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家輝立在原地做了三次深呼吸,直到感覺呼吸平穩了下來,這才挪動雙腳朝着褚汐汐的方向走去。
“汐汐,你出來怎麼不跟我說一聲,我找你半天了。”
齊家輝淡淡出聲,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自然而又大方的拉開褚汐汐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
側目間見着褚汐汐身邊站着的白衣女人,微微額首示意,算是打過招呼。
“醫院還有事情要忙,我先走了。”
護士長識趣的拍了拍褚汐汐的肩膀,又忍不住暗自投過一記眼神。
“你們慢慢吃,對了,他現在還不能活動太久喔!”
順着那記目光,褚汐汐幾乎能聽到她心裡的旁白:小情侶之間吵鬧歸吵鬧,該關心的時候還是要關心的。
她其實是很想去辯解一下的,他們倆什麼時候吵架了!
無奈窗外陽光太好,*到充斥了整間店面,就連對面的齊家輝看上去也是那麼的柔軟。
他像極了陽光下的樹木,筆直蒼勁,鬱鬱蔥蔥。
“我早上起來的時候你還在睡覺,所以我就自己出來了。”
放過手裡已經被咬過一大口的包子,褚汐汐抱歉地笑着揚高雙手,給齊家輝看她身上穿着的粉紅色運動套裝。
她纔沒必要跟他打什麼報告咧,一不是他的屬下,二不是他的誰誰誰。
只不過……無法避免的是剛剛護士長那一記略顯曖昧的眼神,還是讓她還未褪去運動紅的小臉上愈發燒了起來。
越過頭頂的小手上還沾着油光,在折射進來的陽光中閃着光。心底的不安及一閃即逝的不悅感兌成凝視掃向褚汐汐,齊家輝緊皺的眉頭也散了開來。
面前的褚汐汐被淺淺的粉色衣服裹出較好身形,肚子上有着卡通兔子圖案的衣服像睡衣多過像運動套裝。
“這裡的包子味道怎樣,好吃嗎?”
齊家輝沒有繼續糾纏讓他尋遍整間醫院的緣由,不着痕跡的移開話題,目光也從褚汐汐的臉上轉向她面前的白色搪瓷盤子。
自顧自說着話的時候,還沾着汗水的大掌已經伸向跟他手掌一般滾燙的包子。
那是褚汐汐咬過一口,還沒來得及狼吞虎嚥吃下去的包子,齊家輝毫不猶豫的送到嘴邊咬了一口,又在她隨即而來的驚呼中順口說道:“嗯,味道的確不錯。”
面對齊家輝的自問自答,褚汐汐的嘴角無端抽搐了起來。
“這是我的包子唉,我吃過了唉,你……”
“你不覺得吃掉我咬過的包子這種事,多少有些曖昧麼?”
頓了頓,褚汐汐咽回溜到嘴邊的這句話,換成了——“你講不講衛生啊!”
她跟他之間還沒熟悉到可以坦然吃下對方咬過的食物的程度。
換了另一個男人做出這樣的事情,褚汐汐會毫不猶豫的劈頭蓋臉罵回去,甚至是會覺得對方猥瑣得讓人作嘔。但齊家輝的舉動,卻並沒讓她有這種感覺。
相反,還有些臉熱。
盯着那張還在不住咀嚼的嘴,褚汐汐輕輕抿脣,她不得不承認,齊家輝上下滑動的喉結連成了波濤,也在她心中掀起了軒然大波。
望回來的目光理直氣壯得讓褚汐汐幾欲滴汗。
“這有什麼,我不嫌棄你!”
“那你有沒有問過我,我會不會嫌棄你呢?!”
褚汐汐毫不掩飾的丟了一記鄙夷的眼神給齊家輝,甕聲甕氣的聲音像是在賭氣的拉着他猜測掌心裡硬幣朝上的那一面是字還是花。
齊家輝沒有回答,只拿足以魅惑衆生的眸子淺淺掃了她一眼,然後快速將手裡捏住的包子消滅掉。
褚汐汐幽怨得像一隻被搶了食兒還打不過對方的小奶狗,除了齜着牙汪汪叫兩聲,什麼都做不了。
吃完包子,齊家輝從橘紅色紙巾筒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手,這才慢條斯理的出聲道:“你嫌棄我沒關係,重要的是我不嫌棄你。”
褚汐汐渾身一僵,齊家輝繼續着他的聲情並茂。
“無論是什麼情況下,我都不會嫌棄你。哪怕再過上幾十年,你雪染雙鬢,吃東西會沾到衣服上,我都不嫌棄你!”
齊家輝的語調,讓褚汐汐忍不住腦補一個畫面:某日陽光燦爛,她歡天喜地的撲着食兒,結果掉進了小水坑。而齊家輝就在這個時候像從天而降的天兵天將,一把將她撈出小水坑之後,若無其事的吃掉她手裡捏着的食物。
嘔……真是噁心的畫面!
褚汐汐對自己的幻想能力實在是佩服得有些五體投地,從齊家輝口中說出的明明是一副夕陽中偎依漫步的溫馨美,可進入她腦中的畫面卻是怎麼噁心怎麼來。
要說也怪不得她,誰讓齊家輝說得那麼煽情!
“就算我白髮蒼蒼牙齒掉光,這跟你又有什麼關係?”
褚汐汐冷冷一挑眉。
“我只希望在那個時候,我的眼前跟身邊出現的人都不是你。就算被各種嫌棄,我也不樂意被你不嫌棄。”
話音未落,齊家輝臉上跳耀着的陽光已經陷入了一片陰影。
那是一個陰暗潮溼的角落,只是看到,就已經下意識的感覺到關節處泛起的酸楚感。
在這個瞬間,褚汐汐還是有些後悔說出這樣的話來刺激齊家輝,可一秒鐘後,他臉上的陰霾就已經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嚴肅得看不出一絲失落的平仄面孔。
“你……就這麼嫌棄我?”
空洞,失落,寂寞。
被這些字眼填充的低沉音節從齊家輝充滿磁性的嗓音中傳出,像是黑洞裡的回聲,又像是指甲劃在玻璃上細碎卻又刺耳的聲音。
褚汐汐擡起雙手放在眼前遮擋陽光,同時不着痕跡的抹去眼角泛起的淚花。
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她已經後悔了好嘛!
她明明沒有這麼討厭齊家輝,幹嘛要說出這麼傷人的話,這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麼!
平實的生活固然讓人嚮往,可脫口而出的拒絕有時候比尖刀捅上心臟還要讓人生不如死。
褚汐汐輕輕咬住下脣,坐在對面的齊家輝定成了雕像,唯獨那雙鷹鷲眸子裡的光點正在一點一點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