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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再現死一般的寂靜。
黑衣暗衛稍稍撩起眼瞼,敬佩的看向顧衍,好膽色!
被顧衍護在身後的顧明暖忍不住輕輕扶額,橫豎已經得罪蕭陽,輕些重些差別不大。
嬌滴滴——怕是從沒誰敢如此形容蕭陽。
對北地男子來說,這是極大的侮辱,尤其蕭陽又出自好戰的蕭家,侮辱更重。
然顧明暖無法忽視暢快的好心情。
蕭陽似被鐵拳擊中面部,終於裂開一道縫隙,擡眼看到顧明暖雙眸彎彎,似一隻躲在大樹後捂嘴偷笑的小狐狸。
他憤然的表情轉爲平和冷靜,神態慵懶而從容。
顧明暖望着頃刻便恢復正常的蕭陽,心裡暗歎蕭陽能成大事,他的韌性和毅力遠超尋常人。
似蕭陽這樣的人更容易成功,得意時知自省,失意時不曾喪失自信,立志立心堅定不因世俗人議論而輕易更改放棄。
從他降生到現在怕是從未遭遇過挫折,出身和才學賦予他睥睨天下的資本,今日卻被平民百姓顧衍和寒門女孩顧明暖嘲諷且擺了一道,任何恃才傲物的貴公子都受不了。
蕭陽卻能很快拋下榮辱,不肯暴漏其身手極好,冷靜面對顧衍。
顧明暖有些擔心他們父女能否全身而退。
“顧兄英勇非常,因得罪權監賦閒在家,着實可惜。”
蕭陽起了愛才之心:“眼下北狄蠻夷不敢輕易越過長城入關燒殺搶掠,長江以北七州十八府並不太平,正需要顧兄這等大才,我看顧兄驅逐北狄蠻夷之氣未散,靜北侯求賢若渴,我可保顧兄再入軍職,同北地勇士一起光復山河。”
顧衍眉梢一挑,眼裡流露出幾分興趣,“我不怕疆場拼命,但是我脾氣不好,受不得拘束,更不願意聽什麼都不懂的上官瞎指揮。”
他麾下每一個士兵的性命都是寶貴的,他們爲殺敵犧牲性命無怨無悔,卻不能死在無能的將官手中。
“蕭家軍中從不用太監監軍,所有將職能者居之。”
蕭陽極爲自豪自信,在長江以北國土淪喪北狄蠻夷聯軍之手時,蕭家率先組織百姓奮起反抗,進而光復燕州,幽州等地。
驅逐北狄,靠得就是將帥一心,士兵拼命。
蕭家軍的勇武和善待百姓贏得北地百姓的民心,因此楚帝不僅不敢輕易削蕭家兵權,還得大張旗鼓的恩封蕭越爲靜北候,節制三州軍政要務。
顧明暖暗道一聲,壞了!父親別被蕭陽拐跑了。
靜北侯蕭越在楚帝殯天后會成爲攝政王,蕭氏成爲比皇族更爲顯赫的家族。
但離蕭家達到頂峰最少還有十年,這期間蕭家和楚帝明爭暗鬥折損了不少的良將名臣。
前生太后最終鴆殺攝政王蕭越,今生沒她假意聽從殷茹吩咐配無色無味的有毒香料,蕭陽未必會中毒同蕭越反目。
太后和攝政王誰勝誰負不好說。
可無論誰勝,都少不了只專注征戰的單純將領。
顧明暖認爲父親就是一把讓掌權者放心使用的鋒利寶刀。
過早投靠一方,顧衍極有可能在雙方鬥爭中被犧牲掉。
“蕭公子請用茶。”顧明暖溫和有禮的奉上茶盞,“您請用。”
蕭陽手指碰了白瓷質樸的茶杯,涼的?詫異的擡眼,顧明暖笑盈盈乖巧的站在顧衍身邊,輕聲說着什麼。
她怎麼好意思上隔夜的涼茶給他喝?!
不過,她眼睛確實漂亮,黑白分明,清澈明亮,誰也無法遮擋它的光芒,隱隱透出的寧靜祥和氣息讓人煩躁的心思平靜下來。
她送上茶盞打斷他拉攏顧衍,分明是不想讓顧衍加入蕭家軍,在顧衍失去唯一靠山柳雷時,加入蕭家軍不是最好的選擇?
她不是不顧顧衍意願的人,顧衍的性格只適合從軍。
他們第一次見面,他對顧明暖說不上好感,但能看出她極爲在意甚至順着顧衍。
“蕭家軍中是不是都有他們的身手?”顧衍聽了女兒的話,擡手指了指黑衣暗衛,“靜北侯蕭家主子若都是你這樣嬌滴滴的貴公子,沒力氣且騎射不佳,我是絕不會加入的。”
顧明暖不敢看蕭陽,我的爹爹,您怎麼敢把我方纔低聲勸您的話當衆說出來?
您是真不怕蕭陽惱羞成怒滅了我們父女麼?
勸說顧衍不能講什麼忠孝節義的大道理,顧明暖只能違心的從武力入手,說,蕭家將領未必是真本事,違心的說蕭陽只是病弱畏寒的病秧子。
她低估了父親的誠實!
“我聽柳雷將軍的號令不是因我姐姐做了他的女人,柳將軍兵法比我好,騎射功夫雖然比我稍差,但世上比騎射力氣比我好的不多,我只能將就了。”
顧衍輕蔑的目光上下打量蕭陽:“我一隻手就能撂倒你,想拉攏我,多吃點飯,練好騎射功夫再來。”
蕭陽的手攥緊鬆開,鬆開又攥緊,被一個人以同樣莫須有理由鄙視兩次,真是見所未見!
“蕭公子,你吃蜜酒釀肉丸麼?”
“又是涼的?”
她怎麼聽出蕭陽語氣裡有一絲的委屈?
“熱的,熱的。”顧明暖忙道,順便踩了顧衍一腳,警告他不許再惹怒蕭陽,“我去叫奶孃幫忙。”
“小暖——”顧衍撫着扁扁的肚子,“你給我做的,憑啥給他吃?”
“天快亮了,大家都該餓了。”
顧明暖厚着臉皮笑着打圓場,“蕭公子稍等片刻。”
叫來戰戰兢兢的奶孃去熱蜜酒釀肉丸,並準備幾樣早膳,顧明暖推顧衍一把,“爹,您先去洗漱一番。”
“我——”
“要不沒得吃!”顧明暖威脅道。
顧衍站起身來向蕭陽警告的揮舞拳頭,“你敢對小暖動心思,我絕饒不了你!”
門口蕭陽帶來的兩位隨侍擋住顧衍去路。
顧衍挑眉:“你們想跟我打一場?”
蕭陽擺了擺手,英俊的少年隨侍即便心中再不滿也只能退開,顧衍哼了一聲,大笑離去。
屋子裡寂靜片刻,顧明暖輕聲道:“在父母眼裡,自己的孩子總是最好的。”
“顧小姐有話單獨同我說?”蕭陽不在意的笑笑。
說得好像自己看上他似的,顧明暖暗啐一口,他長得再俊美也不是自己所喜歡的,而且今生她不願意盲目輕易的動情允婚。
“千機丸的事兒,蕭公子是不是不追究了?”
“靜北侯府放棄被顧小姐吞進腹中的千機丸。”蕭陽似笑非笑,晴空般的眸子閃過一絲惡趣味,“知道千機丸消息的可不止蕭家。”
“不會有人比蕭公子還難對付,您肯放我們父女一馬,不計較我爹,已經幫我大忙了。”
關鍵時候,顧明暖不介意在蕭陽面前低頭,把姿態擺得很低。
不低也不成,她面對得人可是蕭陽,就算她有一世的記憶,不敢說勝過他。
蕭陽含蓄的笑容宛若天地黑暗時出生的一縷朝陽,驅散黑暗冰冷,卻不似正午陽光般耀眼。
這人性格真是多變,顧明暖加重話語的質感:
“靜北侯府節制三州,再得涼州不過是錦上添花,靜北侯送質子入京纔是蕭家頭等大事。”
蕭陽抿了抿嘴脣,“顧小姐有何妙招?”望向她的目光中有些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