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難還得是人情債,救命之恩比人情債更難償還!
顧明暖不願再欠蕭陽的人情,何況蕭陽爲救她把疑似蕭家死士都給殺了。
就算她不是蕭家人也應該知道培養一名死士需要不少的花費,尤其是號稱天下第一精銳的蕭家死士,他們可都是蕭家神秘莫測的蕭爺訓練出來的。
在涼州時,她聽蕭家死士提起過葬魂谷,光聽這名……葬魂就很有氣勢。
蕭陽的要求很簡單,顧明暖卻遲疑了,。
一座能精煉兵器的煤礦對蕭謝兩家都是極爲重要的,蕭家失去煤礦許是影響不大,謝家一旦失敗,在北地還有同蕭家爭得可能?
謝珏怕是最近也是在爲七星煤礦的事忙碌。
顧明暖對蕭家並沒刻骨銘心的恨意,但對殷茹和蕭越……她放下茶盞,“您以爲今日之後,我同殷夫人還有可能善了嗎?”
蕭陽看了顧明暖良久,問道:“茶水如何?”
“挺好的。”顧明暖小心的回答,摸不準蕭陽的意圖。
他們方纔不是在談七星煤礦和報恩嗎?
關於茶水什麼事兒?
她仔細在心底盤算實在想不出忽略了什麼。
“挺好?”
“嗯。”
顧明暖見他眸子閃過失望之色,不由得端起茶盞細細的品茶,上等的信陽毛尖,茶香撲鼻,清雅回味悠長……難道他不高興是因爲……她沒喝出茶水不是他親自煮的?
蕭陽?!
他沒這麼小心眼兒吧。
顧明暖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心中隱隱冒出的暖意又是怎麼回事?
“你不相信我!”
蕭陽語氣裡有股說不出的落寞。
相信他即便蕭家得勢,她在意的人依然會享盡榮華富貴,南陽顧氏依然是頂級名門世家。
當然除了謝珏之外!
相信是一件很難的事,尤其是相信蕭陽?!
她沒辦法做到相信一個有梟雄之姿的男人。不是他不夠好,而是在江山面前,他昔日的承諾又算得上什麼?
楚帝不是爲穩住局面廢后爲妃了?
在梟雄的心裡,女人只是調劑品,微不足道隨時都可以犧牲。
蕭陽可能比楚帝和蕭越強一些,但強上多少,她也說不準。
前生她自信李玉不會在她活着的時候同郭小姐私通。她故去後。李玉很快便會淡忘她吧。
他聲音中的落寞讓顧明暖堅定的信念裂開一絲的縫隙,得找些話來說,一定得把氣氛緩下來。
“七星煤礦怎麼以七星爲名?”
顧明暖的問題讓蕭陽錯愕一瞬。
不是故意勾引他說話。也不是寒暄試探,或是探聽秘密,她好像只是好奇而已。
好奇的方式略顯可愛!
不是好奇最該注意的精煤能精煉兵器增強家族的戰力,她只是好奇煤礦的名字!
蕭陽沉默片刻。笑道:“除我之外,還真沒幾人能回答你這個問題。煤礦背靠一座山。據傳曾有七顆隕石流星落在此地。”
“山就是七星山?”
顧明暖宛若詢問夫子的好學學生。
蕭陽不覺莞爾一笑,“當地人認爲正因有隕石墜落纔有煤礦,那座山叫大青山。”
“大青山?好普通的名字。”
顧明暖仔細的看着桌上羊皮圖,“這是哪啊?”
“晉豫北。”蕭陽湊過去一起觀看羊皮圖。不知不覺間兩人的腦袋幾乎湊在一處,“再往南就是黃河,往北是河套……”
他一點點介紹着羊皮圖上的地形和地名。
本來只想緩和氣氛的顧明暖漸漸聽得很認真。
她前生從未離開過金陵。唯一活動的地方就是金陵內城,今生好一點。可也只是從涼州搬到金陵而已。
一路上她雖是長了見識,但有顧衍在,她也只是熟悉一些地名。
不願意像姑姑一樣遊覽天下,不代表她不好奇。
蕭陽深入淺出的講解着當地的特色習俗,給她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
她擡頭看去,他英俊的臉龐神采飛揚,眉間蹙着指點天下的自在豪氣,彷彿整個天下都被他納入心中。
蕭陽不過二十一二歲,他怎會懂這麼多?
顧明暖對他多了幾分的佩服,心中有溝壑,談笑能用兵說得就是他吧。
“蕭陽,你好厲害!”
她聲音清亮真誠,似空谷迴音意味深長。
蕭陽愣住了。
顧明暖同樣怔住了。
她怎麼輕易叫了他的名字?怎麼把心中想得說了出來?
怎麼辦?
現在轉身還來得及嗎?
蕭陽眼角徐徐暈染開愉悅,她放在桌上的手指都羞紅了,記起今日她在他懷裡,蕭陽突然發覺自己的心跳得很快,想說得話,該說得話,全都忘了。
“河套現在還是戰亂頻發麼?”
她的聲音很柔,修長的脖頸微蜷縮成一道優美的弧線,她明明沒有洗漱,一股淡淡的,說不出是什麼的香味直衝他鼻子,逼近他的心底。
蕭陽鬼使神差似的握住她的手。
顧明暖身子一震,記憶中那雙柔軟溫暖的大手突然再一次包裹住自己……不對,她使勁抽回手,許是蕭陽也覺得冒犯或是什麼,她竟然成功了。
她拉開同蕭陽的距離,“蕭家對河套就沒想法嗎?”
蕭陽低頭默默看着自己的手心,握緊拳頭再鬆開,再鬆開再握緊,來來回回彷彿剛學會握拳的小孩子。
河套?!
她問得是河套!
一個女孩子關心河套怎麼都有點怪異。
蕭陽從一旁的書架上抽出一卷書,又從書卷中抽出一張薄薄的宣紙,遞給顧明暖:“你祖父寫得復套策。”
祖父?
是顧四郎!
顧明暖擡頭,“字好像不是祖父的。”
“原本還在陛下手中,這是手抄本。”
“陛下兵敗就是因爲想早日收復河套同朔方等地……”
顧明暖不知這復套策是福還是禍了。
當年楚帝沒失敗,北地就不會落入蕭謝兩家手中,更沒有後來遷都的事兒,聽伯祖母的意思好像陛下就是按照不完整的復套策進軍的。
“策論沒錯,陛下當年心急了。”
蕭陽聲音很是低沉,漸漸低不可聞,“不是英宗暴斃,陛下頂着弒君之名登基,他急着證明自己繼承英宗遺志,強行進軍,又被不信任他的勳貴武將聯合坑了……他不至於敗得那麼慘。”
怎麼聽着有股惋惜的味道?
楚帝不是兵敗,哪有蕭家出人頭地的機會?
當年坑楚帝的武將可能就有蕭陽的父兄!
他的惋惜是真誠的,不是做給誰看,他對楚帝的同情也是真誠的……楚帝明知蕭家野心勃勃還把前軍指揮使交給蕭陽,是因爲信任他?還是因爲他是楚帝知己?
她發覺蕭陽很複雜,很難懂。
宣紙上的小楷整齊落筆有力,從墨跡的不同分辨出有不少地方都是後來陸陸續續添加上去的。
顧明暖猜測這可能是蕭陽補完整的復套策,也有可能是北地一統的策略。
前生北地是蕭越一統的,收復河套草原驅逐蠻夷三千里,重現漢唐雄風,因此蕭越被當做英雄,民心所向,又攜傾世軍功南下,自然被封攝政王。
顧明暖當時只是陸陸續續知道了人盡皆知的消息,抱怨過老天不長眼怎麼讓蕭越成了英雄,讓殷茹做了攝政王妃?
她有意迴避這些消息,就算她想打聽也不會有人告訴她詳情,她不知蕭陽在一系列征戰中做過什麼。
最後從殷茹對蕭陽的忌憚上分析。
如今在她面前的英俊,傲骨錚錚,自信睿智的男人一定是功臣,無人可抹殺他戰功的大功臣!
莫怪他身重劇毒離開帝都依然有能力在北地逍遙……
顧明暖把宣紙交到蕭陽手上,“我祖父若是活着,看到這份手抄本一定很高興。”
她緩緩起身,背對着他說道:“蕭陽,我答應你。”