就回到了“大爺爺”手中。白天的時候面紗可以遮擋陽光,在洞穴裡的時候它可以遮擋視線。在面紗後面,嗅着熟悉的氣味,“大爺爺”用他那雙眼睛肆無忌憚的窺視所有人,而不被人警覺。
誰也不知道他在看誰,所以大家都戰戰兢兢,心懷畏懼。
“我們需要抓奴隸,奴隸現在的行情很好,太好!”頭領突然說了一句話,山洞裡的火苗便抖了抖。“大運動場的角鬥沒完沒了,死的人不計其數,而神殿塔據說又要開新的競技。那些人都瘋了,不過我們需要錢,需要鐵,而這些都可以用肉去換。”
“是的,大爺爺。”他的兇殘副手說道:“如果能抓到身體強壯的奴隸,包裝成角鬥士,現在的市價是以前的五倍。這是好買賣,但咱們上哪去找這樣的奴隸?”
“我計劃攻擊迴音銀礦,那裡管理的人員少,只要都宰了,剩下的奴隸就是咱們的。”大爺爺說道:“誰贊成,誰反對?”
“大爺爺,你最好來看一下,我發現了個有趣的事情。”望風的沙盜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